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首更

　自從知道江晨的手傷起，簡聽惴惴不安的心便體現在了關注天氣預報上。

　在倫敦待過幾年，本來已經習慣了像當地人一樣不看天氣預報。

　畢竟，看了也沒多少用。

　倫敦天氣變化無常，且多雨多風。

　細密的雨水在風力的作用下，很難說不鑽進行人的衣衫。

　當地人早就習慣了，連帶著簡聽這個外來者也習慣了不再關注天氣預報，隨遇而安。

　可是回國以後，尤其是得知了江晨的手傷以後。

　那道綿延在江晨手臂上的傷疤，就像刻在了簡聽的心上。

　惶恐和無處安放的不安，使得她只要得空就會看兩眼天氣預報。

　每晚入睡前，最多的祈求，也是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陽光普照。

　……

　……

　令簡聽欣慰的是，之後的半個多月都是陽光大好的晴天，

　可現在是夏天……

　陽光大好，意味著一同而至的高溫。

　每每處於空調環境中，江晨的左手又是見不得涼的。

　總需要帶著長長的護腕，穿著長袖，抵擋涼氣。

　這回，又是簡聽主動提出讓對方穿回長袖睡衣的。

　……

　……

　簡父谘詢朋友推薦來的中醫，王洋從黃牛黨那裡花高價買了第二天的名醫專家號。

　簡聽帶著江晨去看了那位年過七旬的骨科名醫，可得到了病檢結果仍不能使她好過半分。

　畢竟是骨頭上的毛病，只能靠盡心盡力的養。

　中醫老先生倒是開了些輔助治療的方子，並且安排了合理的針灸、理療項目。

　可人家說得也是相當的誠懇。

　最多，只是緩解疼痛，根本實現不了藥到病除。

　於是，簡聽的心依舊在熬著，敏感的神經仍舊為天氣所左右。

　……

　……

　北城市的夏天乾燥又炎熱。

　簡聽還在上高中的時候，簡父就為了家人在距離北城不算遠的承市購置了一處避暑房產。

　畢竟，承市就是以其享譽全國的避暑勝地之名出名的。

　上個禮拜，陸然就在承市待了一周避暑，入住的自然是簡家的房子。

　回來以後，她就極力地跟簡聽誇獎了一番當地無愧於避暑勝地之名，說得簡聽很是動心。

　最能勾動簡聽心弦的，自然是在那邊待著都不必開空調。

　她當時就想到了自家小朋友。

　戴著護腕總歸是不舒服的……

　心裡有了決定，行動力上也能夠匹敵。

　沒出兩天，簡聽就帶著女朋友去外省避暑去了。

　……

　……

　為了此次的外地避暑，兩位公司老板在這兩天裡趕工了不少。

　江晨少有在夜裡12點後入睡的時候。

　她早些年就是老幹部作息，自車禍受傷以後則更是惜命。

　那個時候，注意身體，倒也不是為了有一天能等到簡聽，而是為了能多一天守著簡聽。

　而今，江晨有了簡聽，最是惜命的老幹部卻連續兩天打破了作息規律。

　他們兩人同樣在書房裡熬著夜。

　並排坐在書桌前，偶爾相視一笑，反倒從加班之中覺出一點兒幸福的滋味。

　……

　……

　“你乖乖坐在後排。隻用開四個多小時的車，如果我累了，我們就去休息站休息。總之，你乖乖的，不許抗議。”

　女朋友發話了，江小朋友自是乖乖的坐進後座聽話。

　說真的，某些時候，江晨還挺喜歡某人的霸道的。

　畢竟，滿滿的都是愛啊！

　……

　……

　高速公路上，車行進得很平穩。

　偶爾尋著時機，簡聽會抬眼瞄一次後視鏡。

　車後座上的某人乖乖的，蓋著毛毯乖巧的窩在座椅裡與之對視。

　兩道同樣柔軟的目光在鏡面上交會，燦爛的微笑就是彼此心裡最美的畫卷。

　心裡是甜的，也是膩的。

　膩得寵溺，膩得不乏味。

　……

　……

　“下個休息站，我們下車去吃點兒午餐？”

　“好。”

　下車之後，簡聽總覺得江晨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平日愛吃且喜歡看景的好奇鬼，這個時候竟然一副沒精神的樣子，簡聽難免有些擔心。

　“怎麽了？是暈車麽？”

　她抬手扶上江晨的額角，出了一點兒汗，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暈車的啊……”

　她反省裡又有一丁點兒的委屈，

　“是不是我車技不好？”

　可她的車技哪裡會不好？

　現在她有了江晨，開車一貫是平穩到可怕的地步。

　江晨舀著碗裡的白粥，淡淡的笑了笑。

　空著的手輕輕拍了拍簡聽擱在桌面的手背，

　“安心啦，我的冠軍車手。你的車技要是不行，就沒有人入得了我的法眼了……可能是在車裡待久了，感覺有點兒悶。”

　簡聽滿是不相信，

　“真的？”

　頓了頓，又接道，

　“不許安慰我。”

　“嗯，不是你的問題，相信我啦小聽聽。”

　簡聽算是發現了，自家女朋友只有才撒嬌的時候才會叫她“小聽”或是“小聽聽”。

　偶爾聽一次，還是挺悅耳動聽的。

　……

　……

　“我吃不下了。”

　“嗯，沒關系。”

　這個休息站之後再開一個小時就是終點，簡聽並不想勉強對方。

　若是到了以後，江晨還覺得餓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找家正常的餐廳來解決飽腹問題。

　……

　……

　江晨沒喝兩口粥就落了湯杓。

　困擾著她的並非暈車，也不是胃裡的翻滾，而是實實在在的頭痛。

　路程過半的時候，江晨就感覺到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她窩在靠椅裡，背對著駕駛座，以至於簡聽真的以為她是在補覺。

　可逐漸加深的疼痛哪裡允許她自在的補眠呢？

　揪著毛毯的手，也不過是愈攢愈緊。

　……

　……

　到達承市的避暑家的時候，車後座的人已經好一會兒沒有了動靜。

　簡聽深以為江晨是睡著了，最後一段路一直專注在開車上。

　直到車子駛近避暑屋，停在屋前方的停車處。

　“乖晨，我們到了，下車嘍？”

　“……”

　簡聽滿以為對方還在補覺，她輕著手腳走下駕駛座，從車外打開了後座的車門，想要靠近一點兒再叫醒對方。

　可車門一開，江晨的腦袋就往車座裡埋了埋，似是在抗拒著門外滲進來的光亮。

　簡聽笑意淺淺的同時，伸了手去輕拍著江晨的後背以圖減緩對方的起床氣。

　可入手的衣衫怎麽汗濕成了這個樣子？

　簡聽心裡一緊，心神立刻被吊了起來。

　車裡明明開著空調，後半程還因為擔心對方暈車得嚴重，她還打開了一扇車窗。

　任天氣再如何炎熱，手下的襯衫也不該有如此多的汗水？

　更何況，他們已經到達承市了啊……

　……

　……

　“你不舒服？？？”

　簡聽動作比話音落得還快，她直接彎腰進了車後座。

　雖然急迫卻依然克制地坐在座位邊，就怕會因為減少空間加深對方的不適。

　江晨半天才答了一句“嗯”，人還是背對著簡聽的。

　她不是不想翻身，也明知道身後的愛人正在擔心著自己。

　她是，真的失了力氣……

　每每頭疼發作的時候，她就跟處在生死邊緣的苟延殘喘者一般，只能聽天由命、毫無緩解的辦法。

　簡聽抬手摸上江晨的額間，入手的也全是汗。

　就像陰雨天手傷發作的狀況一模一樣，可今天的室外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啊。

　……

　……

　簡聽急得不行，心跟在油鍋上煎著似的。

　毫無思路的人，完全不清楚江晨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江晨沒有力氣答她，她現在做什麽都怕徒增了對方的痛苦。

　“……你……”

　江晨虛著身子，好半天才憋足了氣力，

　“……扶……我起來……我們……先回家。”

　這種時候，她仍是記得強撐著，不能讓簡聽太著急。

　可簡聽的心焦哪裡是她說安好就能控制得了的？

　她扶著江晨翻了身，入眼的就是對方慘白的臉色，就連唇色也都褪了個乾淨。

　江晨深深的蹙著眉。

　饒是手臂的傷疼，她也可以給簡聽一個安心的眼神，可現在的她，竟然什麽都給不了？

　簡聽的心一瞬間就墜入了谷底。

　她偏不信，這肯定不是暈車的副作用。

　扶起了對方的上半身，她的眼淚急得直往下掉。

　自從有了江晨，她的歡喜和心痛都來得急切而劇烈。

　巨大的歡喜和深切的疼痛，都是有了對方，她因她有了盔甲，也因為她而有了軟肋。

　……

　……

　即使坐起了身，江晨仍沒有坐得住的力氣。

　她抵在簡聽的鎖骨前喘著氣。

　方才的努力，瞬間就被消耗殆盡。

　她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堅持到家。

　現在整個腦袋就跟無數根針在扎似的。

　又開始了！

　連呼吸都是疼的。

　組成生命的身體部分連帶著頭部神經，牽一發則動全身。

　此刻，哪怕是輕微的動作都是極為難耐的。

　她已經不像一個小時前，還有力氣喝得下兩口粥。

　她的手垂在車座座面。

　虛虛的，松松的，看不出一絲生氣。

　……

　……

　懷裡抱著這樣的江晨，簡聽心都要痛死了過去了。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我叫救護車好不好？”

　哽咽裡帶著懇求，簡聽從未有過的無助。

　可懷裡的人拉了拉她的衣擺。

　那麽小的力氣，就那麽一瞬間，簡聽還是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江晨不想去醫院，也不願意她難過。

　……

　……

　過了半晌，簡聽懷裡的人才顫抖著撐在後座上，手臂的抖動尤為劇烈，

　“走吧……先進去。”

　簡聽是半抱著江晨進得屋子。

　意識非常清醒的人，踩在地面的腳卻是軟的。

　江晨強行撐了自己的半邊身子，另一邊又不得不交給簡聽。

　他們就這麽一步、兩步、三步，幾乎是拖挪進了臥室。

　時間，從未如此難捱。

　……

　……

　江晨癱軟在床上，閉了雙眼。

　不自覺顫動的眼簾，都在表達著腦袋的抗議。

　方才還能喘著氣，現在連呼吸都失了力氣。

　她側著身體軟在那裡，卻勾著簡聽的手指，不讓對方離開。

　簡聽跪坐在她身邊，哪裡是想走的意思？

　……

　……

　或許是半小時，或許是一小時……

　兩個人就這麽蜷縮在床上和床下，整個房間裡都只剩下輕弱的呼吸。

　“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好半天，那褪色的唇邊才吐出了這麽一句。

　“好，我答應你。”

　江晨咽了咽口水，以求積攢新的力氣跟對方坦誠。

　她決定了，這次要完全坦白，再也不對簡聽有任何隱瞞。

　愛情圓滿以後，她隻想要了簡聽的未來。

　那麽有關於兩個人的未來，在關鍵事情上她就不能有所隱瞞。

　她的身體狀況，無論未來有沒有機會好轉，都需要兩個人來共同面對。

　……

　……

　“那次，車禍……後遺症，還有一個……就是我的，頭痛。”

　……

　……

　半個多月以來，“車禍”兩個字正是簡聽最難面對的詞匯。

　另一個難以直面，就是“後遺症”。

　此時此刻，簡聽再次親歷了這兩個詞，依然是從摯愛的身上。

　“當時……你還傷了頭？”

　咬緊了牙關，簡聽才堪堪問出了這句。

　她的心，可真疼啊。

　……

　……

　“嗯。”

　“不過……沒別的問題……我……跟你保證……現在說的，都是實話。”

　江晨再次喘息了幾個來回，虛弱的人仍想努力地討好，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的。”

　“所以，你隔段時間就回家住，是因為頭疼？”

　“還有，之前在公司休息室的感冒，不是感冒對不對？”

　“……嗯……”

　“……江晨，你可真是好樣的……”

　簡聽捂著嘴終於失聲痛哭。

　她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這麽的後悔過。

　她不該走的。

　不該去什麽英國，不該去什麽倫敦。

　她應該留在她的身邊的。

　就算什麽都做不了，至少也能自己守著。

　見鬼的卡車司機……

　見鬼的路段……

　見鬼的天氣……

　他們帶走了江晨的健康，也帶走了她存了三年的全部驕傲……

　她是真的，後悔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