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師姍姍來遲,把上一堂課隨堂練習的試卷改了出來,站在講台上點評,“雖然這一次的卷子簡單,但滿分還是沒幾個。”
他恨鐵不成鋼地用書本敲了敲黑板:“同學們,細節啊,要我說多少次,細節決定成敗。其實高考的難度也就那個樣子,你們只要把細節做到位,考個八十分不是難事。”
“然後,在這裡我要重點表揚宋喻同學,說起來這是宋喻同學第一次物理拿滿分吧,以前總是差那麽點,這次終於改掉了毛毛躁躁看題的習慣,值得鼓勵!”
教室裡整整齊齊的掌聲和歡呼。
宋喻拿到卷子,看到那個一百,然後再看旁邊謝綏的卷子,也是一百。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奚博文比他還興奮:“喻哥厲害啊,你不是心心念念一直想拿個物理滿分的嗎?”
馬小丁說:“對對對,我記得喻哥從上次月考開始就嘴上惦念著,說理科就物理一門沒拿過一百。現在終於得償所願,沒有遺憾。”
宋喻追求了那麽久的學霸人設,第一次學習進步卻沒有感到開心。
叮鈴鈴。
早自習下課鈴響。
宋喻終於忍不住了,偏頭問他們:“謝綏去哪兒了?”
奚博文拿著筆正在抄答案,聽到他的問題都愣住了,鏡片下的小眼睛滿是困惑:“謝神沒跟你說嗎?”
宋喻:“說什麽。”
奚博文:“數學冬令營的事啊。”
見宋喻是真的一臉懵逼,奚博文耐心跟他解釋:“景城一中有五個免試名額,學校分了四個在高二,還有一個在高一,也就是謝神了。但謝神不想參加,老程都要氣死了。你沒來之前,就把他拉去辦公室,估計正在語重心長教導呢。”
宋喻:“那為什麽你知道?”
奚博文尷尬地撓撓頭,乾笑:“這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過謝神是真狂啊,這冬令營門檻高得一批,專門給省隊衝刺明年數學競賽辦的,拿了一等獎直接報送a大。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去參加選拔賽。他卻不屑一顧。唉,成績好就是任性。”
宋喻:“哦。”
他得到理由安下心來,轉回去,打開課本準備複習,只是翻到一頁,手就僵住了。
不對啊。
這個什麽鬼冬令營他怎麽覺得那麽熟悉!
——好像原著裡有幾筆提過吧?
操,冬令營。
他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是一個原著裡秦陌攻略謝綏的地點嗎?!
高二四個名額,秦陌佔其一。
宋喻一下子站起身。
奚博文愣住:“喻哥你去哪兒?”
宋喻神色冰冷:“有一道題我寫錯了,老師沒給我扣分,我要跟他理論理論。”
奚博文整個人都驚呆了:“找老師扣分?喻哥,你的滿分不要了?”
宋喻已經離開座位:“那麽隨便的滿分我不要。”
奚博文懵了,喻哥這什麽毛病?
馬小丁卻是一臉很了解宋喻的樣子,拍拍奚博文的肩,說:“你不懂,第一次總是意義重大的嘛。這是喻哥的處男滿分情節。”
奚博文:“……”
宋喻握著卷子,急匆匆趕去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到謝綏的背影,正站在老程前面。
只是除了老程外,旁邊還站著一個讓他極其討厭的人,秦陌。
也不知道他一個高二年級的到這裡來幹什麽。
老程在苦口婆心地勸:“謝綏,你就不想自己的高三輕松點?得了第一名直接保送a 大,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機會。”
謝綏看了眼時間,快一個小時了,他的耐心要用盡。
秦陌站在旁邊,氣質乾淨溫柔,文質彬彬,視線絲毫不掩飾地看著謝綏,帶著笑,意味不明。
老程喝口水,真心實意為他好:“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家裡,保送之後,能省了一大筆錢。”身為他的班主任,程老師自然知道謝綏的家庭背景,都是為他考慮。
謝綏現在不缺錢,禮貌疏離地拒絕:“謝謝老師,我暫時沒這個想法。你再說一個小時,也是一樣的。”
老程已經把話都說完了,深深歎口氣,搖頭認命了。
秦陌卻在這時,開口問:“謝綏同學,真的不再繼續考慮一下嗎?”
謝綏眸光終於落向他,沒有任何波動,神色微冷。
秦陌道:“認識一下,我叫秦陌,這次就是專門為了你過來的。”
“冬令營的培訓有很多會涉及高二的知識點,你還沒學,學校安排我先給你輔導一下。”他琥珀色的眼眸溢滿笑意:“就算不去,也交個朋友。何況先別說那麽絕對,離冬令營還有一段時間,你有充足的時間考慮,要不要先試試——萬一後悔了呢。”
老程放下保溫杯,又找到了一個點,興致勃勃勸說:“對對對!你秦陌學長還為此專門下課過來一趟,你也該給個面子吧。”
謝綏看了秦陌一眼。
笑容散漫,語氣很淡。
“可這個面子,我不太想給。”
秦陌的表情微微僵硬。
老程一口氣又咽了回去,瞪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那算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謝綏轉身,結果就和拿著卷子站在門口的宋喻四目相對。
步伐一頓。
未散的冷意在黑眸裡凝聚,而後隱入深處。
他眨了眨眼,笑起來:“來找我?”
宋喻本來就是怕秦陌花言巧語把謝綏騙走,才跑過來。結果還沒進辦公室,就聽到他乾脆利落的拒絕。
好不容易得一個物理滿分,那舍得讓它遭罪。
這下子啥事都沒了。
唇角壓不住上揚。
“對。”
拒絕的好,慧眼識渣。
謝綏喜歡看他笑。
亮晶晶的,像有星星。
一下子,驅散他心中很多負面情緒。
昨天他調查了很久的宋喻。
宋家這位病弱的小少爺,在a 城一直是個迷,六歲落水後得了病,九年的時間,就沒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一點音訊也沒有,就像是憑空消失。
外界傳聞都是,這位宋家小公子病情嚴重,只能待在家裡,上課請私教一對一輔導。
可他直覺,這段時間,有異常。
而轉學到景城,大概是宋喻出院後的第一個舉動。真正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他整理了一下以前留意到的痕跡。
莫名其妙的接近。
預知未來的能力。
對以前的事,包括學校、包括家人,隻字不提。就像是有一個空白的斷層。
謝綏在做一個假設。
一個大膽又瘋狂的假設。
宋喻還沒來得及看秦陌笑話。
老程忽然就眼睛一亮:“誒,宋喻!你來的倒是挺巧,省得我費時間去找你了。”
老程熱情地招手。
“謝綏拒絕了一個冬令營的名額,我看整個年級,也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上次月考數學滿分,班上也就你們兩個。”
“有興趣嗎?你也不用怕跟不上,有高二的學長專門對你一對一先輔導知識點。”
一對一輔導。
呵。
三個人神色都微冷。
秦陌和宋喻視線對上。
秦陌第一次被人拒絕,神情陰桀。
宋喻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從容淡定:“謝謝老師,不過謝綏不感興趣,我當然也沒興趣了。這位學長專門跑過來輔導我們,真是盡心盡責,雖然沒人領情吧,還是要有禮貌。”
他薄薄的唇角勾起,乖張譏諷。
“學長辛苦了,給學長倒一杯白開水,杯子在飲水機旁,小心燙嘴。”
老程:“……”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
秦陌視線恨不得殺了他。
拽著謝綏出辦公室,下樓道,宋喻收了那種對秦陌的嘲諷的笑,神情焦急。
“這人都對你說了些什麽。”
謝綏失笑,哄他:“沒說什麽。”
宋喻猶如老父親,再三告誡:“別和他走太近,別跟他多說話。”
謝綏再樓道間視線深邃,語氣漫不經心:“為什麽?”
宋喻:“信我就是了。”
謝綏忽然想到什麽:“你專門來找我,是為了阻止我參加冬令營嗎?”
宋喻一瞬間卡殼:“……算是吧。”
謝綏站住,心思電轉,慢悠悠地說:“其實,我剛拒絕完就後悔了,感覺得個保送資格挺好的。”
宋喻急得差點咬掉舌頭,瞪大眼,話卻憋回去。不過,冬令營,擱在這個時候,對謝綏來說,也確實是個可行的選擇。
他權衡半天,咬牙,豁出去了:“那我陪你一起參加?”
謝綏愣了會兒,笑著問:“因為不舍得和我分開?”
宋喻:“不,是不想你和秦陌那個人渣單獨相處。”
謝綏:“怕我喜歡上他?”
宋喻:“對啊——呃不對!”
他豁然抬頭,精神緊繃,淺茶色的瞳孔滿是震驚。
假設或許對了。
謝綏舔了下唇,微笑,聲音低啞:“宋喻,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在吃醋的。”
宋喻:“……”
謝綏垂眸,抿唇笑著。
他想。
宋喻大概是有上一世的記憶的,通過夢的形式,或者是六歲落水後,開始精神紊亂。
他站直身體,望著宋喻的眼。
小孩被問懵了,眼睛清澈純粹,像漆黑淤泥中的光。
謝綏心神微愣。
一個冷靜又瘋狂的念頭從心中滑過。
手指都有些顫抖。
宋喻是喜歡他的吧。
從上一世就開始喜歡。
於是所有記憶都關於他。
於是來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