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暑假， 楚姚白天和宋卿黏在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晚上一起上遊戲廝殺日常，有時候還要帶上秦筱和樂樂作為擋箭牌。

　金瑤雖然疑惑自家女兒怎麽天天出門但是也沒管過她，只要不像是秦筱那樣胡來， 她都覺得沒啥大事。

　她自然也沒和楚南河說這事。

　楚南河每次回家看到楚姚都坐在電腦面前玩遊戲， 縱使不開心也比出去和旁人鬼混的好， 他可不知道她女兒也在遊戲裡和旁人鬼混著呢。

　臨近開學金瑤問楚姚要不要回老家一趟，她外婆的身體這兩月不是很好， 人老了總是會有大大小小的問題，楚姚聽了有些著急， 這個暑假她忙著戀愛倒是忘了回去一趟。

　她真不孝。

　開學前一個禮拜， 楚姚和楚南河他們坐車回老家。

　其實也不算太遠， 兩個鄰市，坐火車只要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楚姚他們到的時候看到外婆家門口堆了好幾輛車， 她心裡莫名驚慌，隨著金瑤進去看到幾個舅舅都站在客廳在竊竊私語。

　金瑤帶著她和親戚打招呼， 楚姚打完招呼一溜煙的跑到後面外婆的小房間裡。

　外婆的氣色不是很好，上一次見到還是精神氣十足，雖然頭髮花白但是走路生風， 一點都不像是七十幾歲的老人， 每日早上還會步行到街上買菜回來。

　和現在坐在床邊上精神萎靡的她完全不同。

　楚姚突然就覺得氣悶， 她聲音含在嘴裡，弱弱喊句：“外婆，我來了。”

　外婆看到楚姚進門很開心， 她顫顫巍巍站起身招呼楚姚：“姚姚來啦，快進來！”

　楚姚眼睛有些酸澀，進門後在外婆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外婆的手掌很粗糙，拉住楚姚的手絮絮叨叨：“一晃都這麽高了，去年我還和你媽媽說你像個小孩呢。”

　楚姚低頭應一聲：“外婆，你身體怎麽了？”

　外婆手摸在楚姚的臉頰上，上面的老繭刮得楚姚臉皮疼，外婆滿不在乎的說道：“老毛病了，人老了都這樣，我就想在臨走之前多看看你們。”

　楚姚眼水倏地就簌簌往下落：“你不許胡說！”

　外婆擦乾她眼水，聲音似寵溺：“好好好，不說，不說了。”

　楚姚看她坐著費勁，乾脆扶著她躺在床邊，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外婆。

　想到她現在身體不好，也許在過不久就看不到就格外的心慌，有種恐懼藏在心裡怎麽也壓抑不住，她猛地擦乾淚水和外婆說道：“你先休息下，我喊我媽過來。”

　外婆點點頭，聲音無力：“去吧。”

　楚姚聽到這話就跑了出去，站在大門口感受著陽光肆意照耀卻打從心底有種涼意，她害怕面對這種生離死別。

　在孩子當中，她和外婆算是最親的。

　她媽媽是最小的，在幾個舅舅家孩子都能上學時楚姚才出生，金瑤那會忙著工作把楚姚放在外婆這裡照看，直到能上小托班了才領回去。

　因為楚姚太哭鬧金瑤不得不把外婆接到C市住了段時間，後來慢慢在學校的時間多了，楚姚才肯讓外婆回老家住。

　楚姚從大門口進去，看到老媽正在和二舅一臉凝重的商量事情，她站過去聽到二舅聲音沙啞：“沒辦法，我們確實沒錢了，頭兩月媽一直不讓我們告訴你，我們幾個帶她去大大小小醫院都看了個遍，實在沒錢了。”

　金瑤有些生氣：“她不讓你們說你們就不說嗎！她是我媽！我要不是今天打電話給大哥，你們準備瞞我到什麽時候？”

　她語氣惱恨，不知道是惱恨幾個兄弟不告訴她這件事，還是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二舅看金瑤說話衝，他拍拍她肩膀：“要不然，放棄吧。”

　金瑤還沒有說話，身後楚姚站出來：“媽，你也要放棄外婆嗎？”

　二舅看眼楚姚：“去找你哥哥他們玩去。”

　楚姚倔強的看著金瑤：“媽，你是不是也要放棄外婆！”

　金瑤抹了把淚水：“胡說什麽，我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送她去醫院治療！”

　她說完話狠狠瞪眼二舅，楚姚一直懸著的心微微落下，剛剛那一刻她害怕了，她怕老媽被二舅說動了，她怕老媽也要放棄外婆。

　客廳裡，三個舅舅已經商量身後事了，每個人都是一臉疲憊，看到金瑤進門，他們又止住討論，金瑤和楚南河進去看著他們幾人：“之前你們辛苦了，我把媽接到C市看一段時間，是好是壞我都會告訴你們的。”

　大舅第一個不同意：“媽她經不起折騰，估計都到不了C市。”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但是楚姚心裡就是不開心。

　二舅也支持大舅的意見：“而且媽肯定不會同意的，上次在醫院住得好好的突然鬧著要回家，她也不會去C市的。”

　楚姚忍不住站出來：“外婆不同意我就把她說到同意為止！反正我要帶外婆看病！”

　楚南河拉住楚姚：“去看看外婆，聽話。”

　楚姚知道楚南河只是故意要把自己支開，只是因為自己在他們眼裡是個孩子，說話沒有分量，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幾個舅舅這麽輕易的放棄了外婆。

　他們難道都不心疼嗎？

　楚姚雙眼婆娑，咬牙轉身站在外婆的小屋子外面。

　她假裝動作輕快，聲音也少了苦澀，進門後就對著外婆說道：“外婆，我媽說想接你去我家玩，好不好？”

　外婆本來快要睡著的眼皮子困難睜開：“外婆可能沒那個福分了。”

　楚姚一聽這話就炸毛：“怎麽沒福分了！我說有就是有！我就要帶你回去！”

　她說著一把抓住外婆的手，用那粗糙的手指在臉頰上刮，試圖用臉上的疼消減心裡的酸楚。

　外婆被她這樣逗樂：“好好好，姚姚說有就有。”

　楚姚樂了：“你同意啦！呐，你剛剛同意了，不許反悔！”

　外婆刮了她鼻尖：“小鬼靈精。”

　金瑤在外面和三個兄弟商量出了最後的結果，人，是必須要帶走的。

　實在治不好，他們也會送回來。

　落葉歸根，在農村特別注重這點。

　幾個舅舅看金瑤心意已決給她湊了幾萬塊，之前也花了七七八八，在加上這兩年家裡的孩子逐個結婚手上沒有多少閑錢。

　金瑤並不在乎他們湊了多少錢，他們盡力就好，誠如他們所說，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楚姚聽聞這個消息有些心安。

　他們來之前並不知道會有這種情況，所以也沒準備車，隻得就近叫車，外婆雖然答應楚姚說要去，但是看著大家真的動身了又反口不去，她其實也不想讓孩子們多花冤枉錢。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沒幾日了。

　何必折騰完兒子再折騰女兒。

　金瑤臉拉下來：“今天您不去我就抬著您去！”

　外婆歎口氣：“你這臭脾氣和你爸一模一樣。”

　她說完話，好歹是松口了，答應一起去C市。

　車半個小時就到了，幾個舅舅硬是讓他們吃完飯再走，楚南河謝絕了，吃飯隨時都可以吃，生病的事情耽誤不得。

　他很支持金瑤的做法。

　到的是輛麵包車，楚姚把後面的椅子都放平做成一張小床鋪讓外婆睡在上面，她坐在外婆的旁邊，楚南河坐副駕駛。

　因為要開很久，所以二舅找的熟人，一般的司機也不肯開那麽遠。

　楚姚坐在後面和外婆一路說笑，外婆和金瑤拿她小時候的事情揶揄她，楚姚雖然滿嘴反駁也喜歡看到外婆這副開心的樣子。

　車走到半路，外婆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楚姚靠在老媽身上，心裡難受，她剛剛還勉強的笑顏瞬間垮下來。

　“媽……”

　“我不想外婆有事。”

　金瑤歎口氣，她又何嘗想呢。

　到C市已經到下午三點多了，車直接開到醫院，楚姚帶著外婆去做各種化驗CT拍片子，忙得腳不沾地。

　這樣忙著也好。

　總好過胡思亂想。

　楚姚安慰自己。

　一個多小時後，檢查報告都出來了，楚姚扶著外婆坐在裡面，金瑤和楚南河也有些緊張。

　醫生拿著報告看金瑤：“有心絞痛，慢性腎衰竭。”

　“建議保守治療。”

　金瑤用眼神示意楚姚帶著外婆出去，外婆雖然聽不懂醫生說的什麽意思，但是這段時間這些話各個醫院的醫生都說過，應該不是什麽好病。

　楚姚出了房門就開始上網查這些症狀，每看一個就膽戰心驚。

　就光是透析她都看的頭皮發麻，她擔心外婆的身體會撐不住。

　不一會兒金瑤和楚南河從裡面出來，兩人都是一臉凝重，楚南河扶起外婆說道：“媽，別擔心了，剛剛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您就放心和我們回去吧，該吃喝就吃喝該玩就讓金瑤帶你逛逛，別整天想著生病的事情。”

　“之前你看的那些醫生都嚇唬您呢。”

　外婆被楚南河說愣住：“不可能，他們都和我說沒得治了。”

　他們大概就是幾個舅舅吧。

　這病，沒錢，還真的治不了。

　楚姚沒惱恨幾個舅舅，他們也不容易。

　楚南河笑呵呵：“沒大事，剛剛醫生都和我們打包票了說一定會治好的，您按照我們的生活規律沒問題的。”

　外婆不知道是被唬住了還是真的信了，情緒放松不少，一直愁眉不展的眉頭都舒展開。

　楚姚跟在楚南河身邊：“是啊外婆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把您養的白白胖胖！”

　金瑤在最後面抹眼水。

　她悄悄站在楚南河身邊，慶幸自己選擇這樣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