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子雞們嘹亮的叫聲, 柏栩川左一步右一步, 就差凌波微步了,然而雞們邁著看似凌亂實則神奇的步伐,仿佛織成了一個特殊的陣法, 把這個不熟練的抓雞群眾困在了陣裡。
“咕咕咕咕咯!”
這叫聲……很快把其他幾位也叫醒了。
眾人一邊吃早飯, 一邊圍觀柏栩川抓雞的英姿, 攝影師緊隨其後上山下坡, 好一頓晨練。
柏栩川很快就汗流浹背,他發現這些雞太狡猾了, 分散逃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如此二十分鍾後, 仍然一無所獲的柏栩川靠在院子裡的石磨上, 不得不撩起衣服下擺擦汗。
他這一撩,就露出了漂亮的馬甲線和人魚線。
攝影師捕捉到後立刻精神一振,對著他露出的皮膚拍了十七八個大特寫。
正拿手機拍花絮的編導也一樂, 拍下了一張構圖優秀的照片, 發在綜藝官博上引狼。
賀衍之正抱著電腦聚精會神翻看某六字母網站, 王茹進來了:“老板。”
賀衍之抬頭。
王茹道:“柏先生又上熱搜了。”
賀衍之:?
又出什麽事了嗎。
他打開微博, 熱搜第六赫然是#柏栩川抓雞#
圖上, 青年長身玉立於農舍前,半靠在一具石磨上, 左手提溜一個網兜, 右手把衣擺撩到腦袋上, 黑色的T恤清晰可見濕了一半, 露出優美緊實的腹肌。
遠處,是一群疲於奔命後暗中觀察的走地雞。
近處,是一地雞毛和憂傷的柏栩川。
熱搜雖然叫柏栩川抓雞,但從張照片來看,怎麽說都應該是柏栩川腹肌才對。
底下迷妹迷弟早已嚎翻了天。
“啊啊啊啊啊老公啊啊啊啊!”
“老公的人魚線舔舔舔舔——”
“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男朋友”
“你看這個雞他就是抓不著,正如這個男人你就是得不到?”
賀衍之視線落到照片上,凝住,久久不語。
王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那個,老板,綜藝方已經聯系好了,您下期節目就作為嘉賓驚喜出場,事先柏先生他們不會知道。順便說句,下期節目的主要內容是海釣,您一定喜——”
賀衍之放下手機:“麻煩你了。”
王茹愣了下,趕忙道:“哪裡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無意中瞥了眼老板的電腦屏幕,隨即頭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老板為什麽會上xxxxxx這個網站?
這個網站不是以更新同人小說為主要賣點的嗎?
難道……
老板在看他自己的同人小說?
出來後,王茹路過公關部門口,看見老李在向她招手,神情凝重。
王茹蹙眉:“怎麽,又出事了?”
以往公關部——不是公司公關部而是工作室公關部——是最清閑的養老部門,因為賀衍之根本沒有黑料,強大的群眾基礎使他擁有大量的民間自來水。誰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公關部簡直疲於奔命,每天到處刪帖控評,還招募了一批粉絲一起出謀劃策,可謂是被迫跟上了時代的步伐。
老李為難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事,那個,xxxxxx你知道的吧?”
那不就是老板剛剛在上的網站嗎,王茹心想。
她當然知道,她xxj階段經常在上面通宵追文,甚至自己就是粉絲好幾千的冷圈大手呢。
老李道:“以前雖然也有以老板為主題創作的,但是畢竟不成氣候,我們也就沒大在意。但是現在你看——”
他苦著臉搜索了賀衍之的名字,出來的第一條,熱度十萬,標簽:ABO 豪門生子強製愛巧取豪奪虐戀情深。
看了就讓人害怕。
王茹一凜,壓低聲音:“你看過了?”
老李也壓低聲音,兩人說話宛如地下黨接頭:“看了,頭皮發麻。”
王茹定定看著老李,確認他沒有同人男的潛質,拍拍他的肩膀:“就當沒看過吧。”
老李急忙叫住她:“哎,真不用處理嗎?以前老板跟那個什麽午的傳緋聞的時候,還有上次那個烏龍緋聞事件,老板都挺介意的啊?”
如果只是在這個網站上登載,畢竟是小眾圈子,不用管。但是眼看著熱度越來越高,又用的是真名,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直接在搜索引擎上直接搜出來了。
老板畢竟不僅是個娛樂明星,他還是要在商業圈子裡混的,成天被人YY跟一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總會有點不良影響吧。
王茹同情地看著老李:“有時候對一些事情太過認真,生命會失去很多樂趣。”
老李:?
王茹淡定地:“總之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開玩笑。
老板自己搞不好都在看呢。
工作結束後,王茹回家坐在沙發上休息,過了一會,忍不住打開了那個畢業後就很少登上去的網站。
ABO……
強製愛……
虐戀情深……
豪門生子……
也許再來個帶球跑。
這分明就是她學生時代最愛的狗血口味啊喂!
人的愛好是不會改變的,當年好這一口,如今仍然好這一口。
這種類型的故事,最是提神解壓,簡直是社畜福音。
王茹點開那篇熱度第一的長篇同人,起初還因為老板的名字而有點別扭,很快就在引人入勝的情節吸引下通篇讀完。
她不敢相信地按下一章。
沒有了。
怎麽沒有了??
王茹用她那個掉了N年粉絲還剩一千五的大號催更。
等了一會,太太並沒有回復她。
王茹惆悵,她知道,這種熱度很高的大手,一般是不會親自回復的,因為根本回復不過來。
但她現在滿腦子的靈感,根本停不下來。
澎湃的思緒堆積在王茹心頭,她不由自主打開了文檔,敲出了一個要素過多的文名。
《首富豪門影帝的天價失憶替身情人》
標簽:豪門甜寵現代絕美愛情
開更。
村莊裡。
柏栩川費勁吧啦抓了一個小時,最後還是農戶夫婦倆幫忙左右圍堵,才終於成功地抓到了一隻雞。
導演向他舉起“任務完成”的牌子,然後柏栩川氣還沒喘勻,就接到了第二個任務:**。
柏栩川:……
好在節目組到底沒逼他殺雞,把殺雞這一步過於殘忍血腥的步驟交給了專業的,然後由柏栩川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放熱水,燙雞毛,拔毛。
那味兒,坐車走山路沒吐的柏栩川都要吐了。
他白著臉屏息處理著那隻倒霉的雞,另外四個人也拿到了各自的任務——
奉霄騏負責喂豬。
展茗負責砍柴。
鄭曦和陳午負責磨豆腐。
其中奉霄騏的任務最簡單,但實際做起來還是挺費勁。
因為這熬豬食還得大少爺親手熬,所以他要先自己劈柴,然後燒火,然後做豬食,然後喂豬……
但來都來了,他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臉上整個沐浴著一種豁出去了的悲壯,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自暴自棄,昂首進了豬圈。
正在清洗雞毛的柏栩川聽見了一陣嗷嗷的豬叫聲,以及奉霄騏被豬拱了之後驚叫的尾調,其中隱含的難過宛如二泉映月。
奉霄騏從豬圈出來,扶著牆又是一陣乾嘔,眼一抬,對上同樣白著臉的柏栩川,兩人竟第一次產生了彼此彼此的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
接下來乾完活的奉霄騏索性搬了個凳子坐下,看柏栩川怎麽做這隻雞。
柏栩川心想既然在農村,不如就做個叫花雞。他也是第一次做,自己手機又沒信號,就乾脆叫奉霄騏搜一下步驟。
奉霄騏經過了一天一夜的磋磨,現在身上的銳氣倒是平和了不少,也不跟他杠,自顧搜了菜譜給他念攻略。
柏栩川做飯還真挺有天賦,總之這從沒做過的叫花雞真給他做成了。等展茗一身汗從山上下來,老遠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味。
展茗吸了吸鼻子,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整個人都精神了,瞬間腿也不酸了胳膊也不疼了,背著柴就跟攝影師一起飛快地奔向了農家。
啊啊啊啊美食我來了!
那邊陳午跟鄭曦也被石磨折騰得夠嗆,光第一步就累得快虛脫,做成成型的豆腐最早也要等到下午。
柏栩川把滾燙的叫花雞整個從炭火中取出來,敲掉外層已經堅硬的泥土,攤開包裹用的荷葉,一瞬間,香味勾引著眾人腹中的饞蟲,幾個人紛紛圍攏過來。
定睛一看,只見叫花雞表層已經變成了深銅色,色澤油亮,香氣撲鼻,可見十分成功。
奉霄騏清晰地吞了吞口水。
有這反應的不只他一個人,眾人眼巴巴看著柏栩川,看得他笑起來:“現在有點燙,稍微涼一下就可以吃了。你們先洗個手?”
三分鍾後,眾人各自小馬扎圍坐,柏栩川率先撕了一個雞翅下來,其余人見他動手,也紛紛開動。
雞肉紋理分明,外層焦香,裡面卻軟嫩多汁,入口即化,兩個多小時的烤製,加上雞身上特製的入味孔,讓雞肉裡外都得到了充分的入味。
柏栩川放了椒鹽、蜂蜜、黑胡椒粉,這種風味的烤雞他也是第一次吃,一邊吃一邊內心開始膨脹,覺得自己果然廚藝了得,第一次做就能做得這麽好吃。只可惜衍之不在,如果他在的話……
分心的柏栩川動作有點慢了,在他啃完雞翅之後,再伸手,發現面前只剩一堆雞骨頭了。
他慢慢抬頭,面前的四人都有點心虛,奉霄騏搶到了最後一個雞腿,他看到柏栩川看過來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僵。
說起來……這是柏栩川一早上的工作成果。
而他好像……沒怎麽吃,就被大家分完了。
畢竟一隻雞沒有多少肉,就算是一隻很大的雞也不行,這裡坐著的可是五個幹了一早上活的壯年小夥啊。
奉霄騏覺得自己是應該把這個雞腿讓給柏栩川的。
可問題是,他已經咬了一口了。
咬著雞腿的奉霄騏,慢慢,慢慢,極為艱難地,把咬了一口的雞腿從嘴裡拿了出來,甚至可以看見他大腦內在怎麽艱難地抉擇。
他猶豫著問柏栩川:“那個,我咬了一口,你介意嗎?”
柏栩川:?
他果斷擺擺手:“不不不你自己吃吧。”
奉霄騏松了一口氣,立馬把整隻雞腿塞進了嘴裡。
柏栩川雖然失去了他的烤雞,但是卻有了意外收獲。
那就是,其余四個人都因為吃了他的叫花雞,而感到愧疚,因此之後不管有什麽任務,他還沒動手,就有人搶著幫他乾。
慢慢現場的畫風就變成了這樣:
柏栩川拿起掃帚。
展茗飛過來:“放著我來——”
柏栩川拿起柴刀。
奉霄騏飛過來:“你去坐著——”
柏栩川想去看看晚飯。
鄭曦放下鋤頭:“我替你去!”
柏栩川準備洗澡。
陳午站起來:“我幫你洗!”
柏栩川:“……這個就不用了吧?”
大夥的熱情他實在消受不起了。
陳午:“呸……我是說我去幫你打洗澡水!”
陳午真去幫柏栩川燒洗澡水了。
就在這時,賀衍之的電話打了過來。
柏栩川興奮地接了起來:“哥!”
賀衍之聲音平靜:“雞抓到了嗎?”
“抓到了!”柏栩川點頭,“誒,你怎麽知道?”
賀衍之聲音依然平靜:“你上了熱搜,不知道?哦,你大概沒時間上網。”
柏栩川:“上熱搜了?不會吧,我就抓個雞而已……嘿嘿,我跟你說,我不但抓到了雞,還成功做了叫花雞,特別特別好吃,下次我給你做!”
“跟其他人相處怎麽樣?”
柏栩川道:“挺順利的,有兩個人好像也沒以前那麽討厭,今天還幫我很多忙來著。”
“哦?”
“對,幫我掃地,幫我劈柴,還幫我看晚飯……對了,還有要幫我洗澡的哈哈哈哈。”柏栩川開玩笑的說著。
賀衍之臉上沒有了笑意。
“幫你……洗澡?”這聲音可一點也不平靜了。
“啊,是……”柏栩川巴拉巴拉解釋了一通,發現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由有點擔憂——
拿開一看,果然擔憂變成了現實,說到一半,信號斷了。
柏栩川:……
他還沒解釋清楚呢!
往那邊撥了幾遍電話,總打不通。
發微信也發不過去。
柏栩川無奈地歎了口氣,正好陳午在後邊院子高喊洗澡水燒好了,他隻得放下手機,拿了衣物去洗澡。
陳午則從後邊出來,跟其他三個人分別在桌子四邊坐下,正好一局鬥地主。
正廝殺激烈,放在桌子邊架子上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
“Si——”
強烈的重金屬男高音發出震破耳膜的嘶吼,一下子震得幾個人紛紛停了手。
“這是柏小川的電話鈴?”展茗一臉懵,“他什麽時候換成這種品味了。”
鄭曦也愣了愣:“早上他接經紀人電話還不是這個音樂。”
陳午瞥他一眼:“你還真挺細心的。”
鄭曦不自在地扭了扭。
展茗卻想得深了點。
“大概是設置的特殊鈴聲?”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對,一拍大腿,“還記得昨晚上柏小川跟他那個哥視頻嗎?語氣跟剛剛洗澡之前接電話一模一樣!”
奉霄騏推了他一下,指了指旁邊的攝影師。
攝影師衝他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了解,這段會消音。
“哎等他回來跟他說有電話。”奉霄騏滿不在乎地甩出一張牌,但眼睛卻不由自主朝他手機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沒看錯吧?
只是下一秒,電話就掛斷了,屏幕也暗了下去。
接下來整個牌局,奉霄騏都心不在焉。
應該……不會……大概……可能……也許……
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