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 駱臻差點以為這又是系統的某個沙雕任務。
【為什麽會這麽以為?】系統很是不解。
“比如什麽……小蝌蚪找媽媽之類的?”雖然有些扯淡, 但以系統那抽風的日常, 他並不覺得沒有可能。
【宿主, 這並不是什麽童話故事好嗎!】系統糾正道, 【劇情傳輸已經就位,請問是現在開始嗎?】
“等會。”這個時候根本不方便接收劇情,他阻止了系統的動作,重新把視線轉移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兩個人身上。
女人本來就很是忐忑和緊張,在看到駱臻什麽都不說, 只是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她時,瘦小的身體微微瑟縮:“小臻你, 不記得我們了嗎?”
她聲音放的很低, 完全不像剛剛那樣驚喜的樣子。
“駱先生,你看這……”保安也有些為難,不知道這女人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謝謝您,東西給我吧。”駱臻笑了笑, 從門口把有些破舊的行李袋拎了起來,他沒多說什麽,但態度已經很清楚了。
女人趕緊跟上,拉著身後男孩的手往前面走去。
從小區門口,一直到走出電梯,三人之間都沒有任何的交流。
駱臻打開門,正準備往裡面走時,突然發現女人和男孩還站在玄關處, 好像在猶豫什麽。他回過頭道:“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吧。”
他從廚房裡拿出兩杯水,指了指靠牆擺放的沙發:“先坐會兒吧。”
那兩人進了門之後就更加拘謹了,站在原地好像動都不敢動一下,駱臻說完,他們好像才意識到面前有沙發一樣,坐了下來。
駱臻把水遞給他們,“先休息一會吧。”
說完之後,在他們對面坐下,臉上神色平靜,但腦海裡卻在不斷的接受系統傳輸過來的劇情。
駱臻曾經思考過,原主在被駱家以前的保姆綁架之後,這些年來是在哪裡,和誰一起生活的?
為什麽不僅是在學校宿舍,就連他租住的房子裡,也找不到任何一點的關於過去的生活的痕跡。
直到現在,因為這兩個人的到來,他終於明白了原主以前究竟是過得怎樣的日子。
保姆和她的丈夫在把原主從駱家綁架之後,雖然他們十分想得到錢,但他們膽子實在太小,害怕駱家的人會報警,帶著個不大的孩子根本無法跑路,就在經過一個荒涼的地界時,把原主丟在了那裡。
原主就這樣,被村子裡的一對夫婦撿了回去。
原主當時年紀小,根本記不了多少事,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就這樣,喊了一對完全不是自己父母的夫妻十多年的爸媽。
母親,自然就是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女人了。
雖然被人撿回去了,但原主的日子並不好過。
女人名字叫做蔣秀,有個丈夫叫做武強。蔣秀和武強結婚多年,但一直都沒有孩子,也正是因為這點,她在婆家的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當時也是因為聽信了村裡老人的說法,說把別人家的孩子抱過來養一段時間,可能就可以懷上孩子了。
蔣秀沒讀過書,格外迷信,聽到這句話之後就準備真這麽試試看,她準備去娘家抱一個孩子過來,但在回去的路上,就碰到了被丟在路邊的原主。
武強這人沒什麽本事,還愛喝酒,喝了酒之後就愛打老婆。
蔣秀身上經常被他打的青一塊紫一塊,但因為害怕一直都不敢和他離婚。把原主抱回來之後,武強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娃娃,有時候喝酒喝多了,還會連他一起打。
原主那時候還小,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父親從外面回來後,二話不說的就開始打他。
從前的他還會哭著去找蔣秀,但大了一點,等他懂事之後才發現,蔣秀自己都無能為力。
村裡來支教的老師聽了他的話,告訴原主,武強這樣做已經是犯罪了,只要蔣秀答應,他們完全可以離婚。
原主十分開心,放學後跑著回去告訴了蔣秀這個消息。
但蔣秀聽完了之後卻不願意,在她的潛意識裡,女人是不能離開男人的,尤其是結了婚的女人,更別說什麽把丈夫告到警察局裡的事了,這在蔣秀看來是要遭天打雷劈,眾人唾棄的。
原主聽完她的話後十分不解,不明白為什麽她寧願被武強打,也不願意離開。
就在他正準備再勸的時候,武強突然出現在了門口,身上酒氣熏天,手裡還提著酒瓶的他滿臉陰鷙,顯然是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憤怒到達了極點,摔了手中的酒瓶,舉著拳頭就往蔣秀身上砸去。
原主快要嚇死了,但馬上反應過來,用自己幼小的身軀護住了蔣秀。但武強並沒有因為他是個小孩就停下動作,反而下手更重了。
等他終於打累了,趴到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原主全身上下好像要炸開了一樣疼痛。
蔣秀後來把原主護在了懷裡,所以按理說她身上的傷應該更嚴重一些。
原主抹了一把眼淚,就準備去看她的情況,但卻在下一秒,在蔣秀的身後,看到了一抹血跡。
蔣秀懷孕了。
因為武強突如其來的一次毆打,她才發現了這件事。
她好不容易才懷上孩子,當即說不上是驚喜還是害怕,趕緊拜托鄰居帶著她去了縣城的醫院。
一聲告訴她,因為她平時做活多,身體好,所以孩子沒什麽大事,但以後千萬要注意,不然再次動了胎氣的話,就肯定保不住了。
醫生看見了蔣秀和原主身上的傷痕,隱晦的說了句要是有什麽困難的話,可以幫他們聯系公安局。
但剛剛還滿臉感謝的蔣秀一聽到這話,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什麽都不說,拉著原主就離開了。
原主年紀小,不知道蔣秀的懷孕意味著什麽,隻想著以後要好好保護媽媽,再也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從這天開始,不僅僅是武強對他的態度更加惡劣,就連蔣秀,對他也開始慢慢變得冷淡。
其實這很好理解,蔣秀將他抱回來,無非就是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孩。
以前她沒懷孕時,可以把自己的少許感情分到駱臻身上,但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原主的存在就顯得很多余了。
隨著蔣秀對他的笑容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經常皺著眉看他,好像他是什麽麻煩一樣。
漸漸的,原主開始慢慢明白過來,媽媽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孩了,她不再需要他了。
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四歲不到的孩子,好像除了哭什麽都不會。
一年後,蔣秀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叫武陽。
武陽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家裡維持了幾年的詭異的平靜。
武強還是嗜酒,整天除了喝酒發酒瘋,就什麽都不知道做了。
家裡的開銷全都壓在了蔣秀一個人的身上。
從前只有原主一個人倒還好,可等到武陽也要上學的那一年,兩個人的支出成為了根本繞不開的障礙。
那天下午,原主拿著考了滿分的試卷歡快的回家,想要和母親分享這份喜悅。
但蔣秀卻把他拉到了屋子裡,告訴他不能上學了。
蔣秀當時的聲音很冷淡,裡面或許還夾雜著些許的愧疚,但原主根本感受不到:
“陽陽也要上學了,小臻,你不是我親生的,我也養了你這麽多年了,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原主有些不敢置信:“為什麽?但是我想上學啊。”
他想上學,很想上學,今天語文考試的作文他都是說的自己的夢想。
他希望自己能夠好好學習,成功考上大學,然後把媽媽和弟弟全都帶出去過好日子,再也不要回來了。
當時老師告訴他,說他一定可以的,因為他聰明,成績也好。
但他卻沒想到,就在同一天的下午,他就被告知以後再也不能讀書了?
他哭著抱住蔣秀的腿,希望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但蔣秀只是心狠的扭過了頭,剛好回來的武強看到了這一幕,直接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一下又一下毫不含糊的拳頭打在了他的身上,武強一邊打,還一邊罵他是白眼狼,是禍害。
原主疼到不行,但從前會把他護在懷裡的母親卻只是抱著武陽,迅速的退到了另一邊,生怕武強的拳頭波及到她的寶貝兒子。
原主被打的身上疼,心裡更疼。
突然伸手推到了武強,本來就喝了酒的武強直接倒了下去,頭撞到桌子角上,血流如注,暈了過去。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武強這樣的人。
在這種傷勢下他竟然沒事,去醫院包扎修養了幾天后就成功出院了。
在自己的養子手底下吃了虧的他本來是不打算放過原主的,但警察告訴他,他一直以來的行為都是違法的,如果不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早就把他拘留起來了。
武強是個草包,外強中乾,在家人面前蠻橫到不行,但聽到警察這麽說之後馬上就慫了。
他不敢再找原主的麻煩,罵罵咧咧的回去了。
原主雖然因為這件事,再也不能回那個家了,但也因禍得福,得到了政府的幫助,靠著補貼和資助讀完了高中。
離開縣城的那一個晚上,原主把以前所有的東西都丟了,就好像要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一樣。
他恨武強,恨自己的童年,但他卻不能去恨蔣秀,因為如果不是她,他肯定早就沒了命。
上大學之後,原主還匿名給蔣秀寄了點東西,地址還是填的以前村子裡的地址,能不能收到他就不知道了。
“其實,你寄過來的那些東西媽媽都收到了,小臻,謝謝你。”蔣秀蒼白的笑了笑,雖然原主寄東西的時候並沒有寫明地址和姓名,但她最後還是猜到了、
其實有點可笑。
以往那個巴不得原主趕緊離開,好撇清關系的人,現在竟然主動說自己是媽媽。
駱臻唇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但是有些奇怪,明明這只是原主的記憶,為什麽他知道之後會感覺心裡特別酸澀?
“狗系統,你是不是加了什麽共情buff?”駱臻趕緊轉移注意力。
【沒有啊,宿主您需要這個嗎?】系統突然發現了商機,正準備把自己新發現的產品推銷一二時,駱臻又扭過了頭不理它了。
“所以您這次來,有什麽事嗎?”駱臻沒有回答是,也沒有說不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小臻啊,媽媽也是沒有辦法了,你爸爸他,實在是太過分了。”蔣秀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開始控訴武強。
她說,自從生了武陽之後,她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
以前還有駱臻幫她分擔家務,後來駱臻走了,不僅是家裡的事還是外面的事,全都壓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
隨著武陽越來越大,生活和學習上的開銷也逐漸變大,蔣秀年紀已經不小了,不管做什麽事都沒有以前利索了,也因為身體不好,行動能力差,經常被工作地點的老板扣工資。
她曾經想過讓武強也出去做事,以此來緩解家裡的開支。
但武強根本不聽,說急了直接就揚起了巴掌。
武強的酒癮開始越來越大,每天都要從家裡拿走不少錢,出去買酒喝。
直到家裡的錢開始越來越少,蔣秀才發現了不對勁,一問,才知道是武強拿出去賭博了。
“小臻啊,就是因為他,陽陽不僅學沒得上,還穿不暖吃不飽,媽媽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帶著你弟弟來找你了。”
蔣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媽媽知道你一個在外面不容易,但你現在都已經這麽成功了,不會看著我和你弟弟連飯都吃不飽的吧?”
駱臻把茶幾上的紙巾遞給她,盯著蔣秀和坐在她身後,看起來好像很膽小的武陽看了幾秒。
直到蔣秀的聲音變小後才說道:“您,是怎麽找過來的?”
這句話成功止住了蔣秀的哭聲,她眼珠子轉了轉,回答道:“是小黎告訴我們你的地址的。”
“黎川帶你們來的?”
“不是,小黎他回去之後很快就離開了,我拿了家裡剩下的一點錢,按照他說的地址找了過來。”蔣秀道。
駱臻笑了笑,這就有些好笑了,黎川自己只怕都不知道他新住所的地址,又怎麽來告訴蔣秀?
他沒有正面回答蔣秀的問題,而是問道:“吃飯了嗎?”
“還,還沒有。”蔣秀搖了搖頭。
“那行,我叫個外賣上來。”駱臻點點頭,掏出手機給白珉發了條短信。
半個小時後,白珉和拿著午餐的何弛一起出現在了門口。
“駱哥,誰要吃?”何弛應該是跑著上來的,說話還有些喘。
“在裡面,全部擺出來就行了。”他說完,看向白珉,“我們出去說?”
“行。”白珉點點頭,離開前拉了何弛一把,低聲說道:“注意點,別讓他們碰什麽東西,不管問你什麽,都說不知道。”
隨便他們亂碰的話,財產損失是小,要是在某個角落裡裝了什麽攝像頭,那就麻煩了。
“好,我知道了。”何弛點頭。
關上門,兩人來到樓道,駱臻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全都說了一遍,隻隱去了被保姆綁架的部分,“就是這麽一個情況,我沒想過他們會來找我,說實話,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怎麽完全記得了,所以當時就沒告訴你。”
白珉萬萬沒想到,駱臻身上還有這麽離奇的經歷。
他轉頭想到駱臻之前拿出來的火柴,問道:“那你現在是找到了親生父母嗎?那他們,你準備怎麽辦?”
可真夠糟心啊,不管是親生父母還是養父母,全都要靠駱臻接濟。
白珉在心裡狠狠的歎了口氣。
駱臻不知道他的表情為什麽突然間變得有些慈祥,猶豫了兩秒說道:“蔣秀的意思是想要我接濟,應該是想在這裡長住。”
“那怎麽能行,那你親生爸媽那邊呢?”縱使白珉自己沒有孩子也能想到,這事兒一旦被駱臻的親生父母知道了,肯定膈應,說不定還會因為駱臻的態度產生什麽隔閡。
駱臻歎了口氣,他還不準備告訴駱家父母,至少現在不準備。
“那你看怎麽辦?”
“她打算離婚嗎?”白珉問道。
駱臻搖了搖頭,他不知道。
白珉也沒藏著掖著,直接走進去問了。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的蔣秀愣住了,嘴唇上下開合了半天,遲遲給不出答案。
“蔣女士,是這樣,如果您還不想離婚的話,那我們也不能幫到您什麽。”
頂多給你拿點錢。最後這半句話有些難聽了,白珉沒有說出口,但蔣秀只要不笨,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直低頭不語的武陽突然伸手,扯了扯蔣秀的衣袖,駱臻明顯的看到,她細瘦的胳膊上,有著一道又一道的淺色傷痕。
武陽的動作顯然帶著些許暗示意味,蔣秀隻好點了點頭:“我肯,但是孩子他爸肯定不會同意啊。”
白珉在心裡斟酌了幾秒,接著道:“你願意就行,我會幫你找最好的律師,把你的離婚官司打下來,剩下的事……”
他還沒說完,蔣秀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我想留在這裡,我想要陽陽上市裡最好的學校。”
她說完,好像也感覺到自己的話語有些強硬了,低了低頭,有些失落的問道:“可以嗎?”
“先解決官司吧,等一切好了之後,我會幫你在這裡找一份工作,至於你的孩子,能不能進最好的學校,就要看他的成績了。”
“為什麽?”一直沉默的武陽突然開口道,他正處於變聲期,聲音有些沙啞,“哥哥你不是明星嗎?為什麽不能讓我上最好的高中?”
駱臻:“我是明星,但我不是最好的明星,當然沒有能力讓你上最好的高中。”
武陽還打算說什麽,但又咬了咬唇,安靜了下來。
“你手上的傷,要不要去醫院看看?”白珉問道。
蔣秀連連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很給小臻添麻煩了,這都是以前的傷,不礙事的。”
“行,那今晚……”白珉回過頭看了看駱臻,發現他沒有什麽想說的之後,接著道:“這裡沒有什麽位置,我送你們去酒店吧?”
駱臻住的是兩室一廳,一間臥室一間書房,除非打地鋪,不然沒有位置睡。
“好,那我們明天再過來。”蔣秀點點頭,拉著武陽站了起來。
白珉跟著兩人一起出去,何弛收拾好東西之後,開口道:“駱哥,要我在這陪你嗎?”
“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玄關處傳來關門的聲音,駱臻才仿佛脫力一般的栽到了沙發裡。
【宿主,你是覺得這些事很奇怪嗎?】系統問道。
奇怪?
何止只是奇怪。
從頭到尾,這件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白珉剛剛在走廊裡告訴駱臻:“一個藝人,方方面面都會被社會注意到,尤其是涉及到家庭這方面。”
一旦蔣秀和武陽,扯著駱臻的名頭出去說些什麽,多得是想要把駱臻往死裡整的人來配合他們。
哪怕蔣秀從前對駱臻並不好,但她並沒有打過他,只是漠視,漠視他被武強打,漠視他永遠回不了家。
但也是她,把被丟棄在路邊的駱臻撿了回來,單從這點來看,駱臻就不能不管她。
不然蔣秀一氣之下把這些事說下來,那些網友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們。
駱臻也想到了這點,所以當白珉說先穩住蔣秀和武陽時,他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讓他辦理。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蔣秀的態度。
從系統傳輸的劇情來看,以前被武強打的那麽嚴重的時候,原主抱著她的腿求她,她都不願意從村子裡離開。
但為什麽現在還會主動問了黎川之後,偷了所有的錢跑過來呢?
還有離婚。
駱臻看得出來,蔣秀還是不想離婚的,但剛剛武陽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她就馬上改口了。
前前後後幾年的時光,真的能把一個,已經麻木了人改變那麽多嗎?
駱臻不相信。
“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