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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璽記》第二四三章 (1)
穆宣帝著謝權接任河南巡撫之位, 河南知府則由點了唐信。謝權乃帝都謝氏族人,如今任工部尚書的謝尚書是這位新任巡撫的嫡親叔叔,而唐信出身唐家, 算起來與唐駙馬同輩。

 這兩位出身大族官員的赴任, 令驚惶不安的河南官場真正的安定下來。

 穆安之將剩下的賑災事宜交接, 便準備起程回帝都。

 卓禦史面有憂色,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謝巡撫問,“卓大人可是有什麽為難之事?”

 “昨晚夢到很大的火。”

 這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謝巡撫道,“小時候聽家裡嬤嬤說, 火是吉夢。”

 卓禦史道, “第一次夢到大火,沒多久我父親就過逝了。”

 饒是謝巡撫兩榜進士出身, 也不知要如何接這話, 卓禦史道, “第二次夢到, 我的好友死在獄中。”

 謝巡撫:……見謝巡撫尷尬,卓禦史一笑,“謝大人別多心,第三次是春闈前,那一次,我高中傳臚。”

 謝巡撫忙道,“可見是有大事的征兆。”

 “是啊。這次是隨三殿下回帝都, 希望一切順遂。”卓禦史眉頭輕皺。

 謝巡撫剛就任的一顆心頓時就被卓禦史這話提到半空。

 穆安之走在前, 聽到卓禦史這話, 實在是忍不住, “說的什麽鬼話!跟老子在一起,有什麽不順遂的!要不要我家皇子妃抽個上上簽安慰你!”對玉華妹妹的手氣, 穆安之是極信服的。

 不想卓禦史道,“也好,出城總要經過白馬寺。先時古人出行,亦要佔卜以知吉凶。”

 李玉華笑著同謝太太唐太太道,“我家殿下跟卓大人就仿佛上輩子的冤家,只要遇著總要鬥嘴。”

 謝太太唐太太也都笑起來,兩人都說,“娘娘福澤深厚,一定是順順利利的。”

 “我也這樣想。”暮春的清晨有一種清爽的涼意,太陽還未出來,柳枝上帶著晨間的清露。回帝都的車駕已準備妥當,秦廷一千龍虎衛,皇子府兩百親衛,另有少林寺武僧百人,共同拱衛車畔。

 李玉華笑了笑,微微頜首,“就要別過了。”

 兩人躬身,“請娘娘登車。”

 穆安之先扶著李玉華的手,讓她上車。而後自己方登車,謝巡撫唐知府皆是駙馬,只有兩家女眷乘車。

 車隊行至洛陽城外,送官亭畔植滿柳樹,遠方農田已有點點綠意,早起的農人在辛勤耕作,黃鶯在柳枝間跳躍啾鳴。一列以洛陽將軍謝奇為首的武官之畔,是一身袈裟灰袍的白馬寺大師在此等侯,身後兩個小沙彌捧著簽筒。

 穆安之攜李玉華下車,白馬寺大師親自奉上簽筒,李玉華雙手接過,閉目祈願片刻,嘩嘩嘩搖動三下,簽筒中落下一支紅頭簽。

 沙彌上前撿起,白馬寺大師親自呈上,李玉華接過,念出上面的詩文,“莫愁前路無知己,山水相逢是故人。”另一面的簽語是,“得此簽者,遇難呈祥。”

 穆安之笑,“你這手,果然沒搖過上簽以下的簽。”

 李玉華得意的晃晃自己的手,“天生福運。”

 她眼睛眯了眯,“我隱隱總有一種感覺,我來這世上一定是要做番事業的。不然,我少居鄉裡,焉何會嫁給我家殿下呢?上蒼做這樣的安排,必有它的用意所在。”

 謝太太唐太太微微躬身,她們隨夫上任,先前已受到皇子妃的召見,給皇子妃娘娘請安。當然,憑她們各自的家勢,對皇家的了解總比尋常官宦之家要多一些。如卓禦史這樣的朝中大員,更是深知三皇子這樁親事的曲折,裡面充滿偶然。

 但很神奇的是,三皇子這張不被看好的牌,在娶妻後簡直是步步順遂,非但逐步掌握刑部大權,甚至能任欽差巡視河南境。

 此時此刻,李玉華說出這番話,即便不信神佛之人亦不禁生出一種宿命之感。

 她伸出手,挽住穆安之的手。她家三哥這雙手,聽說從沒抽過好簽。很奇異的是,李玉華從沒抽過壞簽。

 穆安之笑了笑,“走吧。”

 謝巡撫等人送別三殿下一行,待儀駕遠去再看不到。解奇先帶麾下武將與謝巡撫告辭,唐知府道,“大人,咱們也回吧。”

 謝巡撫伸手取過沙彌手中簽筒,隨手抓了一把,見上中下簽都有。將簽子遞給唐知府,謝巡撫對白馬寺大師略一點頭,“讓婦人們先回家。久聞白馬寺的名聲,一直未曾拜訪,請大師不棄,我與唐知府想去貴寺喝杯清茶。”

 “是,大人請。”白馬寺大師欣然應允。

 唐知府看看手裡的一把簽子,沒想到謝巡撫這樣直接。

 盡管春光燦爛,一行人也沒心情談論天氣。白馬寺離送官亭三五裡的路程,很快便到。大師請洛陽城兩位高官在杏花亭喝茶,如今亭外杏枝上已結出小小青果。大師道,“上次殿下與娘娘駕臨白馬寺,還是杏花初開的時節。”

 謝巡撫道,“我性子直接,一向有話直言,大師莫見怪。我想知道,為什麽會有那些武僧相隨在殿下親衛之內。”

 “下月初三是敬佛節,他們代表洛陽寺院護送我寺的空淨大師到天祈寺參加天祈寺的敬佛儀式。”大師答道。

 謝巡撫的視線依然落在大師的臉上,繼續問,“不知護送空淨大師的武僧功夫如何?”

 “空淨大師是佛門高僧。”大師答道,“護送空淨大師的人手,皆少林內門弟子。”

 “打擾大師了。”謝巡撫起身告辭,自始至終,茶水未動分毫。

 唐知府騎馬追隨在謝巡撫身畔,“大人是擔心三殿下路上的安危。”

 “不得不擔心啊。”謝巡撫道,“卓禦史內閣為相,他面露憂色,必有緣故。”

 “是啊,卓大人的話有些怪,聽聞他有名的百無禁忌,竟會突然說起夢境。”唐知府有些不解,“倘卓大人有些顧慮,何不早提,三殿下畢竟皇子身份,譴洛陽兵馬護送三殿下到直隸境也是咱們的本分。”

 唐知府剛說完這話,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巡撫――

 依卓禦史的品階,他都不必直言,只要今日之前他微露神色,洛陽甚至可以用別的名義讓洛陽兵馬護送三殿下出洛陽境,保證做的體面不著人眼。可卓禦史竟未露分毫,而是在離別之際憂心忡忡。

 他與謝巡撫都是初到洛陽城,在洛陽城尚無根基,與卓禦史三殿下並無交情,那麽,卓禦史擔心的是什麽?

 他擔心三殿下的安危,卻不肯讓洛陽軍相送!

 為什麽?

 唐知府的眼珠瞪的四下露白,都能直接掉地上砸個坑出來――

 卓禦史信不過洛陽兵!

 這位裴相的得意弟子,當朝二品禦史,內閣七位相臣之一,確定三殿下回程會有危險。

 由千名龍虎衛、有兩百倍親衛、五十位武僧護衛的皇子殿下,會遇到什麽樣的“危險”才能稱之為“危險”?

 頃刻間,唐知府汗濕衣襟,他臉色微白的看向謝巡撫,“大人?”

 “絕不能讓三殿下在河南有任何意外。”謝巡撫低聲道,“所有任何一件洛陽兵要掃蕩流寇的文書都要親自審查,不能有半點紕漏。”會讓有精兵護衛的皇子出意外的,不會是什麽匪道流寇,隻可能是另一支精兵!

 為什麽卓禦史信不過洛陽兵?

 因為在河南境,能讓護衛周密的三殿下出意外的,除了洛陽兵,不會是旁人!河南沒有第二支駐軍!

 “是!”唐知府沒想到知府的椅子還沒坐熱就要面臨這樣巨大的仕途危機,如果三殿下真的在河南出事,不論他還是謝巡撫,怕得以命相抵!

 唐知府心裡哆嗦兩下,打起精神,“下官打發人日夜監視屯兵鎮的情況。”

 謝巡撫點頭,“你明天隨我去屯兵營。”回衙門後第一件事就是令洛陽將軍過來回稟軍務,細問近期可的兵員調譴,以及洛陽兵的情況。

 解奇直到天黑方回府,當時已是過了閉城的時辰,便留在城中將軍府。親衛長道,“看巡撫大人的樣子,很關心屯兵的情況。”

 “這是應當的。”解奇道,“巡撫掌一省軍政,原是巡撫大人份內之事。”

 “大人。屬下看巡撫大人初來時對屯兵也只是尋常,聽說今天殿下走後,巡撫大人帶著知府大人去了白馬寺,卻未多留,不過片刻就離開回程。緊跟著便有巡撫府的衙兵召大人面見巡撫大人。”親衛長面露擔憂,“而且,很奇怪。少林寺派了五十位武僧,據說是護送空淨大師去天祈寺參加天祈寺的敬佛儀式。但這五十位武僧不是尋常武僧,皆少林一等一內門弟子。”

 解奇端坐椅中,手搭在扶手上,望向親衛長,“那你消息不甚靈通。三殿下已打發人回帝都,唐駙馬的么子與直隸陳總督的侄子,今年的新科狀元陳狀元結伴離開帝都,到直隸遊歷。實際上直隸將軍陪陳總督巡視直隸境,不出意外,會在與河南交壤處迎接三殿下一行。”

 “將軍?”親衛長喃喃道,“那我們――”

 解奇淡淡道,“聰明人總是想的太多,做諸多無用安排。三殿下身邊的聰明人太多,只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在直隸境動手,河南才是我們的地盤,才能萬無一失啊!”

 天氣晴好。

 李玉華沒有坐車,而是與穆安之一起在外騎馬,臉蛋兒都曬的紅撲撲。明天就應該到直隸境了,穆安之緊繃的心微微有些放松,眼角余光掃一眼在馬上正襟危坐的卓禦史,想著會不會卓禦名杞人憂天想得多了。

 離開洛陽也半個月了,一路上風平浪靜,並沒有刺殺之類的事。

 前面一陣馬蹄聲響起,是斥侯回來報信。

 秦廷治兵嚴謹,每天都有斥侯派出,哨探前方路線。穆安之的視線轉向前方的大塊農田,大水退去,農人都在搶種瓜豆,時短易熟,待到夏日就能取來養活家小,填飽肚子。田間農人見到這樣整肅的隊伍,均停下農活遠遠望來,知必是貴人出行才有的排場,並不敢隨意靠近。草木間不知什麽鳥兒一聲又一聲悠長的鳴叫,還有一隻白色蝴蝶似把李玉華頭上絹花當做真花,流連不去。

 李玉華說,“自咱們來了河南,河南就再沒下過雨,三哥,我看這災情過去了。”

 “希望如此。”穆安之點頭。

 前方地平線上遠遠出現一處城鎮,李玉華說,“我看那些農人穿的還算體面,想來就該是縣裡人。哎,還是受了災啊,不然不該這麽冷清的。以前在我們老家,許多村裡人都會到縣裡去,不管是做些小生意還是買東西啥的,驢騾牛車可多了。”

 卓禦史心中繃著的那根弦仿佛被人驀然撥動發出一聲震顫,他四下環顧,總覺哪裡有些不對。

 後面馬蹄聲再起,卓禦史猛然回頭,見白肇東被親衛攔住,白肇東焦急高呼,“殿下,我有要事回稟!”

 杜長史看一眼穆安之,“殿下,我過去看看。”

 穆安之的視線在白肇東沾著泥水的衣角掃過,“無妨,讓他過來。”此次回帝都,許多商賈還要留在洛陽城繼續做生意,跟隨穆安之的商家並不多。白肇東卻是在跟隨之列,他與杜長史交情不錯,因是商賈,並不能隨意到穆安之近前。

 白肇東策馬上前,急道,“殿下,請立刻下令止步禦敵!”他手裡馬鞭朝田間許多青壯一揮,“沒有婦人!沒有孩子!沒有老人!全部都是男丁,年齡三十歲以下,青壯!殿下!”

 卓禦史臉色大變,他總算明白自己心中那隱隱的不舒服感來自何處!是啊!田中怎麽可能只有男人,正經田中勞作,男女老幼都該有!

 卓禦史立刻道,“保護殿下!”

 “秦廷!迎敵!”穆安之大喝一聲,猿臂一伸扣住李玉華的纖腰,直接將人從馬背塞回馬車,李玉華幾乎是半滾進來的,門彭的一聲被自外緊緊關上,李玉華擔心的大叫,“三哥!”

 “老實在裡頭呆著!”穆安之怒吼!

 幾乎是同時,那一聲又一聲悠長的鳥鳴陡然轉為夜鬼般的淒厲,穆安之心下大恨,他娘的,還以為是鳥叫,原來人家這是信號!

 兩畔田間的青壯齊齊發出一聲呼喝,卻並沒有進攻,而是抄著手裡的鋤頭鐵鍬齊齊向田中間的的跑去,一直跑到弓箭的射程外。前方突然大地震地,那座小城的城門陡然分開,身披鐵甲手持刀槍的將士仿佛一股剛剛決堤,洶湧無比的黑潮,伴隨著軍馬踏動大動的聲音,如同一支出弦利箭殺將而來。

 而跑到弓箭射程外的青壯,此時也都在田中取了提前藏好的刀槍,呼喊著殺將而來!

 此時,穆安之心中卻有一股無比的冷靜,他箭一般的目光落在秦廷身上,龍虎營已經開始禦敵。秦廷見前面是騎兵,大喝一聲,“李軍趙理,率兵迎擊左翼!韓千宋傑,右翼!前鋒營聽令,隨我迎戰!”

 秦廷麾下將士整齊分開,迎擊叛軍!

 絕對是叛軍無疑了!

 這鐵甲衣盔,這軍刀□□,還有這他娘的熟練的種田技能!

 是屯兵!

 至於這些人是怎麽悄無聲的埋伏在此地的,不奇怪,河南大災,多少城鎮空無一人。提前派出屯兵清理出一處必經之地附近的小鎮住下,守株待他這位皇子就是!

 真是妙絕!

 虧他還在想解奇如何悄無聲息的派出大軍!如何隱藏大軍的動向!偽裝成逃難的災民,分批過來,提前布置的話,沒人會多想。

 砍殺聲、慘叫聲、高喊聲、風聲、血腥氣,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

 龍虎衛顯然已豁出命去,秦廷並沒有背叛。那麽,是龍虎衛中的斥侯有問題。穆安之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面色微微泛白,抽出佩劍,“留二十親衛保護皇子妃,其余人都去殺敵!”

 兩軍對陣拚殺時就會知道,沒那麽多的奇謀巧計可想,只有刀與刀的砍殺,血與肉的搏擊。卓禦史偏頭看一眼杜長史,“杜鋒!”

 杜長史會意,將手中長刀拋給胡安黎,解開腰帶脫下外面的一件青袍,露出的是穆安之身上一模一樣的皇子服飾。杜長史將青袍披在穆安之身上,眼神亮的驚人,“殿下恕屬下無禮。”伸手去取穆安之頭上金冠。

 穆安之一把扣住杜長史的手,“絕對不行!”

 卓禦史急道,“這也不過以防萬一,你活著我們才能活,你有個好歹,你以為我們能有命在!後方叛軍兵力最薄弱,帶著親衛衝出去不是問題,先保住命,再說其他!”

 穆安之把青袍扔還給杜長史,向前一劃拉,“人數大約四到五千,兩翼包抄,都是精兵,龍虎營的兵比他們強,以一敵二不是問題,以一敵三就勉強了,看來必是要斬我於此地。”

 卓禦史急的腦袋頂冒煙,“你再磨唧,叛軍形成合圍就走不了了!想想你媳婦!”

 穆安之望著閃電般包抄而來的騎兵,“騎兵合圍,人家的馬是早養在城中吃飽喂足的戰馬,咱們的馬已走大半日,我們沒有接應之兵,而敵方很可能有。”

 合圍的速度極快,卓禦史罵聲娘,身後方鐵甲騎兵襲來,知道突圍的最好時機已過,指著穆安之道,“愚蠢!你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我們身死後,只會被掩飾成流寇悍匪所為,也將沒人替我們雪此深仇!”

 嚴琳朱閱在各自護衛的保護下跑過來,卓禦史恨恨的瞥穆安之一眼,不再理會穆安之,上前敲敲車窗,“娘娘,請讓嚴琳朱閱進去避一避。”

 李玉華打開車門,顧不得男女大防,卓禦史趕緊把兩個姑娘塞進去,李玉華在車內道,“還能擠下兩人!”

 兩人身邊的侍女各塞入一人。

 車門再一次緊閉。

 李玉華突然打開車窗,她發間珠花竟還整齊,只是眼眶有些紅,她極力鎮定著,卻驚懼的眼珠都忍不住微微顫抖,李玉華瞪大眼睛,並不看旁處,望著穆安之大聲說了一句,“你活!我活!”然後,砰的將車窗牢牢關上!

 褐色的泥土洇入鮮血,顏色變的更為深沉。空氣中的血腥氣愈發濃重,刀□□入□□的聲音令人作嘔,天空出現詭異紅雲,騰騰如同血火燃燒。

 空淨法師看一眼天色,盤腿坐在地上,面容平靜的誦讀起經文。

 胡安黎忽然喚了聲,“殿下――”示意大家看後方。

 就見後方正在與商賈侍衛龍虎衛交戰的鐵甲軍中一陣騷動,然後,一面黑旗凌厲的打出幾個動作,就見鐵甲軍慢慢分開一條裂縫,一陣人從鐵甲軍後方廝殺進包圍圈。為首是兩位騎黑色駿馬的年輕公子,杜長史迎過去,“唐墨!陳簡!”

 唐墨抹一把臉上的血點子,下馬時都有些腿發軟,幾乎是撲到杜長史懷裡,卻是借杜長史的雙臂一撐,奔到穆安之跟前,急道,“三哥!這是什麽人哪!好多殺手!他們真是要殺你!”

 穆安之握住他雙臂,問最要緊的,“你們帶了多少人!”

 唐墨又是關心又是著急,“約摸一百護衛,我打發兩隊人,一隊人去直隸,一隊人到鄴城,讓他們送信要援兵!”

 穆安之氣的,“那你來做什麽?這不是來送死麽!”

 “救你啊!我跟阿簡本來想到洛陽去找你,老遠就聽到喊打喊殺聲,我看到龍旗!外頭那些穿鐵甲的,身上無牌無令!我急死了!”唐墨眼中噴火,極度憤怒,“誰這麽大膽,敢來殺三哥你!我真的生氣了!”

 穆安之望著後方鐵甲兵再次合攏,知道人家是故意放唐墨一行進來好一道剿殺的,不禁長歎,“你這麽點人,來了也沒用,無非一起死,你還不如也跟著一道去要援兵!”

 “難道我明知你遇險轉身跑路!”唐墨一抖手中長軟劍,一絲血漿順著漆黑的劍身滴落,寶劍鋒利依舊,“那還是人嗎?”

 陳簡一向話少,只是站在唐墨身邊,漆黑的眼眸看向穆安之,表明同進退之意。

 晚風拂起,血腥味讓穆安之從感動的情緒中清醒,穆安之感覺血脈裡有一種空澄的悸動,他眯起雙眸,眼睛望向鐵甲兵的那面黑旗,“小寶是看到龍旗才想到是我受困,援兵不可能今日到達,而我們的兵力支撐不過一個時辰!而今之計,唯有速取敵首!死中求生!”

 “我等皆聽從殿下吩咐!”杜長史高聲道。

 唐墨等人也都看向穆安之,諸人都不笨,只是誰也沒有真正打過仗。但,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都明白!

 穆安之環顧眾人,“以我為首,小寶、陳簡、小杜、安黎、白肇東……”穆安之接連點了二十個人名,“隨我出戰!”然後看一眼卓禦史,“保護好皇子妃,我媳婦有個好歹,我宰了你!”

 卓禦史看一眼鐵甲軍中的那面黑旗,沒有阻攔穆安之,沉聲應道,“遵殿下諭!”大不了一起死!

 穆安之翻身上馬,長刀一指黑旗所在,“敵首便在那裡!”雙腿一夾馬腹,駿馬長嘶一聲,奔騰而出。

 身畔數十騎相隨,如同一柄絕世寶刀,殺向敵營。

 刀光劍影,血肉屠戮,擋我者死!

 親手殺人怎能不驚不懼?

 只是,沒有時間,來不及體會這種驚懼,便要去收割下一顆人頭,不然便是被人收割。戰爭與廝殺最能喚醒人性中的那一絲獸性,求生的本能會使你的刀越來越快,越來越準。鮮血噴濺,人頭落地!

 卓禦史緊緊盯住鐵甲軍中的那面黑旗,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片刻。直到黑旗猛的一晃,仿佛被一個斬殺的巨人般頹然倒下。卓禦史猛然喉中嘶喊,“敵首伏誅!留下十人,其余全部去接應殿下!”

 軍中最忌大將身死,敵中將旗一倒,果然氣勢立頹。去接應的侍衛亦皆是軍中好手忠心家將,不消片刻功夫便裡外合擊,護衛著穆安之一行斬殺個來回。穆安之提著一顆人頭,在鐵甲軍前大吼,“我乃當今三皇子,爾等受奸人誑騙!奸人已經伏誅,就此放下兵器,恕爾等無罪!再不投降,皆死罪!”

 鐵甲軍果然有所猶豫,杜長史與胡安黎趁此機會,帶數十人閃電般再次殺入前方鐵甲軍,將秦廷所率殘部接應出來。

 秦廷渾身如同血人一般,手中戰刀卷刃,劇烈喘息著要向穆安之行禮,穆安之擺手,“留著力氣殺敵。”

 秦廷全身而退,鐵甲軍氣勢再次受創,可就在此時,一聲淒絕的鳥鳴聲後,就見正前方的鐵甲軍中重新豎起一面黑旗,接著,第二面黑旗,第三面黑旗,第四面……第五面,數十面黑旗豎起!

 當最後一面黑旗豎起時,黑旗中間是血淋淋的一個大字:殺!

 黑甲軍中有一人排眾而出,振臂高呼一聲,“殺!”他這一聲呼喝穿透層層氣浪,即便落在穆安之耳際都如聞驚雷。

 立刻無數人附和,“殺!”

 聲音響徹田野,仿佛自天際傳來一聲轟鳴般的回響呼應――

 殺!

 觀此人氣派,只怕剛剛斬殺的只是前鋒,這一位方是真正主將!

 穆安之將人頭拋給一個親衛,長刀指向前方鐵甲軍,戰意凜凜,“能殺第一次!就能殺第二次!”

 但是,這人身前湧出一隊將士,足踏腳蹬拉弦,冷黑的箭尖對準穆安之等人。穆安之整顆心沉到谷底――蹶張弩!

 蹶張弩是軍中利器,弓弩之首。因威力巨大,方需手足並用拉弦!

 雖然並不多,大約五十把,但對付他們殘存的這些人已經足夠!

 蹶張弩的優點是威力大,缺點是拉弦不便,一次使用後便要換氣力完好的將卒。穆安之心道,先合圍再用弓箭射殺麽。

 如果是尋常弓箭還能想想突圍的方式,有蹶張弩壓製,突圍就不用想了。即便他能跑,玉華妹妹的馬車絕對跑不了,哪怕裡麵包了鐵皮,一弩過去也能射穿。

 而穆安之,絕不會扔下妻子自己活命!

 穆安之盯著眼前的鐵甲軍,再次握緊被血漿浸的濕黏的刀柄。

 鐵甲軍的頭領緩緩的伸直手臂,駢指欲揮。

 就在此時,遠際天邊一道流星般的殘影破空而至,那頭領來不及收回雙指,一聲慘叫之後就見黑色殘影速度不減消失在遠方。就見那頭領的手上赫然少了兩根手根,鮮血淋漓一地,整個人疼的臉色慘白。顧不得地上手指,他身後鐵甲兵已經接連響起慘叫,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也隻瞬間便席卷而至。

 穆安之等人的視線越過鐵甲軍,更遠處一面白底朱雀紋的大旗飛揚而至,杜長史驚喜交加,“殿下,是朱雀衛!”

 唐墨喃喃,“援軍來的好快!”然後,他就想不通了,“阿簡,朱雀衛應該在帝都,怎麽會來河南?”

 陳簡抿一抿薄唇,他怎麽曉得?

 面前的鐵甲叛軍已然大亂,穆安之的臉上綻開一個幾不可察的微笑,是如玉,他的老友來了。

 朱雀衛無諭不可擅離帝都。

 這個時候不在帝都的朱雀衛只有一支,便是由江所率護送白夫人的那支朱雀衛!

 裴如玉顯然已經急瘋了,一箭射出後,整個人飛身而起,足間在馬背借力一點,便如同狂飆的颶風踩著無數鐵甲兵的頭頂急奔而來。輕功向來以飄逸靈巧著稱,此時裴如玉的身上卻帶了幾分暴烈。

 穆安之大吼一聲,“小心偷襲!”

 黑甲軍頭領的一掌已然更加狂暴的拍向裴如玉後心要害,裴如玉腳尖剛一挨地,身形如同鬼魅般的一晃,這一掌卻是落在裴如玉後肩,裴如玉整個人向前撲倒,那頭領欲再補一掌,裴如玉已然就地一滾,雙臂穩如磐石,懷中一張大弓穩穩的對準這頭領。頭領立刻閃電般後退,裴如玉沒有半點猶豫,連珠三箭疾出――

 一切只在片刻間,快到連鐵甲叛軍都感覺頭領先是被斷雙指,繼而被刺倒地。登時全軍嘩然,杜長史趁機大喊,“賊首伏誅!放下兵器,投降不殺!賊首伏誅!放下兵器,投降不殺!”

 叛軍猶豫要不要投降的功夫,江所率部趕到,那麽,你們投不投降也不大要緊了。

 鮮血染紅土地,四周伏屍無數,天邊紅雲仍在如血火般燃,空氣中滿是血肉混合的氣味,在這樣一個剛剛結束殺伐的血腥之地,分別三載的一對至交終於再次相見。

 ☆、二四四章

 這是帝都新一代年輕貴胄子弟征伐的開始, 如果沒有這場戰役,他們可能依舊如匣中寶劍一般,武功隻作為文武雙全評語中的一個點綴。在以後的人生中, 或者有機會展露鋒芒, 或者就此封存一世。

 但, 他們恰逢這一場戰事,而後,如名刀開刃,鋒刃之光開啟了另一個更加轟轟烈烈的時代。

 穆安之裴如玉都只是匆匆一會面, 確定彼此平安後就手握武器加入到殺敵陣營中去。穆安之這樣尊貴的身份都帶頭殺敵, 登時人心振奮,底下人愈發悍不畏死, 戰事結束的很快。尤其朱雀衛形成合圍之後, 杜長史再次宣布穆安之的命令, “降者免死!”

 不斷有人放下刀槍, 跪了下來。

 也有人依舊握著武器,眼中露出決絕。

 江騎在一匹棗紅色駿馬背上,看向穆安之,“殿下?”

 穆安之沒有半分猶豫,一個字,“殺!”

 江身後一個衛隊,每人手持一柄黑色大弩, 製式與最初裴如玉手中那一柄相似, 只見黑色□□快的如同流光, 穿透鐵甲後再透體而出, 威力全不遜蹶張弩!但,更令人驚愕的是, 第一次射擊後,持弩的將士立刻持開弓統,第二輪射擊開始――

 三輪射擊之後,合圍中只剩跪著的降者,將士們將倒地未死的叛軍補上一刀。這些事有江看著安排,穆安之拉著裴如玉方有空問上一句,“如玉,你怎麽來了!”握住他肩頭,“後背沒事吧?”

 “沒事,穿了金絲軟甲。”裴如玉拍拍他手臂,“你才該去裹傷吧。”

 穆安之這才“哎喲”一聲,“竟然受傷了。”

 好在春□□衫薄,裴如玉看傷口血色新鮮,知道沒毒,便自袖中取出藥膏給他敷上,拿帕子裹了,叮囑一句,“換藥時把帕子洗乾淨還我啊。”

 “一塊手帕而已,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穆安之氣,瞪裴如玉,“就你一個人,你家白大人呢?”

 “在後頭,我們原是想回北疆前順道來河南看你,路上遇到唐公子的家將說前面有叛軍包圍龍旗,想是你遇刺。他們要回衙門搬救兵,這離最近的知府衙門也得大半天的時辰,我就先與小江將軍快馬率兵過來,好在沒晚。”裴如玉問,“誰這麽恨你啊,派出大軍來殺你。河南兵反了?”穆安之道,“除了陸家,我難道還招旁人恨。”

 裴如玉一笑,看他,“可見你在帝都乾的不錯,倘你沒威脅,誰會這樣大張旗鼓出動叛軍?有這樣的叛軍,還不得省著用在要緊處。”

 穆安之搖頭,瞥了眼遠處死去的叛軍,“一幫子蠢才,有蹶張弩竟然放在最後才用。敢刺殺皇子,難道還怕被人看破身份?要萬無一失,合圍後應該立刻以蹶張弩遠程攻擊,先壓製住對手氣勢,再令軍隊出戰,沒聽說最後用神兵的。”

 “你就慶幸遇著蠢才吧。”裴如玉道,“不是說你帶著皇子妃一起到河南麽,皇子妃沒事吧?”

 穆安之大叫一聲,裴如玉都跳一跳,以為皇子妃出事了。結果,穆安之跳起來,拉著裴如玉就往他媳婦的馬車跑去,一邊跑一邊說,“我把我媳婦給忘了!”

 一直到軍隊離開這片戰場,李玉華才敢打開車門出來。穆安之扶住她的手下車,李玉華仍是一陣畫手腳發軟,問,“咱們這是勝了吧?”

 “勝了,叛軍已經伏誅。”穆安之看向緊跟著出來的嚴琳、朱閱,另外還有四位侍女,這車子在出行前加固過,叛軍沒來得及用蹶張弩,普通弓箭刀槍傷不到這車,女人們只是受些驚嚇。

 好在,這車裡的女人都是膽子大的。

 李玉華略鎮定些先看到穆安之胳膊上裹著的帕子,急的,“三哥你受傷了?重不重?上藥沒?”

 “我沒事,如玉給我包扎過了。”穆安之說。

 李玉華驚訝的,“裴狀元來了,在哪兒呢?”

 裴如玉站在當前還能被視而不見的,也就是李玉華了。李玉華看到裴如玉的時候,嚴琳朱閱以及四位侍女已經向裴狀元行過禮,李玉華這才看到裴如玉,高興的說,“裴狀元你來了,我木香姐呢?你們沒在一處?”

 裴如玉同李玉華早就見過,不過,他對李玉華印象不深,如今還記得,完全得益於裴如玉過目不忘的超絕記憶力。裴如玉抱拳行一禮,“見過娘娘,娘娘長高不少。”以前記得是個小丫頭,突然間亭亭玉立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那是當年了。帝都風水好,自從我嫁給三哥,長高三寸不止。”李玉華又問一遍,“木香姐還好吧?阿秀呢?他沒跟你們一起回帝都麽?”

 “都好,他們就在前面。”裴如玉笑。

 此地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知道木香姐和阿秀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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