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松林住院了。
簡煙收到這樣的消息,心情很複雜,她不應該去,她既然和紀雲昕離婚,就應該和紀家斷的乾乾淨淨,紀家人的生死,都已經和她沒什麽關系了,但她過不去心裡那道坎,當初她父母雙亡,是紀松林把她從老家接出來,出錢供她上學,給她優渥的生活和沒有煩惱的環境,在紀松林那裡,自己得到和紀雲昕一樣的待遇,甚至知道她喜歡紀雲昕後還讓她們結婚,婚後對她更是頗為照顧,立下那離婚協議保護她的利益,若說紀家誰掏心掏肺對她好,紀松林肯定算一個,現在他住院,簡煙說什麽都要過去一趟。
“真去啊?你就不怕那老頭子讓你們複婚?”顧采端著杯子抿口酒:“我和你說,好不容易才打定主意離婚,可別又被套路回去了。”
簡煙偏頭看她眼:“我是不可能複婚的。”
就算她同意,紀雲昕也不會同意,那人好不容易等到她親口說離婚,怎麽可能會複婚?
當初結婚時紀雲昕就一百個不願意,現在黎微卿也回國了,兩人說不定正情投意合呢,複婚?只是個笑話。
顧采看她如此拍拍她肩膀:“別說我刻薄,這幾年你是怎麽過來的,你自己心裡最清楚,紀老爺子對你是好,但是你又不是和老爺子過日子,所以……”
“行了。”簡煙打斷她的話:“越說越離譜,紀雲昕是不可能和我複婚的。”
顧采結舌,頓幾秒:“為什麽?”
簡煙穿好外套拎著包,頭也不回的說:“黎微卿回國了,你不知道嗎?”
顧采張張口,她還真不知道,趁著簡煙離開後她扒拉手機,找到前不久的八卦娛樂新聞,碩大的標題寫著:#黎微卿剛拿小金人就回國發展#,#黎微卿回國#。
報道下面被粉絲侵佔了,各種表白五花八門,紛紛對黎微卿回國報以熱情的歡迎,顧采隨便點開一個都是【啊啊啊啊啊啊我女兒回國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三年了!三年了!我終於等到卿卿回國了,天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麽掰著手指頭過的!】【恭喜我家卿卿拿下小金人,滿載榮譽回國,期待國內更好發展!】【卿卿衝鴨!為你瘋為你狂!】【你若歸來,必加冕為王!】【我女兒真是哪哪都好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顧采瀏覽一遍後見到最下面的報道,是一張機場照,照片上黎微卿被保鏢簇擁,身邊還站著一個穿風衣的女人,帶著墨鏡,低頭,長發束在耳後,顧采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紀雲昕。
她現在終於知道簡煙說的突然想通的,是什麽意思了。
這紀雲昕,去死吧!養情人都如此光明正大!
顧采心疼極了,她立刻給簡煙發了消息過去:寶貝,難不難受?難受就來我懷裡哭吧!我胸大,管溝!
簡煙看到她這條消息正坐在的士上,她扯扯嘴角,發了三個問號過去:???
顧采立刻回復:紀雲昕真不是人!包養情人還這麽高調!
簡煙回了一串省略號過去,很快又發:她沒有包養情人。
至少在婚內,是沒有的,紀雲昕那個人簡煙知道,很固執,有自己的底線,婚內出軌這樣的事情,她是乾不出來的,不過離婚後有沒有包養,她就不知道了,想到中午吃飯黎微卿和她親昵的姿態,簡煙想了會又發:不過你說的對,紀雲昕真不是人!
兩人悶頭交流一會,司機喊道:“小姐,醫院到了。”
簡煙抬頭,掃了碼之後下車,她站在醫院門口深吸一口氣,躊躇幾分鍾後給紀涵打電話。
“小涵,你們在哪?”簡煙踩著高跟鞋走進去,醫院人多,她帶著口罩,將風衣往上拉,還好入冬了,她裹得嚴實也沒人注意到她。
紀涵哭哭啼啼的說:“在急診,還在搶救呢。”
簡煙聽到心咯噔一下,她猜到紀松林進醫院肯定是有問題,但也沒料到是要動手術,之前紀松林為了緩和她和紀雲昕的關系,三五不時稱病了,讓她們一起去看望,但每每她們去了之後從醫院出來就分道揚鑣,紀雲昕去公司,她去公寓,從沒一起回過家,後來紀雲昕知道他愛裝病,索性就不過去了,每次她都是一個人打的過去,從醫回來又是孤單影隻,回想那段時光,簡煙就恨不得把自己頭擰下來當球踢,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尊嚴什麽都沒了。
顧采罵的一點不錯,因為一個紀雲昕,至於嗎?
簡煙兀自歎氣,她進急診時就看到好幾個保鏢圍在急診外面,這些保鏢都是紀松林的人,對她也認識,見到她之後恭敬的打招呼,放她進去,簡煙還沒見到急診的牌子就聽到紀涵略帶哭腔的聲音:“嫂子。”
嫂子。
這個環境下,簡煙也顧不得讓紀涵改口,她忙問道:“怎麽回事?”
紀涵咬唇,目光看向另一邊的女人,簡煙順著她目光看過去,見到紀雲昕背著雙手站在手術室前面,她只能看到她那纖細的背影,窄肩細腰,她腰板挺得很直,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材,卻總給她一種比她還要高很多的錯覺,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睥睨眾人。
簡煙問道:“爺爺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了?”
紀涵低著頭,眼角淚水還沒撣去,落在大理石上,砸出水花,她低聲道:“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他說的,我要是不說,爺爺就不會知道,也不會責罰姐姐,更不會氣到住院。”
她情緒很低落,嗓音沉沉的,簡煙拍拍她肩膀安撫道:“沒關系的,我相信爺爺會沒事的,我和你姐離婚的事情也瞞不住,早點告訴他也好。”
紀涵仰頭:“爺爺真的會沒事嗎?”
簡煙眼角也泛起水光,那顆黑痣因為紅暈越發惹人憐,紀雲昕偏頭就看到這一幕,她想到那晚簡煙在她身下也是如此,眼角泛紅,那顆痣藏著嫵媚,無端端惹人疼,縱使疼到極致,她還是咬著牙一聲不吭,隻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紀雲昕心尖軟了點,她往紀涵那邊走兩步,還沒靠近就聽到紀涵抽噎的聲音,她蹙眉,開口道:“別哭了,剛剛醫生說了沒大礙。”
“醫生出來了嗎?”紀涵剛剛去走廊外接簡煙,沒看到醫生:“他怎麽說的?”
紀雲昕看眼簡煙回她:“醫生說不能再受刺激,要好好調養。”
紀涵拍拍胸口:“還好沒大事。”
她話音剛落手術室的門被推開,紀松林睡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紀雲昕和紀涵忙一人站在一邊,紀涵忍不住喊道:“爺爺。”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手術室前說道:“紀總,這邊請。”
紀雲昕對紀涵道:“先送爺爺回病房,我等會就過來。”
紀涵忙點頭:“好。”
紀雲昕跟在醫生去了辦公室,簡煙站在她先前的位置,幫護士將紀松林推到病房裡。
獨立病房區,這裡一切設備都是最新的,這個醫院有紀家的股份,所以在這裡設立了紀家獨立病房區,簡煙來的次數不算少,畢竟老爺子裝病的次數大概一月兩三次,只是沒有一次如今天這麽嚴重,需要動手術。
護士們將紀松林推到病房後和紀涵,簡煙打了招呼,吩咐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紀涵站在床頭邊,她剛準備坐下手機鈴響起,紀涵看眼手機道:“是媽,我出去接個電話。”
簡煙點頭:“好。”
病房門又被輕輕合上,簡煙站在病床前看著紀松林,氣色不是很好,臉發白,到底年邁,額頭皺紋很多,溝壑縱橫,簡煙記得剛進紀家那陣子她吃不好總是會做噩夢,後來紀松林晚上不睡覺給她講故事,她當時都快要成年了紀松林還把她當成孩子一樣哄,後來他身體吃不消就把這項任務交給了紀雲昕,想到紀雲昕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和冷冰冰的聲音給她講童話故事時,簡煙就莫名想笑。
那時候真好,好到她產生錯覺,以為能就那樣和紀雲昕過一輩子。
病房門被人推開,簡煙以為紀涵打完電話回來了,她轉頭,見到紀雲昕站在門口,她身邊不似以前,總是跟著秘書和保鏢,現在站門口的她,孑然一人,簡煙收回視線,垂眼道:“和醫生談過了?”
紀雲昕走進去,看著簡煙道:“談過了,一時情緒激動,需要休息。”
簡煙看著紀松林略微蒼白的臉色,側目問:“是因為我們離婚的事情嗎?”
“嗯。”低沉嗓音在簡煙身邊響起,紀雲昕雙手背在身後,繼續道:“簡煙。”
“你現在已經不是紀家的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再過問紀家的事情,該通知他們的消息,我會親自通知,希望你不要畫蛇添足,給大家帶來麻煩。”
她頓了頓繼續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簡煙聽著她說完話臉比躺在病床上的紀松林還蒼白,她歪頭就看到紀雲昕稍顯英氣的側臉,五官單看無一處不是柔軟,但搭在一起就是鋒利無比的刀刃,尤其是那雙唇,說出口的話涼薄無比,簡煙心尖抽抽的疼,她做了兩個深呼吸,脖子處的筋脈凸起,她捏緊包的帶子道:“紀總,你放心吧,我沒那麽不識趣。”
她不卑不亢,直視紀雲昕的眼睛,捕捉到她眼底的錯愕,簡煙紅唇輕啟道:“再說,咱倆既然離婚了,就是各過各的,我愛交什麽樣的朋友,喜歡和誰接觸,想幹什麽,想見誰,好像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吧?”
“就是咱倆沒離婚,你又有什麽資格過問?”
紀雲昕對上她雙眼蹙了蹙眉頭,記憶中那個溫軟柔順,對她的話唯命是從的簡煙,什麽時候變的如此,尖銳到伶牙俐齒了?
這樣的簡煙,讓她覺得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