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荔顯然想不到兒子的憂愁,不過她是個細心的媽媽,很快就發現了兒子笑容中的苦澀,連忙問,“落落,怎麽了?不高興嗎?”
蔣落哪裡能說不高興呢,只能回答,“沒有,我就是覺得我那個字體是原先寫的,挺幼稚的,恐怕不太合適,要不我還是再設計一個吧。”
這個蘇安荔倒是不反對,不過還是說,“我和你爸爸都覺得那個字挺好的,原先不願意是因為沒有合適的項目而已。不過你要是堅持的話,也沒什麽問題,但一是跟你爸爸商量,二是不能影響學習,你畢竟高三了。”
蔣落就嗯了一聲,端著果盤上樓去了。
他倒是也知道,不能影響學習,一邊做卷子一邊等著他爸,尋思到時候好好說說,讓他爸把字體換了。
結果,不知道為什麽,他爸這天回來的特別晚,十一點的時候,他下樓去喝水,順便問了問他媽,“我爸怎麽還不回來?”
蘇安荔就說,“公司有點事,可能加班不回來了,你先睡吧。”
蔣落就又等了等,一直到十二點,他實在是沒忍住,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家裡還是姨奶奶、媽媽和他三個人。
蔣落就問了句,“我爸沒回來?”
蘇安荔點點頭,“說是有很重要的事兒要辦,這幾天都不回來了。”
蔣落就覺得愁死了。
打電話說和當面說肯定不是一個效果,尤其是他爸挺認同他原先那筆字的,恐怕不好說服。
可蔣落又怕他爸雷厲風行把這事兒已經落實了,想了想,只能中午找了個沒人的地兒,給他爸打了個電話。
電話倒是很快就接起來了,井國偉挺奇怪的,“兒子,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了?學校裡有事嗎?”
蔣落從來不在上學時間打電話的。
“沒,”蔣落的詞都是想好的,先套近乎,“爸,聽我媽說你給我準備了個驚喜?”
一聽這個,井國偉就笑了,“哈哈,你媽也真是的,我的驚喜都讓她先說了。就是你原先的字,我用到雲南新開的牧場去了,這不是你的願望嗎?落落高興嗎?”
蔣落含著滿嘴的苦澀,特別違心的說,“高興。不過,爸,我那都是很幼稚的字,多不莊重啊,要不,我重新寫一個吧。”
哪知道井國偉直接拒絕了,“不用,一點都不幼稚,很有童趣,我把字發過去,設計部門都說好,現在已經開始設計了。你不用擔心了。”
蔣落:……他不是擔心啊。
可井國偉不知道忙什麽,居然第一次掛了他的電話,“你先上學吧,我還有事,回家再聊。”
蔣落聽著手機裡的嘟嘟嘟聲,都懶得說他太難了,他現在應該是要死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爸一個挺忙的董事長,沒事乾怎麽會想到山疙瘩裡的一塊牌子用什麽字,簡直……爸爸你很閑嗎?
然後他就蹲在地上用手機找政府公告,想瞧瞧落落山和陽陽牧場到底離得遠不遠,他有種僥幸的心裡,如果離的很遠的話,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然後登上去開了好幾個APP,用地圖對比了一下發現——就隔了一條河。也就是說對打!
蔣落:……那頭合同已簽,這頭爸爸難搞,這不就是公然掉馬嗎?
蔣落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樹底下,想了想他到時候的待遇——駱大哥質問他老狐狸是你什麽人?他爸反問他你的字為什麽出現在小王八蛋的公司裡?
蔣落覺得,自己還是一頭撞死比較好。
就這麽難過著,就聽見有人過來了。
小樹林裡也沒打掃,到處都是落葉,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蔣落也沒在意,這地方是學校的談戀愛勝地,來多少人都不奇怪。他也不想讓人看見他這副樣子,乾脆站起來想回班裡,結果一抬頭就瞧見了來人。
居然是鄭千禾!
蔣落還挺訝異的,鄭千禾也談戀愛啊!沒聽說啊。
不過蔣落也沒打聽的習慣,為了怕對方發現尷尬,還準備繞道走,然後就被鄭千禾喊住了,“蔣落!”
蔣落就站住了,然後鄭千禾幾步就趕了過來,“我找你有點事。”
蔣落這才知道,居然是找他的,可他也沒什麽心思跟鄭千禾聊天,他煩的事兒多著呢,就說,“我沒空,咱倆也沒什麽事吧。”
說著,他就想走,鄭千禾也沒攔他,反而自說自話起來,“咱倆有事,有許多事。”
蔣落差點摔了,直接站定了,狐疑的看著鄭千禾。
如果他沒記錯,他倆都沒說過話吧。
就聽見鄭千禾說,“首先我是來謝謝你的,我知道你跟同學說,舉報不實我做的,讓他們別對我校園冷暴力。”
蔣落一聽是這事兒,就想說這不是應該的嗎?然後就聽見鄭千禾說,“但就是我舉報的,我覺得高三還聚眾打遊戲,這是極為錯誤的行為。不知道你理解嗎?”
蔣落:……見他不說話,鄭千禾就說,“反正我是為你好。”
為他好就為他好吧,蔣落覺得事兒多死了,壓根不想跟鄭千禾多說話,就說,“那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結果鄭千禾又喊住了他,“還有一件事。”
蔣落只能又站住了,鄭千禾就說,“我想告訴你,這次月考,我一定還會考第一的,屬於我的榮耀我拿回來了,就不會再讓給你。”
蔣落本來還挺不在乎的,可這會兒就嚴肅了。
他其實想過鄭千禾肯定是不服氣的,可沒想到他會下戰書。這麽看,剛剛鄭千禾說他舉報的事兒,恐怕真是出於真心的了。
這是個一心只有學習,並沒有其他雜念的學生。
蔣落一直覺得,自己心思太活了,比之鄭千禾,少了一份學生應該有的單純。他也挺喜歡這種人的,就站直了挺認真地說,“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我上次就是馬虎了一點。你有的追趕呢。”
鄭千禾嗯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明白了要追趕,還是沒放在心上。
蔣落也不好問。
不過,因為鄭千禾的宣誓,蔣落就覺得,還是好好學習吧,如果考得特別好的話,他爸爸是不是可以少揍他一頓?至於駱大哥,他覺得肯定會特別難哄的。
卻不知道,他走了後,鄭千禾又從一旁站了出來,一直盯著他看了好久。最終,直到看不到了,才又走回了蔣落原本坐的地方,撿起了蔣落玩過的,已經糟蹋的不成樣子的那枚樹葉,小心的攥在手裡,回教室去了。
蔣落回去後,就一面特別認真學習,一面真想出了個辦法。
駱大哥那裡,他簽了合同了,而且是自己認真寫的送過去了,要改就太過分了。於是,蔣落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爸那裡——設計就設計了吧,反正他是少東家,就當他無賴一次吧。
不過這種事肯定不能電話說,必須要當面耍賴,才有效果。
蔣落於是就等著了——一個農場從開始到竣工,怎麽說也要好幾個月時間呢,駱大哥和他爸都不是提前泄密的人,時間足夠了。
然後等了三天,他爸倒是沒回來,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落落,你認識駱生白嗎?”
蔣落就驚了!
他爸怎麽突然問這個?!
可這話蔣落又不好回答,說不認識以後怎麽辦,說認識那也要有理由啊。他想了想就回答,“認識,畢竟都是圈子裡的。爸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井國偉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幾天,蘇承安突然說他知道是誰想要綁架蔣落,井國偉就一直在查這事兒,忙的也沒回家。
這天好容易有點頭緒了,他於是回了趟公司,結果就被秘書給攔住了。
井國偉挺累的就說,“不說有事找付總嗎?我這邊忙。”
秘書欲言又止,想了想,乾脆拿了張圖片放在了他桌子上,井國偉開始沒在意,就掃了一眼,可一眼看過去,就定格了。
上面是個設計草圖,有三個字特別引人注意:落落山。
井國偉第一反應是這不是他兒子的字嗎?
雖然比那會兒寫的更好了點,但構思和創意是一模一樣的,用秘書們的評價說,圓滾滾的,萌噠噠的。
然後他才反應過來落落山是什麽?
不是駱駱山?是落落山?
原來他聽錯了?
可這名字怎麽聽著都跟自己兒子有點關系呢?還有這筆字?
井國偉頓時就警醒了,問了秘書一句,“這是哪裡來的?”
秘書就說,“是清溪果業負責人的朋友圈裡發出來的,專門為他們的新產品落落橙設計的新字體,我看到跟咱們的有點像就拿過來了,您看這怎麽辦?”
井國偉這會兒還不知道真相呢,就說,“先設計著吧。”
秘書就退下了。
然後井國偉就給蔣落打了這個電話。這會兒他就把這事說了,“我就想你和駱生白也沒交情,不能給他專門寫這個字。再說,那家夥也不可能知道你現在叫蔣落。我記得你那會兒天天在網上放這些照片,八成被人盜用了!”
說著,他忍不住評論了一下駱生白,“那家夥做事從來就不規矩,隨他爸爸!他肯定是用的盜版。我這次非要告他不可。”
蔣落哪裡想到,這麽快就事發了。
他雖然也沒想到好辦法,可也不能讓他爸真去告啊。
那能露出的事兒可就多了,譬如,他爸才是沒版權的那個。譬如,駱瑞陽就是駱生白。譬如,他蔣落為什麽要撒這個謊。
然後……蔣落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於是,蔣落特有求生欲的說,“爸爸,這事兒我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