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栩川把被跟蹤的事備了案,晚上還是回了家,但翻來覆去總有些心神不寧。
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跟老扎再說起這事,老扎讓他先換個地方住。
“你住的那地段方便是方便,但是人太多太雜,我總覺得不太安全。”
柏栩川有點猶豫:“可是再過半個月就要進組了,現在搬家是不是有點……”
太浪費精力了。
“東西你可以先放著,帶點必要的東西,先住別的地方去。”老扎說,“這樣,我先幫你找找,看看熟人有沒有剛好空出來的靠譜的房子。你這兩天要不就……先去朋友那住兩天?”
柏栩川答應了讓老扎幫他找房子,但他並不打算去叨擾老夏他們。萬一真是衝自己來的什麽壞人,他難道要把危險帶給他們不成。
“你這兩天出門,都讓公司的車去接。謹慎一點,免得真出什麽事。”
下午,冰場。
柏栩川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跟著教練金尚的指導,張開雙臂,嘗試著在冰面上滑行。
“剛開始都比較難掌握……”金尚帶過很多初學者,之前鄭鈺也是在他這裡受訓,然而吃不了苦,十天后就走了。
因此他決定這次溫柔點,不過他很快發現這個學生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
或許是因為有舞蹈功底的原因,柏栩川的平衡性遠超常人,加上他身材纖細有力,進度非常好。
教這種學生非常讓人有成就感,金尚內心十分愉快,語氣也就更和藹了:“你很適合練花滑。”
柏栩川喘著氣,眼睛很亮:“是嗎!謝謝教練!我會繼續努力!”
……這嘴甜的。
一旦在冰上找到了感覺,柏栩川就開始撒歡了。
他進步神速,幾乎第一天就搞定了鄭鈺十天的進度。
到傍晚,連續練了幾個小時的柏栩川還樂此不疲,金尚不得不要求他停下來休息。
“不急在這一時,還有半個月呢,進組之後也會持續訓練。”金尚勸道,“避免受傷才是第一位的。”
柏栩川點點頭,冰場內放著溫柔的月光曲,他隨著曲子從場中央慢慢滑行到場邊,身姿輕盈。
賀衍之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十幾米外的冰上,裹著黑色羽絨服的男孩戴著頂深色棒球帽,越發顯得一張臉小而精致,像個大型等身手辦。
他腦子裡莫名又冒出那兩個魔性的字:……崽崽。
多可愛的崽崽啊。
柏栩川到了場邊,脫下冰鞋、外套,彎下腰喘著氣。
再抬頭,不覺驚喜出聲:“前輩!”
賀衍之也不覺笑了:“小兄弟,你怎麽這麽努力啊?”
年輕人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喜悅,仿佛見到他是一件多麽高興的事情。
若別人看到某人就表現的很開心,那個人自然也會感染上這種情緒。
賀衍之深深看他一眼,這男孩脫下了厚外套後,內裡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濕,汗涔涔貼在身上。
四周冰天雪地,唯獨他是火熱的,說話間帶起白霧。
柏栩川說了兩句話,才想到他還戴著帽子,怕不禮貌忙摘下來。頭髮微濕,軟趴趴塌在頭頂,柏栩川習慣性伸手去撥,試圖讓它們重新站好,不過並不順利。
他也沒有太在意,跟賀衍之說先去換衣服,就先進了更衣室。
賀衍之目光從柏栩川背影上收回,再轉向冰場,金尚停在場邊,喝了口水。
“他怎麽樣?”賀衍之問。
金尚扣上水壺蓋,豎起一根大拇指:“他很厲害。”
賀衍之已經換上運動服,隨口問:“怎麽說?”
金尚:“身體天賦很好,如果小時候去過他們小學選苗子,會選中他的。”
他看了一眼賀衍之,說話很直:“你身體素質在這裡,平衡也很棒,但是論舞蹈天賦就差遠了。”
賀衍之不在意:“人各有所長,我又不可能什麽都擅長——他比我好,這很好。”
柏栩川換好衣服出來,穿著保暖的薄外套,又回到場邊。
金尚經過見他還坐在這,問:“怎麽,還想練啊?你明天早上起來肯定腿疼。”
柏栩川解釋道:“我圍觀一下前輩訓練。”
又笑嘻嘻的:“也多聽一點老師指點。”
其實他只是不想這麽早回去一個人呆著。
歇了一會,戴上耳機開始聽歌。
一小時後,賀衍之停下來休息,外套搭在肩上滑到場邊。
柏栩川右耳的耳機突然被人摘掉了,他側目。
賀衍之坐在邊上,仰頭喝水。
喉結滾動,頸上有三顆痣,並成一排。
“前輩……”柏栩川慢慢說,“你拿的是我的水。”
賀衍之嗆了一下,對著水杯,仔細看了眼:“是嗎?”
“是。”柏栩川有點好笑,“不過沒事。前輩你喝吧。”
賀衍之輕咳一聲:“拿錯了。”
又問:“你怎麽一直坐在這,等人?”
柏栩川搖頭:“不是,就是有點不想回去。”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理由。
有時候就不想一個人呆著,朋友都很忙,養父常年在山上修行一年隻聯絡一次……家裡沒有人等他,想養隻狗狗吧,又怕照顧不好它,沒有時間陪它,那還不如不養。
“我剛剛坐在這就想著……你休息的時候可以跟你說一會話。”
柏栩川說到這裡自己都笑了,“是不是挺神經的?我可能是昨天沒睡好所以話才這麽多,平時沒有這麽煩,對吧?”
“你一點也不煩。”賀衍之答道,“朋友聊天不就是說這些?不說這些說什麽。”
頓了頓,又問:“為什麽沒睡好?”
“因為……”柏栩川頓了頓,還是把昨天被人跟蹤追車的事情說了,“總覺得現在住的地方不安全,我經紀人在給我找新的房子。”
“……”賀衍之沉思片刻,“那找到房子之前你怎麽辦?”
他沒等柏栩川回答,打了個響指:“有了。我那套房子空著,你上次去過,記得吧?”
柏栩川瞪大眼睛。
“記、記得。”
他當然記得。
價值4億的房子啊……哪能忘記。
但賀衍之的意思不會是……
“反正也是空著,你去住吧,那兒治安應該還可以。”
那兒治安當然可以,住的都是富豪榜上的人物。
柏栩川:“……這個,您是認真的嗎?”
賀衍之站起來,去櫃子裡翻出個舊皮夾,找到門禁卡和鑰匙,塞到柏栩川手裡。
“我一般住酒店,很少去,你住過去就隨意,林姨不會打擾你,你要是吃得慣,她會很開心給你做飯。”
賀衍之看著柏栩川那表情,笑了一下:“你幹嘛這麽吃驚?”
柏栩川拿著鑰匙:“……”
他有點說不出話。
他雖然表面又宅又鹹魚,其實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幾年,早就相信了名利場裡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除了老扎,以及那些還沒有真正入世的師弟師妹,他並不真心跟圈內人交朋友。
他對人都是有點提防的。
但是賀衍之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會圖他什麽,他就是真的一開始就對自己很好。
“……”
賀衍之奇道:“怎麽不說話了?”
頓了頓,猜測:“難道太感動了?真的沒什麽,一點小事而已。”
柏栩川笑了笑,抬眼:“對前輩來說是一點小事,對我可是幫了很大的忙呢。”
他吸了一下鼻子,接近自言自語的聲調說:“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麽可以回報給前輩。”
這樣多不公平。
賀衍之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些什麽,看了牆上的時鍾,他的休息時間結束了。
“我還有一個小時。”他說,“你……要不再等等,我送你回去?順便幫你搬家。”
其實用不著,柏栩川心想,有公司的人來接他,還有保鏢。車已經在外面停了挺久了,司機和保鏢可能離開去吃晚飯了,只要打一個電話就會回來。
他頓了頓,仰起臉,右臉頰凹下去一個小窩。
“好呀。”
柏栩川說。
他真的等了一個小時,坐久了無聊,就接著玩卡通農場。
等他收割到第二十五茬水稻時,賀衍之放在邊上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