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起,兩個人的關系慢慢靠近,於歸依然被大姐頭欺負著,方知有依舊在課堂上睡覺,不同的是彼此有了同一個秘密。
每天傍晚放學後,垃圾場旁邊的心照不宣,方知有從家裡帶來貓糧,於歸省下自己的牛奶給小貓喝,這種默契一直持續到某一天,於歸發現小貓不見了。
她幾乎翻遍了垃圾桶旁邊的紙箱,甚至還爬到了垃圾山上去找了,又繞著學校的圍牆走了一圈,樹叢、水溝、小賣部都找了。
方知有跟著她一起找,最後兩個人一起垂頭喪氣回了家。
坐在家裡溫暖的燈光下吃飯的時候,於歸心想:大概小貓也是找到媽媽,回自己家了吧。
隔天上體育課的時候於歸也沒精打采的,方知有坐在她旁邊揪著地下的狗尾巴草:“小貓找到了嗎?”
於歸搖頭:“今天放學再去看看吧”
她拍了拍自己的書包:“我的牛奶還沒喝呢”
過了會兒方知有才接話:“我也帶了貓糧……”
那天去她家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她家有養貓,那麽貓糧是哪來的?
於歸這麽想著,就問出了口。
不知道這話是怎麽觸了她的逆鱗,方知有把狗尾巴草扔在了地上狠狠跺了兩腳:“關你屁事”
說完就走了。
於歸一臉莫名其妙,衝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看看電子表還有五分鍾上課,還是先去上個廁所吧。
她拍拍屁股也起了身往教學樓跑去。
七年級在樓上,本著就近原則的她徑直走到了八年級的女洗手間裡。
剛踏進去就恨不得趕緊溜出來,大姐頭幾個人也在廁所裡鬼鬼祟祟的,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眼神有些躲閃,還把手背到了身後。
“喂,你來幹什麽?找打是不是?!”
於歸趕緊雙手抱頭:“不是不是,我是來上廁所的,馬上就走!”
說著廁所也不想上了,轉身就跑,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了一聲細弱的貓叫,於歸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慢慢轉身。
就在這時小貓又輕輕叫了一聲,於歸的身體好像被黏住了,根本不能動彈,她感覺嗓子有點發乾:“你……你手裡拿的是什麽?”
大姐頭的幾個姐妹圍了上來:“關你什麽事?快滾!”
於歸硬著頭皮又上前了一步:“讓……讓我看看好不好……求你了……”
大姐頭根本不怕她,本來還對虐貓這件事有一絲愧疚之心,此刻變態的炫耀心讓她有些得意洋洋,舉起了手中套著繩子的小貓。
“好咯,你要看就讓你看個夠”繩子栓在小貓的脖子上,她一隻手提了起來,小貓在半空中掙扎著,叫聲被卡在嗓子眼裡,四肢在空中亂蹬著,因為窒息小貓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啊!”一聲尖叫,於歸想要撲上去,被大姐頭的兩個姐妹牢牢抓住了。
她掙扎著,微微紅了眼眶:“不要!放開我!!!你們……”
情急之下她踩了一個女生一腳,換來的是狠狠一巴掌。
“婊子還敢踩我!”
大姐頭拎著貓在空中晃蕩著,眼看著它已經沒了叫喚的力氣,於歸的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她拚命推開拉住她的那個人想要撲上去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方知有兜頭就是一拳,狠狠砸在了大姐頭臉上,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氣,大姐頭慘叫一聲,捂著鼻子從指縫中滲出鮮血來。
“靠!敢打大姐頭!給我乾她!”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幾個膀大腰圓的女生紛紛撲了上去。
方知有除了個子高點之外並沒有主角光環,也不會什麽絕世武功,在她們扯頭髮的扯頭髮,撕衣服的撕衣服,扒褲子的扒褲子的攻勢下,很快寡不敵眾落了下風。
大姐頭以一個絕對佔優的體重死死壓在了方知有身上,她差點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我靠……靠……於歸你傻愣著幹嘛?!”
於歸看一眼被壓在地上不得動彈的方知有,再看一眼躺在地板上了無生氣的小貓,咬牙切齒,抄起一旁扔衛生紙的垃圾簍就衝了上去。
“我去你丫的!!!”
仇倒是報了,可是兩個人鼻青臉腫地站在辦公室門口罰站。
“吱呀——”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大姐頭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狠狠剜了於歸一眼。
打都打了,此刻也沒什麽好怕的,於歸瞪回去,大姐頭反倒有些畏畏縮縮地,扔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著!”便灰溜溜地走了。
“方知有,於歸,你們給我進來!”辦公室裡班主任喊了一嗓子。
兩個人互相看一眼,垂頭喪氣往裡走。
方知有的媽媽已經到了,此刻在一邊局促不安地站著,見她進來二話沒說,兜頭就是一大耳刮子。
方知有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了一下,眉頭也沒皺,方媽媽又去擰她的耳朵。
“叫你不聽話叫你不聽話,一天學習不好好學盡給我惹禍!還敢打人了你啊!看老娘我今天不打死你!”
方媽媽一邊罵一邊扇她巴掌推搡她,於歸也被這陣仗嚇住了,想要勸阻一下,手還沒挨到她就被方媽媽啐了一口:“呸!你少來狗拿耗子惺惺作態!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吐沫星子噴了她一臉,於歸愣住了,看著她被方媽媽打卻無動於衷也不還手,甚至還按著她的頭跟老師道歉。
班主任這才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語重心長:“方知有啊,你在市裡的中學被退學的事我們都聽說了,本來呢也是不打算要你的,但……”
她抬眼看了一眼方媽媽:“你媽媽一定要讓你上學,求了老師很久很久,你有個好媽媽,一定要聽媽媽的話聽老師的話,明白了嗎?”
“是是是,老師辛苦了”方媽媽止不住地賠笑,又按著她的腦袋給老師鞠躬。
班主任老師這才心滿意足放她們走了,方媽媽扯著她的書包帶子把人搡出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於歸小聲叫了一句:“知有……”
對方也沒回頭,就這麽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走廊上。
從夢境裡抽離出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方知有並不在床上,於歸猛地驚醒了坐起來:“知有?!”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方知有拎著早餐走進來,摸摸她的額頭:“總算退燒了啊”
於歸把她的手扒拉下來,窩進她懷裡:“知有,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嗓音悶悶的,聽上去就不太開心。
只是面對她這樣的要求,她除了沉默也無能為力。
時間一點點溜走,方知有感覺到胸口的衣服似乎有些濕意,輕輕捧起她的腦袋,落下一個吻。
“好了,我好不容易來錦州一趟,不帶我玩玩?”
於歸抹掉眼淚,點了點頭:“錦州有很多好吃的,我帶你去吃”
方知有點點她的腦門兒:“小吃貨”
於歸吐了吐舌頭,開始穿衣服:“你背過去”
她扯著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巴掌大的臉,著實很可愛。
方知有笑,伸手逗她:“又不是沒有看過”
“喂,別動!哎!討厭!”狹窄的小床被弄的亂七八糟,兩個人氣喘籲籲的,可是掀開被子的那一刻時,方知有的腦袋就嗡了一下,一對雪白的小兔子擠在一起,茱萸在寒風中顫動著。
她舔了舔嘴唇,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吻她吧,就現在。
於是本已約好要去的景點也沒去,要吃的好吃的也沒吃,時間剛剛夠度過一個美妙的下午,以及在車站旁邊頭抵頭吃一碗炒米粉。
方知有站在月台上跟她告別,於歸三步一回頭地看著她。
列車廣播響起來:“開往增城的K261次列車馬上就要發車了,請檢查您的車票是否與本次列車相符,送親的朋友請下車……”
“知有!”於歸突然喊了一句。
她轉身就接住了飛奔而來的她,淚流滿面的她。
“我舍不得你……”於歸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此次一別又不知道再見是什麽時候了。
她第一次懂得離別的意義是從她考上錦州大開始的,方知有跟她一起努力了三年還是落榜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她在操場哭了很久,方知有來找她:“落榜了而已,又不是要和你分手”
她抬眸看她,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小兔子。
方知有揉她腦袋:“我會複讀一年,然後去找你的”
方知有揉了揉她的腦袋:“乖,回去吧,我會努力工作,好好攢錢,有時間就會來看你的”
時間場景重疊,於歸幾乎哭的不能自抑。
火車的汽笛聲響起來,方知有輕輕推開她:“你閉上眼,數到三”
“一”
“二”
“三”
她睜開眼,方知有跳上火車,火車開動了,於歸的心裡一下子空了一大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轉身不想讓她看到這麽狼狽的自己,於是拚命把眼淚往回咽。
手機屏幕亮起來,大大的三個字:「我愛你」
深夜的火車站附近已經沒什麽人,剛剛吃炒米粉的小攤也準備收攤了,她走過去又買了一份。
老板娘見她眼睛紅紅的,也沒多說話,只是端上來的時候多加了一個雞蛋。
“這……我……我沒有要雞蛋啊……”於歸從兜裡翻出來零錢想要給她。
老板娘推辭了,看起來三十出頭臉上卻已經有了風霜刻出來的紋路,只是笑容不減:“行了行了,小姑娘吃完就趕緊回家吧,時候也不早了,我老公也要來接我收攤了”
正說著,男人騎著三輪車趕到了,幫老板娘把桌椅板凳扛上車,於歸趕緊站起來:“那……那我打包吧!”
捧著還溫熱的米粉坐上了開往仁濟醫科大的地鐵末班車,因為這一份陌生人的溫暖,她覺得自己好像稍微緩過來了一點,掏出手機給方知有發消息。
於歸:「你到哪了?」
知有:「明天早上才能到呢」
綠皮火車便宜是便宜可比起高鐵的舒適快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於歸捧著手機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她打打刪刪了幾行字,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方知有聊著天。
直到回到醫院,燈火通明的急救中心。
救護車安安靜靜待在停車坪裡,門診大樓已經沒什麽人了,她把手機揣進兜裡,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去。
好像每次與知有的見面都能給她的內心帶來巨大的力量,那些以往她覺得難以忍受的,堅持不下去的,只要想想她的臉,想想她的溫暖,都可以再咬牙試試看。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是方知有給了她面對一切的勇氣。
她決定去找孫醫生道個歉,她是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但絕不代表她讚同他說的那些話,同理,他也是成年人了,也需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喲~這不是新——於歸嘛!舍得回來啦?和你那個小情人玩的怎麽樣……”剛一踏進急診留觀室郝仁傑就一臉八卦地湊了上來。
於歸沒工夫和他耍嘴皮子:“哎呀讓開!孫醫生呢!”
護士長聽見這話頓時扔了手裡的筆:“哎我說你於歸你不要得寸進尺啊,孫醫生都停職處分了你這怎麽還念念不忘著找人家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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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情況????
於歸一臉懵逼,郝仁傑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可奉告。
過了會兒於歸一直追在他屁股後面問個不停,他實在是煩的不得了,蘭花指往辦公室一指:“得!自己去問你陸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