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燦被好友叫走了,簡聽獨自坐在木棧橋上望著湖面。
短暫的時間裡,簡聽回想了很多有關於江晨的事情。
能想起的居然有那麽多,多的是以為已然忘卻的細節。
其實他們認識不足一學期,此刻的簡聽竟然覺得她和江晨仿佛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遠遠的,江晨注意到陳燦離開了木棧橋,看到簡聽一個人留在了橋上,她想了想決定過去陪簡聽。
江晨走回湖邊亭找到自己的背包。
從包裡拿出保溫瓶,再從夾層處取出獨立包裝的麥片。
綜合口味的水果麥片,飽腹力極強,單人份的。
緊接著,她又從僅剩的購物袋裡取出一隻乾淨的一次性碗,打開保溫瓶,倒入一點兒水涮洗了一番。再接著撕開麥片包裝袋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將麥片倒進碗中。
保溫瓶裡的水仍是熱的,與碗裡的水果麥片充分混勻後,呈現出亮澤的狀態,令人食欲大開。
出發前清洗過的杓子被擱在碗裡,江晨這才端著碗滿意地走向木棧橋。
木棧橋面與來人的鞋底碰撞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簡聽很難不去注意。
她甫一回頭,意外來人竟是江晨。
簡聽仍是投去了一個笑容,她想弄明白江晨想做些什麽。她注意到江晨手中一直護著的碗,心裡難免好奇。
站在橋上的江晨高過坐在橋上的簡聽不少。
江晨走了過去,並未直接遞碗。
她雙腿微曲,蹲在簡聽身邊才肯將手裡的碗遞過去。
簡聽詫異地望了望江晨,又看了看剛剛接在手裡的碗,認出了裡面色彩繽紛的東西是水果麥片。
不算濃稠卻引出了肚子裡的饞蟲。
思及在她面前容易害羞的江晨,簡聽決定不再追問碗中麥片的來處。
她對著江晨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拿起湯匙舀起了碗中的麥片。
簡聽沒能客氣,本就是江晨特地為她準備的食物,她自是不能客氣。而且如今疲態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她繼續客氣下去,碗裡的食物被她吃得乾淨。
溫度適宜又湯湯水水的食物,確實更合她今天的胃口。
……
……
“走吧,找個地方洗洗杓子。”
簡聽揚著手裡的東西對江晨提議。
江晨欣然點頭同意。
他們去了不遠處的公廁門口的洗手池,簡聽認真清洗了幾遍湯匙還不滿意。
“不知道還以為你是處女座。”
“啊?”
簡聽疑惑地看向江晨。
“潔癖啊處女座。不是都說處女座潔癖麽?”
江晨不自在地對上簡聽的眼眸。
“我還好。只是對餐具有點強迫症……你呢?你才是處女座啊。是不是真的很潔癖?”
“呃……不知道別的處女座是不是很潔癖,但是我自己,真的還好。”
江晨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真的?”
“真的。就比如……我自己的房間其實沒有很乾淨……反而很亂……我的床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堆的全是我最近穿過的衣服,床頭櫃上經常有了灰塵也不太去擦。經常因此被我媽嘮叨。不過我也總是會回她,北城的天氣多灰塵,又不是我的錯,我們應該習慣天氣。”
簡聽被江晨的狡辯逗笑了。
“阿姨肯定很生氣。”
“當然。她一般都會揪著我的耳朵把我從被窩裡拖出來讓我去擦櫃子。我爸也是這樣的待遇,我們倆在家經常被我媽奴役……我覺得我對自己反而比較隨意,潔癖可能是對別人的要求吧。”
“嗯?”
“就是……坦白點兒說,我可能可以允許自己髒髒的,但卻喜歡乾淨的人,而且希望身邊的人都能乾乾淨淨的。”
“呵。”
簡聽又笑了。
“這聽起來很不公平,有點兒矯情對麽?”
“放心,我能理解。”
簡聽安慰著江晨。
“好啦,我知道你們大概覺得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但是吧,我覺得自己出門還挺愛乾淨的不是麽!”
江晨並不等待簡聽的答覆,她繼續說著。
“其實就算是在家裡,我還是經常掃地拖地的。家裡的垃圾也是我在倒,我就是……我就是懶得拿抹布去擦灰。我總覺得那抹布特別髒,看著它我就不想動手了。”
“我大概能懂。”
這個回復明顯取悅了江晨。
“我能理解”、“我能懂”,簡聽不僅是因為她是簡聽就能輕而易舉地取悅江晨開心。
如果只是姓名和姓名背後多人羨慕的榮譽和相貌,江晨並不會如此歡喜也不會想要接近她。
令江晨神往的是,簡聽就是簡聽。
簡聽並不縹緲也不透明,她不是遠山,也不是高嶺之花,她具象而又溫暖。
……
……
近1個半小時的午餐休整後,北城一中的秋遊之行開啟了回程。
返程之路和來時的一致,中途會有兩次短暫休息。
返程的時候,學生們的熱情下降了不少,行進的隊伍安分了許多。
2班第1隊的男隊員們沒有再想著騎去其他班的隊伍裡,陳燦也安分地騎著單車努力跟上隊伍首排的簡聽和江晨。
第一個短暫休息時,簡聽注意到江晨沒有喝水。車籃裡的礦泉水瓶是空的,她心裡有了猜測。
第二個短暫休息點到了以後簡聽就坐去江晨身邊。她將背包裡剩下的那瓶未開口的礦泉水遞給江晨。
面紅耳赤的江晨隻得接受了自己的窘境暴露了。
“那你呢?還有麽?”
江晨著急地扒著簡聽的背包口朝包裡望去,裡面除了一包紙巾沒有他物。
江晨搖了搖頭。
“我不要。”
她全身心拒絕的樣子逗得簡聽莫名地想笑。
簡聽起身走到江晨的自行車旁邊,拿出了車籃裡的空水瓶,將一半的礦泉水分了進去。
“這樣可以了麽?”
江晨接過水瓶,眯眯地笑著,仿佛忘記了剛才的羞澀一般,一小口一小口抿起了水。
簡聽給的,開心。
唯一遺憾的是簡聽的自行車沒能撐到最後一刻。
在距離學校兩三公裡遠的地方,簡聽的車胎明顯漏氣、無法前行了。
江晨陪著簡聽停在路旁,她將自己自行車上的隊旗和固定裝置解下來遞給了吳磊和錢思遠、示意他們帶回去。
“你跟他們一起騎回去吧?”
簡聽輕聲提議道。
“我推回家,或者一會兒在路邊找個修車師傅。”
江晨斷然拒絕了簡聽的提議。
“你知道哪裡有修自行車的麽?”
簡聽頓在原地,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跟我走吧,我帶你去。”
江晨知道簡聽總會有方法解決這輛破了胎的單車,但她就是想陪著她,在她需要的時候……。
“好吧。”
……
……
推著單車經過了兩個紅綠燈路口,江晨帶著簡聽來到了路邊一個破舊的門簾房。
這棟樓似乎是有些年份的居民樓,因為位置處在路邊,一層便被打通改成了商鋪。
再走近一些,一層還向下挖了半層,所謂的商鋪被分割變成雙層。
“這家店的叔叔手藝極好,除了會修車還會修好多小物件。鞋啊,包包啊……好多都會修。”
小店門口摞著一堆修自行車用的老式工具,零零散散擱置在水泥地面上。隔著不遠處,還有很小的時候才能見到的修鞋用的固定鐵架。
簡聽忍不住問江晨。
“你怎麽知道這兒的?”
“我媽帶我來過。這家店的阿姨很會改衣服,我媽有點微胖,買了新衣服褲子總喜歡改一改。找了好多家裁縫店,手藝都不怎麽合我媽心意。後來不知道在哪家店裡買衣服的時候,老板推薦了這家店,我媽當時就帶著我找過來了。”
“這家還做裁縫的生意啊?”
“是啊。二樓就是,夫妻倆開的店。”
正說著,修單車的老板從地下半層的門簾房裡找了工具出來,一看到江晨便出聲問候。
“晨晨來啦。”
“叔叔好。”
“您好。”
簡聽跟著江晨問候道。
門簾房的老板看向周圍並未發現江媽媽的身影,只看到了似乎是江晨同學的漂亮姑娘。
“你媽媽沒來啊?”
老板還以為江晨又像往常一樣跟著媽媽過來改衣服。
“不是的,叔叔。我同學的車胎破了,麻煩您給修修。”
“哦哦,修車啊。好,這就來。”
老板放下手頭的工具,接過了簡聽的自行車,開始了補胎的夥計。
江晨熟稔地進到門簾房裡搬出了兩隻小木椅放在商鋪門口的空位,她朝簡聽招招手,示意簡聽過去坐。
江晨坐在一看就是手工自製的木椅上,修車行的老板則在一旁浸透著自行車車胎、尋找被扎破漏氣的裂口。
不遠處,下班高峰的路面往來不息的車輛轟鳴著……
簡聽莫名覺得感動,不是讓人掉眼淚的那種。
她被眼前的市井氣息所打動,忽然間覺得這就是生活中的美好。
……
……
自行車車胎很快就被手藝高超的老板叔叔修補好。
江晨爭不過簡聽,隻好讓簡聽自己付了5塊錢的補胎錢。
手藝活,與人了方便,卻依然經濟實惠。
“你家住在哪邊?”
騎到一中附近的十字路口,簡聽開口問道。
“嘉園小區那邊,我今天去那兒。”
江晨早就準備好了回答。
很早之前她就打聽到了簡聽家住在星橋小區,嘉園小區緊挨著星橋小區。
“就在我家旁邊?那一起回家吧。”
“你家也住在嘉園小區附近麽?”
江晨假裝驚訝、一副自己也剛剛得知的模樣。
“是呀,我家住在星橋小區。你應該知道吧,就在嘉園小區旁邊。”
“嗯,我知道星橋。原來你家住在星橋啊。”
“我家在22棟。”
莫名其妙,簡聽就是想告訴江晨自己家的具體位置。
或許江晨有天會來自己家做客,她忽然有這種預感。
“22棟?幾單元呢?”
江晨狀似無意地詢問。
“你到了22棟,我會知道的。而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啊,我聽到你叫我就會出來給你開門的。”
“好吧,看來這是個秘密,不過我會知道的。”
聽到江晨無不嗔怪抱怨式的口氣,簡聽默默地笑了。
她真的已經告訴了江晨自己家的“具體”地址,她家就是在星橋小區的22棟。
星橋小區25棟之前都沒有單元之分,因為皆是傍著人工湖的獨棟別墅。事實上,整個22棟都是簡聽的家。
簡聽沒有多做解釋。
她在想,會有那麽一天吧?
她心裡或許還有些期待,從某一個時刻開始有了萌芽。
反正,江晨自己來了就會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