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駱, 先去化妝間上妝,等會先拍你的定妝照。”副導演走過來,看見坐在小板凳上的駱臻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小駱,你怎麽了?”
“沒事,我現在就過去。”駱臻搖了搖頭, 跟著副導演往化妝間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什麽, 今天早上起來之後他就感覺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好,整個人像是著了涼一樣沒什麽精神。
【宿主,您沒有生病啊。】系統對著他掃描後說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難道是昨晚沒睡好?”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化妝師叫他過去。
駱臻在這部戲裡掩飾的拾柒, 大部分時間穿著的都是錦衣衛的統一服飾。化妝師在幫其他人處理時已經很熟練了, 所以輪到駱臻花費的時間更少,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整理好了。
駱臻感覺到化妝師在他臉上塗塗抹抹的動作停止, 正準備睜開眼時,就聽到她突然喊道:“等一下!”
駱臻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 但還是閉著眼,保持著之前的動作沒動。
過了兩秒,他聽到“哢嚓”的快門聲在耳邊響起,再睜開眼時,就看到化妝師心滿意足的把手機收了起來。
“這張照片可以作為我的巔峰代表作了。”化妝師笑道,然後催著駱臻趕緊去拍照。
錦衣的定妝照看似很簡單,所有的人都是統一的穿著, 統一的動作,似乎只要聽從攝影師的安排擺好造型就可以了。
但其實這樣才是最難的,因為你要在這完全相同的構圖中,不依靠任何外物,僅僅通過眼神和表情,就展現出人物各自不同的性格和命運。
因為擔心他拿捏不好感情,正式拍攝之前,導演還特地拿著劇本趕了過來。
“來,小駱,你看看這段。”
駱臻有些疑惑的接過劇本,當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後,才反應了過來。
這是拾柒在劇中最後一次出場,就是在這一次出行任務中,他為了救有恩的的大哥,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才剛開始綻放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了冰冷而鋒利的劍下。
“我每次看到這裡都會鼻子酸。”導演道,“你也來好好看看,說不定能找著感覺。”
導演指的那一段駱臻其實已經看過很多遍了,最開始時,他其實有些不能夠理解拾柒的感情,不明白那種蘊含在他身上極端的矛盾。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看起來最天真,最單純,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心思清透的人,才是整個組織裡,唯一一個可以為了責任,為了情義,心甘情願付出自己性命的人。
駱臻當時把這一顧慮告訴了白珉,他覺得自己無法表現出這種沉重的感情。
白珉那邊回復的很快,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你去看一下紀越的《將》,看看能不能找到感覺。
《將》是紀越兩年前拍攝的一部電影,其實最開始他接下這部電影時,業內都是不讚同的聲音。因為《將》的主題太過沉重,這樣的戲拍出來,基本上沒有多少人願意看。
但紀越還是接下了,不僅如此,還專門耗費了兩個月的時間閉關學習,等到這部戲正式拍攝完成時,已經是八個月後了,當時所有的人都說,紀越這一次賭錯了,他花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拍出來的電影,將會因為票房的慘淡而成為他事業的滑鐵盧。
但這些最開始信誓旦旦的預言全都成了假,紀越的這部戲不僅叫好又叫坐,成為了這幾年裡的票房冠軍,成功挽救了國產電影在市場佔有率上遠遠不如國外大片的頹勢,他還靠著這部作品,拿下了演繹生涯中的第三個影帝。
而他在《將》裡飾演的,正是一位為了家國族人犧牲一切的英勇將士。
駱臻明白白珉的意思,一連將那部戲看了整整三遍。
無聊陪看的系統都快要看吐了,見駱臻又拿起遙控器還準備再看一遍時,連忙問道:【宿主,您看到現在還沒有什麽發現嗎?】
“有啊,我發現紀老師的演技真的好厲害。”駱臻真情實意的感慨道,“難怪能賺那麽多錢。”
系統:【……】
吳導拉著駱臻囑咐了好一陣,在攝影師過來催促後才讓他正式過去拍攝。
“您好像很緊張?”一旁的編劇問道。
吳導點了點頭,那當然緊張了,拾柒這個角色是他和投資商抗爭了好久才得來的,他必須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而在下一秒,吳導也終於能夠確定,他的眼光確實沒錯。
身穿墨色長袍的少年執著長劍,俊朗的臉上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他的一雙眼望著鏡頭,好像在隔著屏幕看著什麽人,淺色的瞳孔中帶著歡快的神色,和對所負擔的責任的堅定。
此時,所有的人都無比確信,他就是拾柒,那個在紙筆間有著無窮吸引力的少年,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
駱臻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和蘇余珊搭戲,她在劇裡是拾柒的師姐,也是那個被拾柒珍視著的,想要永遠保護著的心上人。
駱臻從沒拍過戲,也沒有喜歡的人,這一開始就冷不丁來一場感情戲對他來說確實有些難度。
“師姐,這是我昨天從山上摘的花,師姐你喜歡嗎?”駱臻手裡捧著一把堅果,當成是劇裡的野花,特別緊張的送到何弛面前。
而被駱臻拉來搭戲的何師姐顯然很不配合:“駱哥,你別這樣對我笑,我怕我扛不住。”
“扛不住啥?”駱臻疑惑的問道。
“扛不住徹底粉上你啊,這萬一你之後對我不滿意,想把我換了,那我心都碎了。”何弛說道。
“我還是覺得我這裡的感情把握不好。”駱臻有些焦慮,他想去找紀越問問,但紀越今天不知道去做什麽了,一上午都沒看到人。
“駱哥你想多了。”何弛道,“你那一雙桃花眼,看什麽都含情脈脈,我要真是小師姐,絕對不會去選大師兄。”
“大師兄是紀老師,你確定?”駱臻的一句話,讓何弛愣了愣後連連搖頭:“那還是尊重原著,選擇官配吧。”
何弛待了會就出去了,駱臻靠在沙發上,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想著等會要怎麽表演,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突然敲響。
“路澤哥。”看到來人,駱臻連忙站起來。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等會就要開拍了,不緊張吧?”路澤和氣的笑著。
“不緊張,我在熟悉台詞。”
“那就好,你好好記台詞,等會可千萬不要出錯。”路澤明顯是話裡有話的意思,見駱臻疑惑的看了過來,特意壓低聲音說道:“蘇余珊脾氣可不太好,我怕到時候你哪裡不注意得罪了她,可能會有人為難你。”
駱臻反應過來,笑著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謝謝路澤哥。”
路澤好似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再閑聊兩句後就起身離開了。
十分鍾後,駱臻的第一場戲正式開拍,因為之前熟悉過很多遍台詞,也在心裡演練過現場可能出現的問題,所以第一次就很順利的直接拍了下來。
吳導站在攝像機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移到了一邊的蘇余珊身上,只要這位蘇小姐今天不掉鏈子,那麽今天上午的工作就正式完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吳導的祈禱起了作用,今天蘇余珊雖然在臉部動作上還有些處理不妥當,但比起昨天來已經好很多了,台詞也是順利的說了出來。
蘇余珊今天的這些小問題,在早已經被她的各種操作折騰的脾氣越來越好的吳導眼中,已經完全不算什麽了,在補拍了兩個鏡頭後,就很大方的宣布了下戲。
第一次如此順利的工作人員們心情也很不錯,高高興興的收拾好東西後就準備去吃午飯了。
而駱臻,終於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正在吃盒飯的紀越。
“紀老師,你上午出去了嗎?”駱臻端著兩份盒飯坐在紀越面前,看著飯盒的紅燒肉眼神在隱隱放光。
“對,我出去走了走。”紀越答道。
其實他今天不在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出去散心,而是去找導演組借攝影機了。
這次來牧區拍攝,其實物資什麽的都沒有在影視城那麽方便,但紀越要借,導演組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備用的攝影機難找,在倉庫翻箱倒櫃找了不久才拿了出來。
當時把攝像機遞過去的時候,場務還特意問了一句:“紀老師您是要拍風景照嗎?”
紀老師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他真正要拍的其實是自己帳篷裡的“風景”。
駱臻今天沒有等到晚上,而是在中午吃飯的機會就開始了任務,在兩人說話的空隙間,他借著分享異聞的話題對著紀越講了一則聊齋故事。
聽完了高配版畫皮的紀越點了點頭,笑道:“這聽起來有點嚇人啊,說不定今晚我會睡不著了。”
其實這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萬年不開玩笑的老幹部紀越沒想到,自己的處女座玩笑就這樣成了真,這天晚上,他真的一絲一毫的睡意都沒有。
“……”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紀越想穿越回中午然後捂住自己的嘴。
紀越睡不著的情況下只有兩個打發時間的方法,一個是打僵屍,還有一個就是打電話。
“你又睡不著了?”還不等他說話,秦凱就說道。
“對,我覺得很奇怪,明明我昨晚很早就睡了,為什麽今天會突然失眠?”
紀越的疑惑,秦凱也不懂,他“咦”了一聲:“對啊,醫生不是說你的失眠不會這麽突發嗎?你仔細想想,今天為什麽睡不著,因為沒拍戲所以不累?”
剛說完,秦凱就馬上否決了自己:“不對啊,你之前在國外經常拍通宵,這已經夠累了吧,但你那時候也是睡不著。”
紀越說出自己的猜想:“駱臻今天給我講了個鬼故事。”
“所以你是害怕?”秦凱自己都不相信這個結論,“那明天要駱臻別給你講故事了,說不定就能睡著了。”
“駱臻昨天也給我講了個故事,灰姑娘的。”紀越糾正道。
“那你睡不著到底是不是因為故事?”
“不知道。”紀越覺得秦凱可能是熬夜太多有些傻了,他自己要是知道,還會來問他嗎?
就這樣,兩人就這一個看似無法解決,即將成為歷史性謎題的問題討論了好幾個小時,終於在凌晨一點的鍾聲敲響後,以秦凱終於受不了的哀嚎聲作為信號,為這次談話畫上了句號。
電話掛斷後,紀越還是睡意全無,只能望著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空發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紀越以為自己要這樣睜著眼到天亮時,一道輕微的開門聲從門口響起。
紀越立馬就想到了今天早上醒來後發現的怪事,他連忙調整床邊的攝像機鏡頭,好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全都拍下來,同時手放在開關上,“啪”的一下按亮了燈。
三秒後,適應了燈光的紀越睜開眼,看到了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駱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