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等了一會兒， 聊天框都沒有動靜。

　605宿舍的燈還亮著， 偶爾還傳出來陸疏行講話的聲音。

　沈愈把作業整理了一下，剛準備站起來，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霍銳：？]

　沈愈敲了幾個字：幫我開下門。

　還沒來得及發出去， 視頻通話的提示就跳了出來。

　沈愈愣了兩秒的時間，兩個人就隔了兩堵牆的距離， 幾步路就到了， 在微信上聊天就算了，現在見個面都要視頻通話了嗎？

　兩秒後立刻按下了接聽鍵，都沒有給對門的人後悔的機會。

　沈愈還沒洗澡， 穿的還是校服， 宿舍裡有點冷， 校服外套外面還套了件比較厚的外套， 是那天霍銳在醫務室給他披的那一件。

　那天之後，衣服一直沒還回去， 霍銳沒有提起，沈愈便一直沒有還。

　霍銳已經洗過澡了，頭髮還有點濕噠噠的。

　他戴了耳機， 半搭著眼皮， 可能是接通視頻電話太快的緣故， 貼在手機鏡頭前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驚訝，但也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沈愈靜默了一會兒。

　霍銳的臉離鏡頭實在太近了， 整張臉把屏幕都佔據了， 前置攝像頭把他的皮膚都拍的很清晰。

　沈愈清了清嗓子。

　“我去找一下耳機。”

　霍銳掀了下眼皮， 把手機放到了書桌上書堆邊上靠著。

　沈愈找了耳機回來，霍銳已經單手撐著下顎等了他一會兒，表情倒是沒有什麽不耐。

　“你可以過來找我的，又沒有多遠。”沈愈一隻手搭在耳塞上，一隻手拿著手機調整角度。

　鏡頭裡會顯得人胖一點，皮膚也會被“濾鏡”給打回原形，但是沈愈底子好，他本身就有點瘦，在鏡頭裡看起來倒也不顯得臉大，皮膚也好。

　霍銳眼神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坐姿。

　沈愈往他背後看了眼，乾脆坐在床邊上跟他說話：“我還沒有洗澡，不然可以爬床上跟你視頻。”

　他能看見霍銳身後的床鋪，被子還疊的很整齊。

　霍銳上半身往後仰了仰：“作業寫完了？”

　沈愈頓了兩秒，“沒有，才寫了一點點，剩下的明天回來再寫。”

　“明天不是回家？”

　沈愈抿了抿唇，盯著鏡頭裡的霍銳，可能是因為燈光的緣故，對面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失真。

　“我上午回去，爭取中午早點回來，到時候一起去吃飯？”

　霍銳看著屏幕：“早上幾點？”

　沈愈想了想：“趕最早的公交車吧。”

　他往前湊了湊，整張臉放大在屏幕前，右手食指搭在臉頰上往下拉了拉，大拇指抵在下顎，做了個鬼臉。

　霍銳神情滯了一秒，略有些嫌棄地撇開視線，沈愈倒是笑了起來：“哥，不然你過來跟我一起睡？”

　平時沒有離得那麽近看沈愈笑過，現在這樣貼著屏幕，眼睛都彎了起來，眼底還帶了點狡黠，明顯是故意這樣說的，估計是因為燈光有點亮，霍銳覺得喉嚨有一點乾澀。

　他不太自在地偏了下視線，隔了幾秒才開口：“你做夢。”

　就是怕一見他自己就忍不住做點什麽，才故意開的視頻。

　但是看著視頻，反而更加想抱一抱這個人。

　沈愈看著他有些別扭的神情，還是忍住了繼續逗弄他的心思：“嗯，那我晚上就做夢。”

　“你現在要不要和我談點男朋友和男朋友之間該談的事情。”

　霍銳單手扶了下耳塞。

　被“男朋友”這個詞塞滿了耳朵，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唇邊泄露了一點輕微的笑意。

　“談——”他頓了頓：“談什麽？”

　“告訴你男朋友，為什麽你心情不好。”沈愈把手機拿遠了點，燈光下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霍銳死鴨子嘴硬：“沒有心情不好。”

　他往前湊了湊，擦了下手機屏幕，不太滿意現在這個距離，雖然能看見沈愈的上半身，但是他更喜歡剛剛那種感覺。

　“你該換手機了。”

　拿遠了根本看不清什麽。

　沈愈又要被他氣到了，他一直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好脾氣的人，畢竟再多的脾氣都已經在社會上被磨煉光了，但是和霍銳在一起，這個人總是把自己的情緒掩藏著，他實在沒法忍著不氣。

　他什麽都不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多活了一輩子的人了，多半至今都不會覺得這個人喜歡自己。

　“別轉移話題。”

　見沈愈確實板臉了，霍銳還沒見過他這副模樣，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挪開視線，有些不太自然地開口：“一點點。”

　他向來把情緒藏在心底，但是不能否認，回宿舍的時候，他就是很想和沈愈說說話。

　偏偏這個人還一直沒發現自己回來了。

　忍了一會兒實在沒忍住，給沈愈發了消息。

　沈愈嗯了一聲：“男朋友想聽原因。”

　“如果你不和男朋友說原因的話，這次不說，下次不說，下下次還不說，我就默認你不把我當男朋友。”沈愈往前挪了挪椅子，鏡頭又離得近了點，霍銳又能看清他的神情了，剛剛浮起來的躁動好像被壓下去了一點兒。

　只是這話一出口，霍銳的神色微變。

　沈愈毫不避諱地盯著鏡頭對面的人，接著開口：“你連不高興都不願意告訴我……”

　他好像越說越委屈，連聲音都小了，哪裡還有剛剛的強硬：“你一次不說，我就會胡思亂想，第二次不說，我會覺得我哪裡做錯了，第三次不說，我會覺得你不喜歡我了……”

　霍銳皺著眉，更加煩躁了。

　靠，他哪裡來的這個意思？

　麻煩精真的是麻煩精，談了戀愛以後不僅是麻煩精，還是委屈怪了。

　霍銳直接站了起來，椅子劃拉一聲，聲音在寢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陸疏行擦著頭髮出來：“老大你幹嘛呢？和誰打電話嗎？”

　他剛洗完澡出來，還沒來得及穿衣服。

　剛拿起手機準備出去的霍銳一把堵住了手機的攝像頭，沈愈那邊的屏幕突然一黑，只剩下右上角他自己的臉了。

　“陸疏行。”

　沈愈只聽見霍銳喊了一聲，視頻就被掛斷了。

　接著是對門傳出來陸疏行的一陣鬼叫。

　605宿舍。

　一直躺在床上裝屍體的戚榮同情地看了眼被迫穿上睡衣的陸疏行：“你下次就不能穿好衣服出來嗎？你這個身材我們也沒人想看啊。”

　陸疏行：“……”

　“我不就忘記拿了嗎！老大至於嗎！老大這麽晚去哪兒啊？”

　戚榮搖了搖頭：“你管那麽多幹嘛。”

　陸疏行甚至還想跟出去看兩眼，但是想了想剛剛被差點被老大直接把褲子當衣服穿的慘狀，犯了慫。

　607宿舍門口，霍銳準備敲門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門上，門就被打開了。

　沈愈站在門後，外面的人立馬就擠了進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門被就霍銳砰地一聲給關上了。

　“你怎麽又過來了。”沈愈為了維持住剛剛自個兒可憐兮兮的形象，現在還聳搭著眉眼，抿著唇看起來似乎有點意外，又有點驚喜。

　霍銳視線飄忽了一會兒，難得語塞。

　麻煩精就在嘴巴，想了想又給咽了下去。

　最後遵從內心，伸出右手，慢吞吞地放到了沈愈的後背上，把人往自己這邊帶了帶，自己的後背抵在了門上。

　“過來，讓我抱一會。”

　男生的懷抱硬邦邦的，沈愈被他壓著後背臉頰貼在他的肩膀上。

　這個姿勢算不上多舒服，但是莫名讓人安心。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沈愈甚至聽見霍銳發出了很小聲的喟歎。

　“年狗要出國。”霍銳的唇幾乎貼著沈愈的耳畔。

　沈愈被癢的往旁邊躲了躲，臉頰在霍銳的肩膀蹭了兩下，頭髮落到了霍銳的頸側。

　霍銳僵著脖子，沒動。

　“為什麽不高興？”沈愈聲音有點悶。

　霍銳似乎糾結了好一會兒：“分別。”

　陳年一畢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哪怕沒有其他感情在，十幾年的兄弟情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了，雖然他表現的不在意，但是這一次的分別，霍銳心底隱隱有感觸，以後他們大概很難會有交集。

　沈愈嗯了聲：“我不委屈了。”

　他這方法確實挺卑劣的，但是對霍銳來說卻出奇的有用。

　霍銳輕哼，單手拍了拍沈愈的後背。

　說出來，感覺和以前就不一樣了。

　沈愈沒有再揪著這個話題，這個話題在兩個人中間就算已經過去了，他只是不想讓霍銳有什麽不高興的還憋著。

　他抓著霍銳的睡衣下擺，衣服是棉質的，摸起來還挺舒服。

　又蹭了下霍銳的肩膀：“男朋友。”

　霍銳默了兩秒，嗯了一聲。

　“知道了，撒嬌精。”

　沈愈氣笑：“我怎麽又是撒嬌精了。”

　霍銳抱著他沒撒手：“不是你撒嬌非得讓我過來抱你？”

　“才多久沒見就非得粘著我不放。”

　沈愈：“……”

　“那你現在把我放開。”

　霍銳哦了一聲：“你別賴我身上。”語氣還挺嫌棄的。

　就是壓著沈愈後背的那隻手從他後背繞到了腰際，另一隻手也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換了個十分標準的擁抱姿勢。

　沈愈忍著笑。

　兩人抱了大概十來分鍾的時間，沈愈的腿麻了。

　分開的時候，霍銳皺了下眉，半低著頭盯著沈愈看了幾秒，單手扣著他的後腦杓快速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速度快到因為腿麻失去感覺的沈愈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霍銳已經蹲下來捏著他的右邊小腿了。

　“這裡？”霍銳仰起頭問他。

　沈愈沒忍住，急促地“啊”了一聲。

　這種滋味真的不是人應該感受的。

　“別捏！我自己走兩步就好了！”

　霍銳又小心地碰了一下，比起之前給他上藥的時候，沈愈小腿的肌肉結實了不少。

　“肌肉僵硬了。”

　霍銳下手真的狠心，也不管沈愈再怎麽掙扎，反正在他手裡就掙脫不了了。

　沈愈一直求饒，連哥都喊出來了。

　好在這個過程連一分鍾都沒有，只是沈愈被他逼的出了一身的汗，他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報復來著。

　“下次腿麻一定不告訴你。”

　霍銳站起來哼笑了聲，視線沒敢往沈愈身上放，可能因為剛剛捏腿的時候真的很難受，沈愈的臉頰都紅了，眼底帶著水光。

　“你還想有下次？”

　給他捏腿簡直是一種折磨。

　沈愈還沒來得及反駁，陸疏行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同桌你怎麽了！看鬼片了嗎！”

　霍銳的臉立馬臭了。

　沈愈：“……”

　沈愈只能應了。

　陸疏行還不依不饒：“看什麽鬼片啊！說好的打遊戲呢！”

　沈愈把這事兒給忘了。

　陸疏行問他的時候，他在寫作業，其實沒聽清陸疏行問的什麽，隨口就應了。

　霍銳實在忍無可忍，把沈愈往裡面推了推，開了607的門，又開了605的門。

　接著是陸疏行比之前還淒慘的鬼叫。

　幸好宿舍樓沒什麽人……

　不是，可能是樓下還有人，沈愈聽見樓下也有尖叫聲，估計是以為樓上鬧鬼了。

　用特殊的方式安慰完男朋友，沈愈摸了下剛剛被男朋友吻過的額頭，帶著笑意去洗了個澡，然後在微信上和霍銳道了個晚安，早早地睡了。

　他還以為自己今晚還會做夢，結果卻是一夜無夢，一直到早上的鬧鍾響他才醒了過來。

　外面天色還沒完全亮，昨晚下了場小雨，空氣比之前清新了不少，只是氣溫也隨著降低，沈愈早上起來就打了個噴嚏，好在鼻子也不癢。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找了件毛衣穿著。

　把東西都整理好，沈愈背了個包準備出門，他想去老房子拿點東西。

　剛打開宿舍門，霍銳的背影就直直落入了他眼底。

　也不知道在這兒等了多久，霍銳闔著眼，明顯十分困頓的模樣，手裡拎著保溫桶，倒是沒舍得扔地上。

　沈愈站在門口愣了會神。

　也不知道這人在門口呆了多久，他直接伸手去摸了下霍銳的手腕，好在沒有冷，這個天氣霍銳也就穿了件黑色的衛衣。

　被沈愈這個動作一鬧，霍銳立馬就清醒了過來，反手抓住了沈愈的手腕。

　發現是他，也沒有立刻松了手，就著這個姿勢輕嗤道：“還以為你不準備爬起來了。”

　沈愈沒有縮回手，在原地站了會兒：“冷不冷。”

　霍銳打了個哈欠：“又不是寒冬。”

　“把早飯吃了再走。”

　沈愈哦了一聲，牽著人回了屋裡。

　早飯明顯是霍銳家裡做的，保溫桶裡放了兩份粥，兩份餃子，兩份湯包。

　香味在寢室裡飄散開。

　沈愈還沒開口問，霍銳就搶著答：“阿姨做多了。”

　沈愈嗯了一聲，沒戳穿他。

　誰家阿姨周六早上六點不到起來還給在學校裡的少爺做兩份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