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揚和仇行乘坐的車從醫院裡開出去時, 蹲守在外的眾多媒體立刻激動地圍了上去。
“解揚!仇行到底怎麽樣了?”
“解揚,你是要去榮鼎參加股東大會嗎?”
“解揚!解揚請你說句話。”
鋪天蓋地的詢問聲和快門聲隔著車門模模糊糊傳來,保鏢和醫院的保安連忙上前幫忙驅趕媒體,周淼趁機脫離媒體的包圍圈,轉動方向盤拐上大路, 然後踩油門加速。
解揚囑咐道:“開穩一點。”
“是。”周淼應聲, 又把車速稍微降下來了一點。
仇行的表情從看到媒體起就控制不住的難看著,問道:“他們天天這樣圍追堵截你?”
“沒有, 今天有股東大會,所以他們才會來。”解揚伸手把仇行的臉掰過來,讓他看著自己, “等你露面了, 他們就不會再這樣堵我了。”
仇行看著解揚,眉心依然皺著,伸手把解揚勾到自己懷裡,摸了摸解揚的後腦杓:“一會到公司後你坐著就好, 一切我來處理。”
“那你不許生氣。”解揚回抱住仇行,“柯克曼醫生說了,情緒起伏過大不利於恢復。”
“……我不生氣。”仇行又按了按解揚的腦袋, 不讓解揚看自己的臉,語氣和表情完全是兩回事, “我保證我不生氣。”
……
到達榮鼎後,兩人避開人群坐專用電梯上樓。何鈞早早等在了電梯外,看到仇行後激動地上前一步:“老板!”
仇行點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辛苦!”何鈞看一眼仇行頭上手術留下的疤, 側頭壓了下情緒,翻出一份名單遞過去,快速說道,“老板,這是今天參加股東大會的人員名單,情況比最初預估的要好,國外分部趕來的股東和高層只有五分之一不到,其中麗貝卡董事是昨天就來了,她一來就找上了仇副董,表達了對這場股東大會的反對。”
“麗貝卡一向明事理。”仇行接過名單掃一遍,冷笑,“還真是炸出了不少魚。仇德和劉江,我倒是沒想到他們會湊到一起。”
解揚靠近仇行,跟著掃一遍名單,然後看仇行,挑眉。
仇行臉上剛聚起的冷意滯了一下,放緩表情,說道:“我沒生氣。”
解揚點頭:“我知道,你只是天生表情凶。”
“……”仇行的表情越發溫和,握住解揚的手,聲音也緩了下來,“又不會對你凶。”
解揚拍仇行肩膀:“繼續保持。”
何鈞:“……”
會議九點開始,現在才八點半,幾人在會客廳坐下,何鈞倒了茶水過來,然後把這段時間公司的情況匯報給仇行,解揚在一旁做補充。
期間仇經緯曾找過來,表示想找解揚聊聊,解揚讓外面的秘書直接把仇經緯趕走了。
仇行在解揚吩咐秘書時冷冷看了辦公室大門好一會,直到解揚轉回來前才收斂視線,偽裝出平靜的表情,繼續聽何鈞匯報。
近距離觀看仇行變臉的何鈞:“……”突然有點擔憂仇副董的安危。
八點五十五分,仇行放下何鈞整理出的匯報文件,起身看向解揚,朝解揚伸出手。
解揚微笑,牽住仇行的手。
仇行把解揚拉起來,牽著解揚走到辦公室大門口,拉開門,邁步出去。
秘書室裡的秘書們正湊在一起說著什麽,表情難掩擔憂。聽到開門的動靜後他們齊齊看過來,然後在看到仇行後紛紛呆住,其中一個正在喝水的秘書甚至手一歪,把水全部倒在了裙子上。
解揚低咳一聲。
眾秘書陸續回神,看著仇行,瞪眼的瞪眼,張嘴的張嘴,異口同聲:“董事長?!”
仇行往外走的腳步一停,側頭看向眾位失態的秘書,皺眉:“鬼叫什麽,去幹活。”
啊,這熟悉的黑臉和訓斥。
秘書們紛紛恍惚。
“都散開乾活去吧,衣服打濕了的記得換一下。”解揚囑咐,然後隨著仇行離開秘書室,跨入外面的走廊,朝著大會議室走去。
正是上班打卡的時間,外面來去的職員很多,到會議室的這一路上,解揚成功看到了各種種類的目瞪口呆和不敢置信。他越看心情越好,湊近仇行說道:“你看你多嚇人,大家看到你都傻了。”
仇行皺眉:“都太不穩重了。”說完抬手摸了一下解揚因為笑意而微微翹起的眼尾,皺著的眉頭舒展開。
兩人很快到達大會議室,仇行沉下表情,直接推門進去。
室內本來嘈雜交談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停下,朝著門口看來。背對著門口的仇經緯邊回頭邊揚高聲音說道:“解董,您可算舍得來公司露——”他的聲音滑稽地停下,扭到一半的脖子也僵住了。
仇行反手重重關上門,用殺人般的眼神看著仇經緯,冷冷問道:“露什麽?”
仇經緯呆住,然後猛地站起身:“仇行?!”
室內安靜得可怕,剛剛還談笑風生的人全都不敢置信地看著仇行,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般,身體僵住,脖子前伸,眼睛微瞪。
解揚欣賞著眾人的表情,舒心地笑了。
演了這麽久才成就了現在這場好戲,效果不錯。
仇行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裡牽著解揚上前,把解揚按在董事長位上,自己站在位置前,居高臨下地掃一遍所有人,冷聲道:“我記得股東大會是半年一次,這還沒到時候,你們怎麽都聚到一起了?”
眾人回神,僵硬地換著坐姿,互相交換視線,表情驚疑不定。坐在席位末尾的劉江正對著仇行,滿臉見了鬼的表情。
在場唯一一個金發外國女人最先出聲,表情難掩激動,問道:“仇,你沒事了?”
“麗貝卡。”仇行看向對方,表情緩和一些,解釋給麗貝卡,也是解釋給所有人聽,“沒事了。我前段時間做了手術,今天已經正式出院。”
眾人如遭雷擊。
手術?什麽手術?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仇行……不少人這才注意到仇行頭上的疤,表情大變。
麗貝卡也注意到了仇行頭上的傷疤,確認問道:“手術?你的意思是你的身體已經康復了嗎?”
“是,基本上已經康復,接下來只需要靜養。”
基本上已經康復。
眾人的表情越發精彩,好些人甚至軟靠到了椅子上。仇行康復了,康復了……怎麽就康復了?不是在車禍中重傷,一直吊著命,快不行了嗎?
回答完麗貝卡的問題,仇行再次掃一遍在座所有人,沉聲道:“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你們是為什麽要召開這次股東大會嗎?還有,”他對上劉江的視線,“大舅,你怎麽在這?我聽說你還帶著媒體去過醫院,你想做什麽?”
劉江面皮抽動,手緊握著拐杖說不出話來。
仇行又看向依然站著的仇經緯:“還有堂叔,聽說在我治療期間,堂叔三番兩次帶著人來醫院干擾醫院的正常秩序?我提前安排好了代理董事長,提拔了你們自己選舉出來的兩個副手,我的代理董事長甚至才剛幫公司拿到了一個大項目,可以說榮鼎一切安好,所以到底是什麽讓堂叔你那麽不放心,頻繁去醫院鬧事?”
仇經緯哪裡答得出來,從見到仇行的那刻起他就徹底亂了。
怎麽會這樣呢?仇行為什麽會出現?而且還、還這麽健康?!
他不自覺看向仇行身後的解揚。
解揚見仇經緯看過來,緩緩勾唇,抬眉朝仇經緯笑了笑。
仇經緯像被重拳打了一下一般,混沌的大腦猛地清醒。他快速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看一眼眉眼冷冽、氣色雖然略顯蒼白但精神氣很足的仇行,又看一眼四周這段時間被他拉攏說動、之前還躊躇滿志,此時卻面色灰敗的高層和股東們,腿上一松,坐回了椅子上。
上當了。
大家都上了解揚的當。
一段監控畫面,讓他們深信不疑仇行出了車禍。解揚的憔悴、早退和封鎖醫院,讓他們進一步確定仇行肯定出了大問題。再到後面流出的仇行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照片……一步又一步,他們明明什麽實錘都沒拿到,卻開始深信不疑仇行的病危!
解揚只是製造了一些雲山霧罩的假象而已,他們卻輕易上套,主動交出所有底牌,一腳踏進萬劫不複的陷阱!
他們一群人,居然被一個小年輕耍得團團轉。
太荒謬了。
仇經緯又看向仇行。
仇行沒事,仇行沒有要死,他甚至在大家以為他快死了的時候去做了手術,徹底康復。
徹底康復,這代表著仇行會在榮鼎董事長這個位置上坐上十年、二十年……那他們還有什麽好折騰的?仇行就是榮鼎的定海神針,是所有合作者最信任的管理人,是投資商們最看好的操盤手……已經沒有掙扎的余地……不、不能就這麽輸。
仇經緯艱難穩住表情,試圖解釋:“我去醫院並不是鬧事,是以為你出了車禍,擔心你的安危,解董一直對你的健康問題含糊其辭,我只是想見見你。”
仇行冷笑:“含糊其辭?我不信解揚沒有告訴過你我很好和我不方便接受探視,現在解揚的微博主頁上還掛著他表示我一切都好的消息。至於車禍,我記得警方當時就出了公告,明確說過受傷的不是我。堂叔,白紙黑字,你看不懂嗎?”
看懂了,但誰知道那些居然都是真的!
仇經緯還想說什麽,卻被仇行打斷。
仇行再次掃一遍在座的所有高層和股東,問道:“我最後再問一次,你們是為什麽要在我僅僅離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臨時召開這場跨國股東大會。訴求是什麽?”
所有心裡有鬼的股東紛紛低頭,不敢直視仇行。
麗貝卡見狀代為回道:“他們想撤掉解董的職位,重新選一位代理董事長。”
“撤掉解揚的職位?”仇行沉眉冷眼,“理由呢?你們要撤掉解揚的理由是什麽。公司有規定,除非代理董事長有重大過錯,否則你們無權越過我更換代理董事長的人選。解揚的重大過錯是什麽?幫公司拿下了一個大項目嗎?”
沒人說話,依然是麗貝卡出聲,她說道:“他們認為解揚沒有能力管理好榮鼎,存在帶累榮鼎形象的嫌疑,並且長期曠工不來公司,不負責任。”
“上任半個月談下一個大項目,這能力不夠?”仇行雙手撐著會議桌,俯身看著眾人,“而榮鼎又是什麽時候多了形象這麽一條選人標準,我怎麽沒聽說過。至於曠工,我記得解揚一直有遠程辦公處理榮鼎的事務,並且他有留何鈞在公司輔助處理雜事,我還選了兩個副手放在公司。我就問你們,解揚在任期間,耽誤過榮鼎任何事務沒有?”
沒人說話。
仇行越說越氣:“前年我曾在家母生病時連續一個月沒有來公司,當時我也是遠程處理的公事,按照你們的標準,我是不是該引咎辭職!”
室內落針可聞,眾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解揚突然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仇行的後背。
仇行上頭的怒氣一滯,調整一下呼吸穩住情緒,反手握了一下解揚的手,然後站直身朝何鈞伸手。
何鈞連忙把整理好的文件送到仇行手裡。
“你們真是兒戲得讓我大開眼界。”仇行啪一聲把所有文件放到桌上,先拿起一本輕輕翻了翻,“這一個月,榮鼎似乎在我和代理董事長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了很多人事和項目變動。仇副董,分公司的負責人撤換,是你做的主嗎?”
開始清算了。
仇經緯聲音發緊,回道:“人事變動是大家商討出來的結果。”
“大家?哪些大家?”
仇經緯看向拉攏的高層們,但他們卻紛紛回避了仇經緯的視線。
仇行也跟著掃一眼仇經緯看的那些高層,合上文件,把視線落回仇經緯身上,繼續道:“撤換分公司負責人這麽大的事,居然沒找董事長商量和簽字,仇副董,你是什麽居心?”
仇經緯心裡又冷又急,蒼白解釋:“當時我們都聯系不上解董,所以——”
“何鈞,你聯系得上解董嗎?”
何鈞回道:“聯系得上。”
“仇副董有將人事變動申請遞交給你,讓你轉交給解董嗎?”
“沒有。”
仇行看向仇經緯:“聯系不上?”
仇經緯說不出話。
仇行丟開這一份文件,又拿起下一份,依然看向仇經緯:“在我手術期間,有三個項目更換了合作商和負責人,這又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你做出這樣的變動?”
仇經緯這次底氣足了一些,回道:“這些我並不知情。”
“是嗎。龍副董,仇副董知情嗎?”
坐在仇經緯下手位的龍副董回道:“知情,這些全由仇副董一手安排。”
仇經緯一愣,然後不敢置信地看向龍副董,對上龍副董不同於以往的冷漠眼神,瞬間懂了什麽,一句“你——”說到一半,卻又被仇行打斷。
“知情,那就是明知故犯,惡意破壞公司規章制度,干擾公司正常運轉。仇副董,我覺得你坐你現在這個位置很不合適,你覺得呢?”
仇經緯大腦一懵,迅速扭頭看仇行,對上仇行冰冷的視線,心裡一縮,又掃一眼其他面如菜色的高層股東們,最後看一眼身邊不再看自己的龍副董,終於明白大勢已去,面色徹底頹敗。
會議室裡的眾人也從龍副董的“反水”裡懂了什麽,看看兩個投票選出的副手,又看看神情悠閑的解揚,最後視線落在仇行手裡那疊文件上,慌了。
……
股東大會變成了清算大會,兩個多小時後,會議以仇經緯、仇德,和數位高層被罷免職位,數位股東被剝奪職權,數個項目被清查,劉江被趕出董事會,榮鼎停止和劉江名下眾家公司合作的結果告終。
同一時間,何鈞用榮鼎官博發布了一則仇行手術成功,重新就任榮鼎董事長的公告。
消息一出,各方震動。
結束會議回辦公室後,仇行依然沒停下忙碌。他先見了麗貝卡,和對方密談了一陣,然後透過何鈞下發了一些列命令下去,之後在內間辦公室和國外沒來這次股東大會的高層及董事們開了場視頻會議。
解揚在仇行忙碌期間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一邊用異能給仇行舒緩身體,一邊遠程指揮廖師傅等人給仇行準備生日驚喜。
十二點半,視頻會議終於結束,仇行從內間辦公室出來,送麗貝卡離開。
解揚在仇行轉回來時起身迎過去,說道:“馬上吃飯,吃完立刻午睡。”
仇行身上冷冽緊繃的氣息迅速散去,牽住解揚的手:“好。”
養身體期間仇行依然需要忌口,午飯是廖師傅做好讓家裡保姆送過來的,還是那些熟悉的寡淡菜色。
仇行眉頭擰成了疙瘩,把幾個帶葷的菜全部挪到解揚面前,吃了兩口後突然說道:“一個月後我就可以不用忌口了。”
“但為了身體和你的胃著想,你最好三個月到半年內都飲食清淡一些。”解揚朝仇行笑笑,“不過過年的時候,我可以允許你和我一起吃一次火鍋,微辣的。”
仇行抿唇,又給解揚夾了筷子菜,說道:“午睡起來後我們去約會。你有想做的事,或者想去的地方嗎?”
“有,我想做愛。”
仇行滿臉溫情卡住。
“但你的身體情況似乎不允許。”解揚變魔術似的掏出兩張票,輕輕晃了晃,“柯克曼醫生說你不適合去嘈雜的環境,所以我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我看了曲目,都是很放松舒緩的曲子,要去聽聽看嗎?”
“……”
解揚挑眉:“還是你想做——唔。”
仇行傾身勾住解揚的脖子,不輕不重地咬一口解揚的嘴唇,直起身訓道:“別胡說八道!你……你再等一段時間,我去問問柯克曼……吃飯!不許說話了。”
解揚微笑,突然起身坐到仇行身邊,拿出手機打開相機,舉起來對準兩人,問道:“我姓什麽?”
仇行看向手機屏幕上兩人靠在一起的臉,捏了捏筷子,眉眼溫柔下來,輕聲回道:“解。”
……
幾分鍾後,微博。
【解揚:最好的聖誕節禮物,他好起來了。大家聖誕節快樂。】
下面配著一張兩人靠在一起的合照。
下一秒,仇行沉寂許久的微博有了動靜。
仇行點讚了解揚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