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首更
*盡善*
……
電話這端是久久的沉默。
給顧言銘撥去電話前,“我做的是緝/毒工作”這一句話背後所代表的意思,曾經在溫楊的腦海裡短暫停留過。
不過是須臾。
溫楊所熟悉的顧言銘,正直無畏,是一名在販/毒/分子面前絲毫不怯懦的鐵血禁毒隊長。
從對方從警至今個人所獲的功勳章可以看出,這是一條真漢子,同時也是一名值得人民和戰友尊敬的緝/毒警察。
可今天,面對一個自己同樣心怡的喜歡、甚至是對方的主動追求,這名緝/毒警察退縮的原因,同樣是因為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身份。
溫楊當然看得出來,顧言銘對喬慕君同樣有意。
可或許正因為這份相同,使得顧言銘退縮了。
溫楊也不清楚,這是否是顧言銘人生中的第一次退步。
但同樣身為警察,她就是能夠在第一時間明白顧言銘的弦外之音。
“……你把你的想法跟慕君說了麽?”
“……我對她的想法,沒有。”
……
顧言銘不在家的時候,家裡人聽到手機鈴響是要畏懼的。
已經不是害怕,而是畏懼的地步。
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這話放在一線警察的家屬身上,似乎並不管用。
雖然一線警察行的是正義之事,卻總是讓最親近的人因為他而擔驚受怕。
每一次出門的時候,父母眼睛裡的深意,顧言銘無法視而不見。
而隨著父母年紀漸長,眼神裡的期盼與懇切也隨之加深。
從當緝/毒警察的第一天起,他就遊走在了生死邊緣。
在心裡,他早就立下了遺書。
甚至在執行某一次任務之前,還將心裡的遺書訴之於紙面。
他的遺書,交給了曾經的緝/毒警察他的師傅溫國棟保管。
也是在對喬慕君心動的那一刻起,顧言銘忽然真正理解了當年的溫國棟為何會毅然辭職。
在失去了心愛的妻子之後,溫國棟選擇了回歸家庭、選擇了溫楊。
溫國棟為緝/毒事業戰鬥了二十年,夠本了。
可他顧言銘才36歲。
他舍不下這身莊重的製服和使命,也舍不下中國無毒的希望。
“……我爸媽就夠可憐了……我不想再辜負誰……”
溫楊哽住了,沉默半晌,
“……你沒對她說什麽難聽的話吧?”
“……”
電話這端的溫楊瞬間蹙緊眉,
“哥!你怎麽也這麽幼稚!斷別人念想的時候就非得這麽……這麽……你到底跟慕君說什麽了?”
“……我說……我對她沒興趣、對婚姻沒興趣、對沒戀愛也沒興趣……”
溫楊氣笑了,
“我真謝謝你沒加一句’你別自作多情’。”
顧言銘噎了噎,這話差點兒就說出口了。
可他當時看見喬慕君的臉色還有強扯出的微笑,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你幫我……”
“我幫你安慰她?她是我朋友!安慰也是應該的,不是幫誰!”
“還有,你真打算打一輩子光棍麽?如果不是,那你一定會後悔的。”
“……”
“我理解你,但同時也覺得你應該把真實的想法告訴她。你說了那麽多扎心的話、嚇人的緝/毒故事,不如坦白的告訴她,你也喜歡她。”
“我……還沒到喜歡!”
“你沒到喜歡你臉紅什麽?從你第一次見她,你說起話來都會臉紅。別以為那時候你曬黑了我看不出來,否則跟你玩得這十幾年我豈不是白混了?”
“……”
“你讓她的初戀慘淡收場,可恨了啊顧隊長!我好姐妹的優秀顯而易見,她又不是在你們男警察口中’陽盛陰衰’的公安局工作,沒兩天她被人家追走的時候,你可不要抱著我哭!男女授受不親!行了,掛了!”
溫楊沒給顧言銘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開著溫國棟的車去了喬慕君家。
門鈴按了半小時,屋裡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溫楊衝著走廊上的天花板狠白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氣屋裡的人,還是氣顧言銘。
她發了一封短信給喬慕君,將顧言銘的心意與心動、還有隱藏在緝/毒故事背後的用意,直白地告訴了對方。
另一方面,作為喬慕君的好友,她也誠懇地點明或者說善意地提醒對方:想要跟警察談戀愛可不容易,尤其是緝/毒警察。
她甚至發了更多真實的緝/毒案件給喬慕君:我之前跟你說了很多這方面的真實案件,那時候,你告訴我,你想要堅持,堅持認識、還有主動追求顧言銘。
慕君,我知道你不會把感情當兒戲,至今也沒有輕易嘗試過戀愛。
那麽這麽認真的你,這次也依然認真考慮考慮,只是為了自己。
我還有個故事想講給你聽,如果你願意,我在門口等你。
十幾分鍾過去,喬慕君打開了家裡的防盜門。
溫楊見到了喬慕君眼底的紅還有眼下的青。
兩個好朋友就這麽坐在了防盜門口的走廊上。
喬慕君靜靜聽完了溫楊的故事,最後答應了溫楊,她會認真考慮這件事情,無論結果是堅持還是不堅持。
……
每天上班以外,溫楊總會尋找合適的時間給外婆打一通電話。
這一天,電話撥過去了好半天才被接起。
自外公去世以後,不想麻煩兒女的外婆一直獨居在老房子裡。
白天則請了一位看護型的保姆,幫忙做做飯、做做家務,順便看護一下老人。
溫楊還沒有跟外婆說上兩句,就聽到了對方不自覺呼疼的聲音。
“外婆,你是不是生病了?”
家中的保姆請了幾天假回老家探親,老太太如今一個人在家,溫楊很是擔心這位老人家有瞞病不報的情況。
“沒有,羊羊,我沒有生病。”
“外婆,小病小治,小病給拖成大病住院了,最辛苦的還是你!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溫楊的直覺一點兒不是空穴來風。
老太太身上前兩天就莫名起了好多疙瘩。
腿肚子上、腰腹間,一個接著一個,還莫名的癢和疼。
或許是外孫女的關心和勸誡起了作用,老太太忍了兩天終於在今天跟溫楊說了實話。
“我前兩天就開始身上長包了,長了好些。”
陡然聽到長包的情況,溫楊還當老太太是過敏了。
嚴重的過敏也是耽誤不得,尤其是在聽說了老太太又癢又疼之後,溫楊臨時跟李延清換了班,開車帶著老太太去了醫院。
在老房子裡見到外婆的時候,溫楊便意識到這次的情況極有可能不是過敏。
過敏哪裡會起這種顏色的疙瘩?
她當即帶著外婆驅車前往醫院,醫生檢查以後就開出了住院單。
原來影響到老太太行走的疙瘩,其實是皰疹。
老年人發起皰疹來,可不是簡單治療就能解決的事。
溫楊馬不停蹄地給外婆辦了住院手續,老太太當即被安排住進了治療皰疹病情最佳的北城市第二醫院。
二醫院並不在東城區,反而是在北城市的另一端、西城區的近郊。
安排好外婆住進了病房,溫楊又開了兩小時的車回老房子裡拿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老太太習慣的生活用品。
看醫生的意思,老年人得皰疹以後,通常需要7到15天的治療周期。
至少住院7天的情況,那便不是臨時生活物品能夠對付的。
更何況老太太睡覺習慣用自己的枕頭,溫楊非得回去老房子一趟不可。
……
溫楊通知了兩個舅舅和大姨。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除了逢年過節期間,溫楊其實很少在老房子裡見到幾位長輩。
溫楊雖然與表弟楊玉龍很親,但卻對母家的幾位長輩相當有意見。
而這幾年,意見還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到底是年紀大了,老太太這幾年每年都會住上那麽一兩回醫院。
好像真的應了那句老話:久病床前無孝子。
兩個舅舅,一個以帶孫子為借口推脫晚上的陪護,一個以工作為借口推脫。
至於外婆現在唯一活著的女兒,大姨?
可以打麻將,可以忙於租房,也可以忙於接送孫子和孫女,就是沒空照顧住院的老母親。
通常是白天送頓午餐就走,幾乎每次老太太住院的時候都是這種行徑。
可老太太住院,身邊哪裡能離得開人?
異常清醒時候的老太太,又不肯請護工。
總認為自己生了四個孩子,即便現在隻余下三個,也總要比獨生子女的家長幸運許多。
三個孩子換班來照顧她,這還不簡單麽?
三個孩子都在北城市、都算在她跟前,這要是還得請護工照顧她,讓她老臉往哪擱啊?
可老太太的孩子們呢?
來一時可以,卻不能常在。
最後辛苦的,只有姓溫的父女倆。
面對孩子們的時候,老太太又是個綿軟的性子。
咬碎牙齒隻往自己肚子裡吞。
雖然曉得一旦住院就是辛苦了外孫女和女婿,也曉得其他三個親生的孩子都不頂用,可也不敢跟孩子們要求、不願聽到難聽到可能打臉的話。
老太太也心疼溫楊和溫國棟,可到底還是不想丟臉的心佔了上風。
她說不出“你們請個護工吧”這種話……
可能到死也說不出口。
這句話若是說出口了,就像否決了她的人生一樣。
否決了她曾經為孩子們所拚命努力的人生。
說起來,她是善良的人。
因為善心,所以心疼外孫女和女婿。
因為對孩子的善心,她還是想相信那些明知是敷衍的借口與推脫。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是不善而自私的人。
因為不善而自私,所以盡用著他人的善良與仁心。
她到底不是溫楊的母親,卻把對孩子回報的執念,轉嫁到了失去母親的溫楊身上。
……
至於溫楊呢?
溫楊絕非大善之人,也絕非聖母。
在外婆的事情上,溫國棟和她最多的心理不過是看不過去。
他們過不了自己心裡這關,做不到像其他親人那般來去匆匆。
因為看不過去和可憐,所以願意代替妻子和母親,守在一位老人跟前盡孝、盡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