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就是承擔*

　……

　北城市政府內部進行了一次手腕強硬的大清掃。

　從上到下，無論是大老虎還是小蒼蠅，只要是中央調查組掌握了罪證的、查出來的，一律不姑息、不放過。

　市公安局的周副局長，這兩天的臉色都不太好。

　左右逢源、巴結領導了大半輩子，雖說沒有乾過什麽貪贓枉法的事，但到底也是曾經指望過這些落了馬的掌權者能夠提拔自己。

　沒幾年鄭局長就要退休了。

　公安局雖然有幾個副局長，但在對外公示欄上，他周振的名字可一直緊跟在鄭局長的後頭。

　只要鄭局長一退休，這公安局一把手的位置還不得是他的。

　然而經過這次大整頓之後，平日裡討好過的官員紛紛落馬。

　首當其衝的，就屬北城市的常務副市長。

　之前因為副市長指揮的拆遷征收，周振還與溫楊交了惡，繼而在鄭局長那裡沒討到好。

　想到這裡，周振就恨得牙癢。

　拆遷補償款又到不了他的口袋裡。

　想當初，他還不是為了給鄭局長幫忙，想在兩位領導那裡賣個人情。

　現在可倒好。

　西瓜掉了，芝麻也丟了。

　一點兒好處都沒撈到。

　……

　幾天前，公安局進行了政務工作調整。

　黨委的工作，原本是交給周振一手抓的，如今卻被鄭局長指派給了另一個副局長。

　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鮮明的信號。

　他周振失勢了。

　更重要的是，他周振升官無望了。

　無處泄火的周副局長，這幾天天天都在往巡邏支隊跑。

　沒事就找巡邏支隊長的茬，沒事就找找張路之的工作疏忽。

　找了這麽幾天，張路之這小子竟然完全沒讓他找到能拿捏的東西。

　等到第五天的時候，巡邏支隊長把張路之叫到了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以後，張路之才發現，原來鄭局長也在。

　“小張啊，我們想聽聽你接下來的打算。”

　兩位領導都清楚：

　張路之是溫楊一手帶出來的。

　溫楊已經申請了離職。

　離職申請雖然被鄭局長暫時壓了下來，但是張路之肯定也知道這事。

　“我……”

　其實這些天以來，張路之日子過得都挺迷茫的。

　以前溫楊在的時候，他就是簡單的跟著溫老大做事。

　學著溫老大辦事，學著溫老大講話，學著溫老大的同理心。

　可溫楊離開了警察隊伍，他就像一棵被斷了根的樹苗，想往哪兒扎根都沒了想法。

　“溫楊跟我遞離職申請的時候，說了你的事……”

　鄭局長抿了一口保溫杯中的茶。

　難得了，一位決心離職的警官，在離開之前還記掛著自己帶出來的兵。

　鄭局長其實已經給張路之想了一個去處。

　他跟支隊長這幾天故意沒有管周副局找張路之的麻煩，就是為了借此考驗一番溫楊口中有所長進的張路之。

　好在，張路之沒有辜負溫楊的期望、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

　鄭局長微歎。

　他心裡還是舍不得溫楊。

　這麽一個好警察，不僅他舍不得。

　經偵支隊、巡邏支隊，乃至溫楊差一點就進了的宣傳處，三個部門的領導無一不可惜的。

　若說在這警局裡還有一個他老鄭全心希望的下一任、下下一任或者下下下一任公安局長，那麽這個人不是顧言銘就會是溫楊。

　只有這樣的人帶領這支隊伍，才能做到真正的前進。

　而警察，才能做到真正的人民警察。

　可這些年，他也清楚：

　這樣執法為民、事業為民的工作，不能總是指望著那麽一兩個人。

　為人民服務的隊伍裡，最需要的是傳承與接力，最需要的是青山常在、綠水長流。

　溫楊為警察隊伍奉獻了近10年，足夠了。

　總要有新人補上她的位置。

　而且，她也帶出了新人。

　鄭局長目光深遠，最後落在了張路之肩膀上。

　“我聽溫楊說，你一開始想當警察是為了這身警服。跟著溫楊也一年多了，說說，現在對這身製服有什麽想法？”

　張路之想了想，一個答案忽然進入了他的腦海，他下意識說出了口，“我想當一個像溫老大或者顧隊長那樣的警察。”

　鄭局長擱了茶杯，與巡邏支隊長相視一笑。

　“張路之。”

　“到。”

　“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禁毒支隊、經偵支隊、刑偵支隊、巡邏支隊，想去哪一支隊伍？”

　張路之瞪圓了眼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被叫進辦公室竟是因為這個？？？

　他當初報考公安局的時候，第一志願是刑偵，第二志願才是巡邏。

　因為刑偵支隊人滿才將他調劑到了巡邏支隊，而今這等好機會擺在了他眼前……

　“報告局長、支隊長，我想留在巡邏支隊！”

　“好！”

　鄭局長笑了起來，

　“那就好好乾，爭取當上下一任支隊長！”

　“報告局長、支隊長，我留在巡邏支隊，不是為了升官發財，我就是想當一名普普通通的一線民警！”

　張路之撇著唇，滿臉痛恨著領導權利。

　他以前的確被溫楊教育過不少次遲鈍得驚人。

　可再遲鈍，他也不傻。

　這些天自己被周副局長給針對了，他當然看得出來。

　他也將此與之前溫楊的事聯系了起來，因而更加覺得變成上位者以後的嘴臉醜惡。

　他才不想當官。

　當個官就變成那副狗樣子！

　“我沒興趣當領導！當了領導以後，沒幾個不為權利左右的！”

　鄭局長起身狠拍了一下張路之的肩膀，“錯！你這樣的更要當領導！”

　“什麽？”

　張路之仿佛聽了什麽驚天大笑話。

　“為什麽我非得要往上頭爬？”

　“因為你知道什麽是不為權利左右！如果所有的好警察都不來當領導，那麽掌權的人就永遠會是那些被權利左右、想要攀附權利、依附權利的人。你不來，我不來，大家都不來，誰來為好警察撐起一片天？”

　……

　離開辦公室以後，張路之的內心仍在震蕩。

　過去，他單憑自己對濫用權利的厭惡就否定了一切。

　對於領導職位的厭惡，對於權利的厭惡，就好像自己當了官就會沾上那身銅臭氣、沾上滿身的汙點。

　他把焦點集中在了周副局這類人身上，卻忽略了，公安局裡還有鄭局長、還有巡邏支隊長、副支隊長，還有顧言銘。

　這些都是擁有權利的上位者，但他們卻沒有因為擁有權利就變得醜陋。

　一個國家的意志，很多時候，是集權者意志的體現。

　一個公安局的意志，很多時候，同樣是集權者意志的體現。

　如果心裡坦蕩的人不去成為集權者的一分子，不去靠近權利，那就等同於給了小人機會，讓小人成為了能夠左右好人前進方向的掌權者。

　不攀附權利、不為權利左右，但卻可以依靠權利、依靠自己的初心與心中的坦蕩，爭取世間所有的好、為好人說話。

　……

　在張路之對溫楊不舍的同時，急救中心的陳飛和劉易亦是不舍簡沐姿。

　急救隊的靈魂人物，急救醫生簡醫生。

　急救隊少了簡沐姿，如同換了心臟的軀體。

　而陳飛和劉易，還需要重新適應上頭指派過來的新急救醫生。

　這些天，兩人都在與新醫生的磨合。

　吳恙被派來與陳飛和劉易組成了新的急救隊。

　按理說，陳飛和劉易早前在單位的時候也接觸過吳恙醫生，而且吳恙醫生是個男人，與兩名男隊員組隊、乾起活來應該更加和諧才是。

　但陳飛和劉易也說不上來……

　就是覺得心裡不太舒坦，好像總是缺了什麽似的。

　這周急救隊輪休的時候，陳飛和劉易應簡沐姿邀請去吃海鮮大餐。

　夏良和溫國棟昨天相約去外市海釣去了。

　清早回來的時候，送了滿滿兩隻保鮮箱的新鮮海貨到孩子們的家中。

　簡沐姿和溫楊的家，一樓客廳外還有一個超大號的露台。

　正好適合在露台上的燒烤聚餐。

　陳飛和劉易到了以後，意外的在露台上碰到了吳恙醫生。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隨即便明白了、這是簡沐姿的用意。

　想來簡醫生就是想借此機會，讓新急救隊的大家互相融合、互相熟悉。

　兩個倍感溫暖的前同事，樂呵著跑去接替了簡沐姿的燒烤工作。

　溫老大一個人在屋裡頭看書，簡醫生卻不陪著，怎麽看都覺著違和。

　而三個靦腆了數天的大老爺們，總算在燒烤爐的油滋作響後打開了話匣子。

　涼風，熱食，啤酒……

　適合暢聊，適合交心。

　……

　簡沐姿去衛生間裡洗淨了手，出來以後與在吧台邊安靜看書的溫楊會合。

　“看什麽呢？”

　簡沐姿捏了捏溫楊支棱的耳朵……

　坦白心意以後，她就變成了這般喜歡親近的人。

　她還是不喜歡親近他人，也不喜歡他人靠近自己。

　她只是喜歡親近她的溫楊。

　溫楊伸手握住了簡沐姿的手。

　某一瞬間，她還想抱著對方到自己的腿上、一同坐在輪椅上。

　但好在最後一刻，被簡沐姿的冷聲給勒令住了。

　溫楊笑意盎然的對上簡沐姿的眼睛，一點兒都沒有做錯事的自覺。

　簡沐姿無法，隻好緊捏了一下愛人的手以示懲罰。

　……

　“什麽味道？”

　廚房裡傳出的鮮味飄進了簡沐姿的鼻。

　她狐疑的看向輪椅上的愛人……

　她記得自己剛才去露台忙碌的時候，溫楊明明乖乖坐在吧台邊看著書。

　溫楊只是笑，也不回答簡沐姿。

　她帶著簡沐姿去廚房裡查看了究竟。

　蒸箱裡的，是一碗瑤柱燉蛋。

　夏良和溫國棟特地從海邊小城買來的。

　最好的乾瑤柱，經過了溫楊的清洗、泡發後，與蛋液均勻混合在一起，成為了一道佳品。

　坐在輪椅上的人貼近了簡沐姿的腹處，軟糯的說道，“我們家小冰川又不喜歡吃燒烤……”

　溫楊側著腦袋、隔著雪紡衫摩挲著簡沐姿的腹處，舒服得自己全身熨帖。

　抬起頭以後卻發現簡沐姿撇開了腦袋。

　她用前額點著簡沐姿的腹處，又隔著雪紡衫在簡沐姿的腹處落下一吻。

　哎，真是容易感動的簡沐沐。

　“我能吃一串烤魷魚麽？”

　溫楊故意轉移了話題，登時就收到了很好的成效。

　簡沐姿拿微紅的眼睛嗔她，

　“不可以。”

　“好嘛~”

　溫楊繼續蹭著簡沐姿，

　“不可以就不可以嘛~我們家，簡教授說了算~”

　簡沐姿總算是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