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二更

　倫敦市某家診所內，簡醫生調出了一個病房給陸然。

　陸然一路背著簡聽過來，這會兒才感覺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頹喪著坐在病房邊，汗水簌簌得往下落，直喘著粗氣。

　簡醫生拿了藥回到病房，瞟了眼床邊上的人。

　這會兒，陸然的發絲都粘膩在額間，面色通紅，就差癱在椅子上了。

　簡醫生又看了眼陸然的鞋跟，還是那麽高，心想也對，陸然這家夥是不會允許自己穿低於10公分的鞋子的。

　認識陸然近十年間，這個人好像一直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誰也不放在眼裡，又似把誰都放在眼裡。

　從來都是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示人，這一點儼然已經成為了陸然的標簽。

　……

　……

　簡醫生將藥遞給陸然，凝神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

　與陸然相似的眉眼，只不過五官要比陸然溫和上許多，或許更加精致上幾分。

　陸然的輪廓要顯得凌厲一些。

　再加上常年商業式的妝容，導致其氣場外開，少了幾分內斂的柔和與溫潤。

　而床上的女孩，單看長相，好像一切就是剛剛好。

　多一分，過。

　少一分，則不及。

　……

　……

　“你最好叫醒她，讓她把藥吃了。”

　簡醫生盡職的提醒。

　“會好吧沐姿？”

　“會。”

　“……那就好。我姐，只剩她了。”

　簡醫生蹙了蹙眉，她並不想探聽朋友的隱私，卻總是被迫聽上幾句。

　若是繼續待在這裡，難保陸然不會把自己當做傾訴對象。

　簡醫生討厭應付這些感情的事。

　人際關系之類的東西，於她來說比浮雲還輕飄，還要空洞上幾分。

　她隻得先走為上。

　……

　……

　助理帶著住院必備的物品來了診所，身為老板的陸然這才算打起了精神，又恢復到了那個看輕一切的女王狀態。

　病床上，簡聽蹙著的眉漸漸散開。

　陸然總算有些放心。

　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似乎，燒也退了不少。

　緊張的情緒稍有放松，這才想起自己忽略掉了一個人！

　江晨！

　陸然趕緊翻出通話記錄給對方撥過去。

　國內時間現在已是零點，那孩子怕是急壞了。

　……

　……

　電話沒有通，接聽以後傳出的就是系統提醒“關機”的機械聲音。

　陸然有些煩躁。

　過了會兒，又想起簡聽好像跟自己說過，對方也是個在讀研的孩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因為簡聽的事情弄得有些蠢。

　想來，這個點了，那孩子或許是睡了。

　何況，已經對方通知了自己，應該是放心的。

　忙碌了一通，陸然腿腳都是酸痛的狀態。

　她捶著腿，倚在床邊，看著簡聽出了神，身心俱疲的人陷入了深睡。

　……

　……

　或許是因為簡醫生的存在，簡聽的病雖來勢洶洶可去得也快。

　說起來，也算是緣分。

　兩個在英國姓“簡”的華人碰到一起，可謂是難得。

　……

　……

　今天的查房，簡聽的各項身體指標已經恢復到正常，得了簡醫生許可，今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辛苦了幾天，陸然這才有種功成身退的感覺。

　……

　……

　“小姨？”

　“怎麽了，小聽？”

　雖然平時收拾行李這類的事情都是助理在做，但是簡聽的事，陸然還是覺得有必要身體力行。

　“你怎麽知道我病了？”

　其實這個問題，幾天來一直浮於簡聽的心上困惑著她。

　正在她生病的時候，多時不見的小姨忽然登門？

　怎麽想都覺得奇怪……

　被簡聽問了，陸然才忽然發現自己又忘了一件事情。

　許是因為這幾天的心思全放在了簡聽身上，就沒心思想別的事情。

　難怪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

　……

　“是江晨通知我的，那天，她突然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你好像病了。”

　陸然回憶起那通電話，仍是覺得心有余悸。

　電話那頭的江晨，應當是哭得很慘，以至她在第一刻就酒醒了。

　“那孩子挺在乎你的。電話來的時候，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我……我前一天參加一個酒會，喝多了。宿醉都被她嚇醒了，就立刻來找你了。”

　“是她？”

　簡聽怎麽想都覺得匪夷所思，那麽遠的人？

　怎麽可能？

　“她怎麽會知道我病了？”

　模糊之間，簡聽找回了些記憶。

　自己來醫院的那天，約好了與對方視頻。

　她好像記得……

　對，她有點兒印象了。

　那天她好像看見了手機屏幕上對方的照片，然後就按亮手機上的什麽東西。

　她忽然想起了視頻時自己的解釋。

　還有，接通視頻前，猛然關掉的床頭燈。

　她是不想對方擔心的。

　啊~

　看來還是被發現了？

　簡聽心裡覺得甜膩。

　那種情況下，小朋友都能注意到她的不好……

　可小姨說，江晨哭了……

　試想想要是自己換位處之……

　簡聽又覺得有些酸。

　……

　……

　“我給她打個電話吧。”

　“你確實得給她打一個。我這幾天都忘記跟她說你的情況了。不過這孩子這幾天也沒問，當時急成那樣，事後又不問了，得是多放心你交給我啊？”

　陸然語氣裡有些揶揄，早在簡聽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就想起來了那件事，那個當初在簡家樓頂聽過的告白。

　“小姨~~~”

　簡聽的語氣裡有些嗔怪，

　“她……她比較害羞啦。能夠打電話給你已經很讓我吃驚了，之後哪裡還好意思打電話給你？而且，她居然有你的電話，這件事情也挺讓我驚訝的。”

　簡聽說得是實話。

　若是擱在平時，給江晨十個膽子，她都不敢打電話給簡聽的家長。

　開什麽玩笑？

　覬覦人家家姑娘，還敢打電話找罵？

　自覺心虧，心裡就肯定是怵的，哪裡還敢打電話給陸然。

　若非事態緊急，若非彼時失去了理智，江晨是萬萬不能撥通陸然的電話的。

　“我上次走的時候給她留了我的名片。And，我怎麽沒覺得她害羞？”

　當著人家長輩面出櫃的事情都做過的人，還會覺得害羞？

　……

　……

　“喂？小姨？”

　江晨的話裡明顯透著緊張。

　見到手機屏幕上的突然來電，她嚇得不行。

　“呵哈哈~~~”

　簡聽忍不住在這頭笑出了聲。

　看吧，這才是她認識的小朋友。

　並非她惡趣味得想用陸然的手機給江晨打電話，而是她的手機被陸然落在了公寓裡。

　……

　……

　聽到電話那頭的輕笑，江晨瞬間就認出來了。

　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不是簡聽的，還能是誰的？

　“……你……我……你……”

　江晨的眼淚瞬間就盈滿了眼眶，一時失語，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聽不出來我的聲音麽？”

　簡聽不免被對方的情緒感染，出口的話裡也夾雜著哽咽。

　她笑中帶淚，仍是不忘調侃一番電話那頭的人。

　“當然聽得出來！”

　江晨急忙解釋，

　“你一笑我就聽出來了……”

　“好點兒了麽，簡聽？”

　這才是江晨目前最想關心的事情，雖然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嗯。已經完全好了。今天出院。我……剛才問小姨怎麽會知道我生病了。她回答我，我才知道是你通知的……”

　簡聽在思考應該說些什麽才更加合適，

　“小姨讓我代她說聲謝謝，謝謝你，小朋友。”

　江晨握著手機搖了搖頭，搖完以後才意識到對方也看不見。

　簡聽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她才不需要什麽謝謝。

　……

　……

　“你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麽？小姨一直忘記聯系你，你有沒有很擔心我？”

　江晨聞言一哽，

　“我……sorry，我那天被教授臨時叫回了學校幫忙，一直忙到現在才出教學樓。我當然……很擔心你。一直想找機會跟小姨聯系，可是怕打擾她。不過，教授讓我們把手機鎖在了休息室的櫃子裡，我想聯系小姨也沒有工具……”

　江晨忽然覺得，在這一刻，心裡的有些話是需要坦白的，是為對方所允許的。若是，簡聽想聽到她的關心，還有她的牽掛。

　……

　……

　陸然找簡醫生聽醫囑去了，簡聽盯著陸然出了房門，又把聽筒再次靠近自己的耳邊了一些。

　“我聽小姨說，你那天哭了？”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簡聽不確信自己會不會收到一個答案。

　她只是突然意識到，江晨今天好像有坦白內心的趨勢，她忽然很想嘗試一次。

　“……”

　回答簡聽的果然是一片沉默。

　簡聽並不計較，也不覺得可惜，畢竟是她早就預料到的情況。

　此刻的她倒是有些心虛，她或許不該逼著對方進一步動作。

　她的小朋友已然鑽出了龜殼一些些，若是被這一問嚇得縮回去了怎麽辦？

　她忽然有些懊惱，怎麽會因為氣氛俱佳就冒然急進了起來？

　……

　……

　“我是哭了……”

　江晨承認了。

　“我擔心你，很擔心……我，有些害怕……不，不是有些，而是很害怕很害怕……”

　“你以後要是病了，可不可以跟我說？或者跟小姨她說……或者跟誰說都可以。”

　“早點兒去醫院看病，還要找一個人照顧你。我不喜歡你逞強。”

　江晨咬著下唇，將心裡的話倒出來了大半。

　她不是有些怕，也不是很害怕很害怕。

　她是怕死了！

　怕得心都揪起來了，怕得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怕得連疼都忘記了。

　怕得她就那麽衝去了機場，隻想在下一秒飛到對方身邊，守著她，再也不分離……

　……

　……

　“……”

　這下子換簡聽沉默了。

　和坦白一同而來的並不如預期。

　簡聽以為，只要得到江晨的承認，她就會是開心的。

　可是真等到對方承認的時候，在一瞬間，卻有無數的情緒揉搓著她的心，攪得她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對不起。”

　好像只有這三個字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境。

　雖然她知道，江晨一定不想聽。

　……

　……

　“別跟我說那三個字，我不想聽。”

　江晨也是有脾氣的。

　“我知道你不想聽，我還是想對你說。江晨，是我想當然了，是我自負了，是我逞強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自覺做錯了事，簡聽的話語裡盡是低姿態的柔軟。

　她誠心道歉，已然愧疚到不行，尤其是聽到對方那麽說。

　……

　……

　“哎……”

　江晨歎了氣。

　其實簡聽哪裡需要說些什麽？

　她只要站在那裡，只要好好的，江晨就投降了。

　哪裡還有半分脾氣？

　……

　……

　“我保證，我以後只要覺得不舒服，一定跟你說，然後跟小姨說，好麽？”

　簡聽再次放低姿態，聲音又柔軟了幾分。

　“這可是你說的，你保證！”

　江晨故意端著。

　“我保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