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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第498章 禮物
這顯然是一張輿圖。

 華景平飛快地把這張輿圖掃視了一遍,眸色微凝。

 小廝沒有說話,默不作聲地繼續從匣子中取出一些小巧的黑白棋子,一顆顆黑棋、白棋各自聚集在輿圖上的某個位置,以一道城牆為界限,黑與白,涇渭分明。

 輿圖與棋子組合成了一個簡易的沙盤。

 小廝的動作熟練而流暢,沒有一絲遲疑,仿佛這一切他已經演練過無數次,所有的布局都是了然於心。

 小廝擺好了輿圖與棋子後,就抱著空匣子退了出去,好似石雕般站在了亭外。

 封炎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幅輿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撥了下一縷被風吹亂的青絲,“這是蜀州川梓城?”

 他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是神情間卻十分確定。

 一直面無表情的董慶達在聽到“川梓城”三字時,眸子裡微微蕩漾了一下。

 他終於動了,移步朝封炎這邊走來,然後在黑子這邊坐下,指著白子對封炎道:“如果由你來守城,你會怎麽做?”

 說話的同時,董慶達的瞳孔中精光大作,彷如那原本平靜的大海忽然掀起了一片高高的怒浪,朝著封炎壓了下去,帶著一股雷霆之勢。

 這一瞬,他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在戰場上指揮過千軍萬馬、所向披靡的一方大將,凌厲而霸氣。

 封炎坦然地看著董慶達,唇角始終噙著一抹似笑非笑,他對著董慶達抬了抬手,意思是,請。

 華景平心裡有幾分唏噓:看來川梓城一戰已經成了董慶達的心病。

 五年前,西南的發羌國突襲大盛,連接攻下兩城,大軍直攻到了川梓城外,彼時守城的大將就是董慶達。

 這一戰,董慶達敗了,雖然他也可以選擇勝……

 華景平和封炎的目光都落在了川梓城旁的川梓江上,那裡有一道堤壩,名為川梓堰。

 彼時,董慶達若是願意開閘放水,犧牲一城百姓,就能夠扭轉戰局,但是他沒有,他選擇了死守,結果這一戰敗了,他沒能等到援兵,只能倉皇帶著殘兵往東北方退守。

 當軍報傳到京城時,皇帝震怒,當下就撤了董慶達的總兵之職,令人將其押往京城……

 這便是“將”,即便曾經有一百次的戰勝,也抵不過一次的戰敗。

 董慶達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面前的那幅輿圖上。

 黑子為羌軍,白子為我軍。

 他抿了抿薄唇,那寬厚的面龐上就透出一抹莫名的苦澀。

 這些年來,他在腦海中,在輿圖上,把那一戰演練過無數遍,對於當時發羌大軍所走的每一步都了然於心,他試想過許多種可能性,但是最後戰局還是殊途同歸地走到了同一個結局。

 這川梓堰的閘是開,還是不開?

 董慶達抬起右手,熟練地移動著輿圖上的黑子,黑子分三路朝川梓城逼近……

 亭子裡寂靜無聲,唯有棋子在輿圖上窸窣移動的聲音。

 空氣靜謐得讓人有些難受。

 亭子外,兩隻雀鳥追逐著飛過,碧藍的天空萬裡無雲。

 華景平抬眼,目光直直地望向了那兩隻振翅而飛的雀鳥。

 天空中,那兩隻雀鳥彼此追逐,你進我退,你駐我擾,你逃我追……

 庭院裡春風習習,花香四溢,亭子裡殺機四伏。

 連帶那吹進亭子裡的春風中似乎隱約透著一股涼意。

 要下雨了嗎?華景平怔怔地想道,看著那兩隻雀鳥收起翅膀,穩穩地落在了丁香花的枝頭,耳邊忽然就響起了一個有些沙啞的男音:“我輸了。”

 短短的三個字仿佛穿越千年的時光走來,透著一種無盡的滄桑與慨歎。

 華景平收回了目光,朝身旁的董慶達看去。

 這才一晃眼的功夫,董慶達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他的額頭脖頸大汗淋漓,但是他的眸子卻炯炯有神,背脊挺得筆直,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輿圖上,大局已定。

 白子大獲全勝。

 董慶達輸了,這是他身為一個將領輸的第二戰,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方輸了。

 然而,他的心情卻迥然不同。

 這一次,他敗得很高興。

 原來天無絕人之路,原來大盛軍和川梓城的百姓還有這條生路,原來還可以像封炎這般另辟蹊徑!

 董慶達凝視了輿圖許久,才將目光緩緩上移,看向了封炎,他臉上還是那般平靜,可是心中卻彷如電閃雷鳴般震懾不已。

 其實,他用這一局向封炎挑戰,並不僅僅只是想看看封炎有沒有領兵之能,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封炎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會不會為了他的目標而不擇手段,他會不會為了達成目的而毫無底線。

 董慶達的眼眸越來越明亮。

 士,自當建功立業。

 他當然也不甘於現狀,但是鳥擇良木而棲,賢臣擇名主而仕。

 如若封炎並非良主,他寧可後半輩子庸庸碌碌……

 董慶達勾唇笑了,曾經壓抑心頭幾年的陰霾一掃而空。

 這個大盛已經腐朽不堪,也早就該注入一股新鮮的血液,一個更為朝氣蓬勃的種子。

 “公子,”董慶達對著封炎拱了拱手,正色問道,“您有什麽打算?”

 華景平也笑了,對於這個結果,他自然並不意外。

 過去的這幾年已經足夠他對封炎的能力徹底信服,至於董慶達,早在他答應自己悄悄從皖州來了青州的那一刻起,他的一隻腳就已經踏了進來。

 封炎隨意地把玩著一枚黑子,黑子靈活地在指間翻轉著,漫不經心地說道:“今年的九月初九……”

 “簌簌簌……”

 又是一陣風自北而來,吹散了封炎的尾音,也拂得花木搖曳,驚得兩隻棲息在枝頭的雀鳥又拍著翅膀飛了起來,一路迎風高飛……

 雀鳥啼飛,百花綻放,隨著四月進入尾聲,春意更濃了。

 當聖駕抵達京城時,已經是四月二十七日了,內閣首輔端木憲率領群臣到京城的南城門外歡迎皇帝聖駕回歸。

 這一日,京城中人聲鼎沸,聖駕所經的街道無一不是張燈結彩,一片熱鬧喧嘩,引得皇帝龍心大悅,一路的疲累一掃而空。

 自去年九月下旬離開京城算算也有大半年了,端木緋與涵星道別後,就迫不及待地坐著馬車回了權輿街。

 端木紜昨晚已經從端木憲那裡知道妹妹今日回京的事,昨晚是一夜輾轉難眠,這一大早就派人去城門口守著,因此聖駕一到,她這邊就第一時間得了消息,候在了儀門處。

 這一日,端木府的正門罕見地大敞開來,一眾丫鬟婆子恭迎四姑娘回府。

 “呱呱!”

 端木緋的馬車還沒停穩,一隻小八哥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從窗口飛了出來,在這熟悉的環境中,它顯得分外活潑,拍拍翅膀一會兒停在端木紜的肩頭,一會兒又蹦到紫藤的胳膊上,一會兒又繞在端木紜打轉,似乎是在打招呼,似乎是在抱怨,又似乎在撒嬌。

 想著小八哥膽大包天地偷偷跟著岑隱跑了的事,端木紜是又好氣,又好笑,但是想著妹妹在信中說過它中毒的事,又覺得心疼,不忍苛責。

 “你這壞鳥。”端木紜語含寵溺地輕聲嘀咕了一句。

 話音落下的同時,正好馬車的窗簾被人從裡邊挑開,端木緋探頭躬身地從馬車裡下來了,深以為然。

 “壞!壞!”小八哥委屈了,在半空中激烈地拍了兩下翅膀,尖銳粗嘎地叫了兩聲,就拍著翅膀往湛清院的方向飛走了,隻留下一片小小的黑羽飄飄蕩蕩地落了下來。

 端木紜隨手就把半空中的那片羽毛捏在了手裡,與端木緋面面相看。

 本來姐妹倆久別重逢,心中自有一種激動、興奮,還略帶著一絲感傷的意味,被小八哥方才這一鬧,頓時把氣氛破壞殆盡。

 姐妹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種溫情脈脈的氣氛油然而生。

 “姐姐,我想念你做的菜了。”端木緋親昵地挽著端木紜的胳膊,也跟在小八哥的後方朝湛清院的方向走去。

 張嬤嬤和一眾丫鬟們忙忙碌碌,有的收拾著端木緋帶回來的那幾輛馬車,有的跟隨在姐妹倆身後,有的跑在主子們前頭去湛清院報訊……

 整個端木府似乎都隨著端木緋的歸來注入了一股活力,闔府上下生機勃勃。

 端木緋的嘴就沒停下過,說著這一路的風光,說著各地的美食,說著皇家的各種“軼事”,說著風陵舫沉船的事以及江南亂黨白蘭軍……

 直到她沐浴更衣且頭髮也被姐姐親手絞乾,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她說得有些口感,錦瑟立刻就給她遞過了一杯恰好入口的花茶,溫溫的。

 綠蘿和碧嬋這一路舟車勞頓,現在已經各自下去休息了。

 端木紜心中有幾分感慨,歎道:“都說江南繁華似錦,百姓安居樂業,誰又知道居然這般亂匪橫行……”

 當初,怕端木紜在京城擔心自己,所以端木緋在信中就沒提白蘭軍的事,此刻她娓娓道來,聽得端木紜心頭還是震懾不已……也難怪皇帝急匆匆地招了岑公子去往江南。

 端木紜眸光一閃,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白蘭軍可是全數剿滅了?”

 “那是當然。”端木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否則皇帝不知道還要在江南“賴”到什麽時候呢!

 端木紜微微勾唇,眸子裡波光流轉,透著幾分瀲灩。

 是啊,岑公子出馬,區區白蘭軍又算得了什麽!

 端木緋也想到了封炎和岑隱,眸光微閃,沒注意姐姐的異狀。

 張嬤嬤在一旁合掌拜了拜,感慨道:“幸好菩薩保佑。四姑娘你和四公主殿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說到涵星,端木緋立刻想起一件她忘了在信中提的事,神秘兮兮地笑了。

 “姐姐,這次去江南,皇上連招了兩個駙馬呢!”

 她這一說,不只是端木紜,連幾個丫鬟也都好奇地看了過來,目光炯炯。

 端木紜想了想,以舞陽的脾氣,恐怕是連皇帝和皇后也不敢擅自就定下她的婚事,於是就道:“可是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定了親?”

 端木緋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笑得更神秘了,“對一半,錯一半。”

 她的一雙大眼笑成了月牙兒,帶著一抹狡黠,與春花般的嬌俏可愛。

 “三公主在江南與姑蘇舉子曾元節成了親,還有,涵星表姐與攸表哥被皇上賜了婚。”

 這兩個消息如同平地響了兩聲旱雷,驚得屋子裡的眾人都雙目圓張,不知道是該疑惑三公主的婚事為何這麽急,還是該震驚涵星與李廷攸竟然被湊在了一起。

 張嬤嬤的嘴巴張張合合,還是她第一個說道:“這……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了!親上加親!”

 短暫的驚訝後,端木紜笑了,明豔精致的臉龐上洋溢起燦爛如驕陽般的笑容,眸子裡也是熠熠生輝。

 “太好了,蓁蓁,我要趕緊寫信告訴外祖父、外祖母和幾位舅舅才行!”端木紜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嘀咕道,“攸表哥一定會馬虎。”

 對於端木紜的最後一句話,這一屋子的人都深以為然。

 李廷攸看著文質彬彬,出去應酬也是人模人樣的,不過這骨子裡啊,就是個糙漢子。

 想著那個嬌裡嬌氣的四公主與“金玉其外”的李廷攸湊成了一對,幾個丫鬟心中有幾分不可言說的複雜。

 姐妹倆說著說著就往小書房的方向去了,端木緋興致勃勃地給姐姐伺候筆墨,在姐姐寫信的同時,偶爾加油添醋,說著說著,姐妹倆就把一張信紙寫成了三張才罷休。

 信當天就從端木府被送去了驛站。

 至於端木緋則被端木紜哄去睡覺了,直到黃昏時,才被端木紜喚醒了。

 今晚還有端木緋的洗塵宴,端木紜給端木緋挑好了一身雲瀾緞的粉色襦裙,又給她搭配好了一應首飾、荷包等等,指揮著丫鬟們把端木緋打扮得漂漂亮亮。

 當夕陽落下一半時,姐妹倆就從湛清院出來,攜手去了永禧堂用晚膳。

 今天的永禧堂十分熱鬧,一家人都在,就連楊旭堯都帶著端木綺回來了。

 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到的時候,楊旭堯正在問候端木憲,恭恭敬敬,看來孝順極了,與曾經那個在京城街道上縱馬飛馳、調戲民女的紈絝子弟迥然不同。

 他看到姐妹倆來了,臉上笑容更深,立刻又問候了二人,親熱的叫著大姐和四妹,做小伏低。

 端木綺皺了皺眉,一雙素手緊緊地捏著手裡的帕子,心裡不太痛快。

 婚後的端木綺圓潤了不少,日子過得還算舒心。

 楊家盡管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中終究還是有些產業的,吃喝不愁。

 如今端木家盛,楊家衰,端木綺過門後,為了抱上端木家的大腿,楊旭堯對她一直是體貼入微,連婆母都不敢讓她立規矩,端木綺過得比在閨中時還要隨心所欲。

 可是即便是這樣,楊旭堯對她的態度也沒有像此刻對待端木紜和端木緋這般,言行舉止間帶了一點卑躬屈膝。

 楊旭堯也沒機會和姐妹倆多說,端木憲迫不及待地插了進來,招呼姐妹倆坐下,讓端木緋坐在了距離他最近的位置。

 “四丫頭,你消瘦了!”

 端木憲都大半年沒見端木緋,此刻見她回來,心裡一方面倍感安慰,另一方面又心疼。

 瞧瞧,四丫頭的下巴都尖了不少。

 哎,這皇帝就是辦事不靠譜,非要把別人家的孫女帶去南巡,這一去就是大半年,簡直就是昏君。

 端木憲在心裡有些大逆不道地嘀咕著。

 端木緋很可愛地對著祖父笑了笑,自誇道:“祖父,那是因為我長高了!”她還特意站起來,讓端木憲仔細地看了看。她這回出去長高了半寸呢!

 看著小丫頭裙擺翩飛的樣子,端木憲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捋著胡須連連點頭,心裡歎道:自家四丫頭真是可愛。

 “祖父,”端木緋又坐了回去,興致勃勃地與端木憲賣乖道,“我這次去江南收獲頗豐,我給祖父帶了一些姑蘇的碧螺春,還有我從一些書鋪裡淘到的算學書籍,裡面還有從西洋來的算經呢。我稍稍翻了翻,裡頭有些算學與我們中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祖孫倆一說起算學來,就是口若懸河。

 自家四丫頭可真是孝順。端木憲心裡沾沾自喜地想著,他生平也就這兩個愛好,還是四丫頭去哪裡都惦記著他。

 明天他可要去跟遊君集那廝跟前好好炫耀一番才行,這個老家夥前些天就一直跟他嘀咕著說皇帝怎麽還不回來雲雲的。

 當他不知道嗎?遊君集就是惦記著他家四丫頭,想來自家過過棋癮。

 哎,瞧瞧四丫頭都瘦了,得好好養養,不見客。端木憲有些魂飛天外地想著。

 端木珩也看端木緋,卻是在心裡暗暗歎氣:四妹妹出去了半年,心更野了……她肯定偷懶了大半年沒讀書。

 端木緋本來還說得神采飛揚,不知不覺中,她脖頸後的汗毛就倒豎了起來,如芒在背。

 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又被大哥哥盯上了!

 這種感覺還真是痛苦……咳咳,又似乎有幾分懷念。

 祖孫倆約好了明天去端木憲那裡研究西洋算經,跟著,端木憲就話鋒一轉:“四丫頭,封炎那小子對你可好?有沒有惹你生氣?”

 四丫頭還沒過門呢,要是封炎膽敢欺負四丫頭,這門婚事必須退。

 端木憲擰了擰眉頭,每每想到自己還沒給四丫頭好好挑一門婚事,就被皇帝捷足先登。

 “……”端木緋誠實地搖了搖頭,心道:封炎想惹她生氣,那也得有那個時間才行,他在姑蘇城根本就沒待上幾天……

 周圍登時就靜了一靜。

 原本在交投接耳各自私語的各房人士都齊刷刷地看向了端木憲,面色各異。

 端木綺不屑地撇了撇嘴,祖父說這個有什麽意思?這可是禦賜的婚事,便是封炎厭了端木緋,難道這婚事還能退不成?!

 小賀氏聽出端木憲話中的憐惜,皺了皺眉,她微微垂眸,掩住眸中的不喜。

 老太爺的心委實偏得太厲害了,不過是個丫頭片子!

 偏偏這丫頭片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運道,在府中有端木憲護著,在府外有岑隱為義兄,便是婚事不好,也照樣風風光光,體面得很。

 還有這丫頭的姐姐,一把年紀挑三揀四,卻偏偏有曾世子對她一心一意,眼看著就是世子夫人了……

 平平都姓端木,自己的女兒卻如此命苦,嫁了楊家這種破落戶!

 小賀氏的眼神越來越陰鷙,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周圍的那些聲音都傳不到她耳中,直到有嬤嬤來請示端木憲是否該擺膳了。

 於是,眾人就紛紛起身,簇擁著端木憲和賀氏去了正堂用膳。

 男女分了兩桌,分別入席,偌大的圓桌上,廚娘用了十二分的力氣,使勁渾身解數,清蒸爐肉、四喜丸子、京醬肉絲、酸菜白肉、佛跳牆……一共做了四個冷菜,十個熱菜,還有一碗參芷紅棗燉乳鴿湯,擺得滿滿當當,席面上看著多數是端木緋愛吃的菜。

 端木憲和端木紜都特意派人提前去廚房那邊叮囑過的,廚房自是不敢輕怠,把看家的本事都使了出來,滿桌飄香,色香味俱全。

 食不言寢不語,這一頓晚膳無論眾人心思到底如何,終究是安安靜靜地吃完了。

 半個多時辰後,丫鬟們撤了席面後,就又利索地上了消食的熱茶和瓜果點心。

 楊旭堯裝模作樣地淺呷了一口熱茶,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端木憲,“祖父……”

 端木憲從茶盅中抬起頭來,朝他看去,還沒說什麽,眼角的余光卻瞟到另一桌的端木緋正與自己使眼色,快速地眨了兩下眼。

 莫非四丫頭知道楊旭堯這小子想說什麽?端木憲動了動眉梢,可是四丫頭不是才剛從江南回京嗎?

 端木憲一邊想,一邊站起身來,對著楊旭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跟他走。

 楊旭堯立刻就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端木憲出去了。

 兩人與一個身形乾瘦的青衣婆子交錯而過,那婆子跑得氣喘籲籲,在門檻外喘了口氣,這才快步進屋。

 “大姑娘,”青衣婆子走到端木紜身邊,壓低聲音稟道,“有位曾公子求見。”

 便是婆子蓄意壓低聲音,這屋子也就這麽大,周圍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屋子裡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曾公子又是誰?!

 眾人神情各異地面面相覷,有的疑惑,有的驚訝,有的好奇……也有的嫉妒,小賀氏身子一僵,手裡的茶盅差點沒滑落。

 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注意小賀氏,眾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端木紜,卻見她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端木紜當然知道這婆子說的是曾公子是岑隱,不過她對府裡的下人耳朵不好且口齒不清已經麻木了,起身便要去了。

 端木緋緊跟著也站起來,一副“她是姐姐的小尾巴”的樣子,心裡卻是怕自己留下來會被端木珩逮著問功課。

 端木緋如影隨形地跟著端木紜走了,無視這一屋子的人詭異中帶著幾分揣測與探究的目光。

 姐妹倆離開永禧堂後,就跟著那個來報訊的婆子從內院去往外院的朝暉廳,外面的天色一片灰黃色,夕陽落得只剩下了西邊天空的最後一抹橘紅色,黃昏的晚風中有了一絲涼意。

 當端木緋看到廳堂中那個身著寶藍錦袍的絕色青年時,差點沒栽倒。

 端木緋眼神古怪地看了婆子一眼,心道:什麽曾公子,明明是“岑”公子!傳個話也這麽口齒不清,難怪三人成虎……

 岑隱就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來的不僅是他,還有他答應給端木紜帶來的禮物——一盞佛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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