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飲冰雖然人不在公司，但是好歹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名義上統領一切的食物鏈頂層，所以即便以她一年能出現兩回就頂天的頻率，公司還是給她辟了一間最大的豪華辦公室，每天都有專人進來打掃。

　陸飲冰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打量自己的辦公室，辦公桌有三米長、一米寬，可以橫著躺，真皮老板椅又大又軟，並排坐兩個人完全沒有壓力。

　休息室在辦公室的裡面，一扇獨立的門立著，推門進去一看，一張Kingsize的雙人床，用布蓋著，有浴室有衣帽間，面積快比上小兩居大小了。

　大，大，大，什麽都大，非常合陸飲冰的心意。這辦公室誰督促著設計的？發獎金發獎金。

　薛瑤先在門口敲了敲門，裡面沒反應，她便擰開門把手自己邁步走了進去，陸飲冰正從休息室裡出來，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坐進了老板椅裡，背試了試柔軟度。

　“陸總。”薛瑤換了個稱呼。

　“薛總。”陸飲冰跟她客套起來，薛瑤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裝不下去了，搬了把椅子往裡一靠，右腿往左腿上一搭，“說吧，找我幹什麽？”

　“也沒什麽事，就是以後我可能要過來上班了，跟你招呼一下。”

　“上班？”薛瑤覺得自己耳朵可能瞎了，不然怎麽忽然幻聽了呢？

　“公司成立這麽久，我也該過過眼了，不能都賴著你一個人啊。”陸飲冰說得道貌岸然。

　這話放在十年前說，薛瑤或許就信了，現在她心裡只有一個翻到天靈蓋的白眼：“你是因為夏以桐要簽過來了所以才跟著來吧。”

　“機智。我就是過來跟你聊這事兒的。”陸飲冰道，“依你看，我把她辦公室安排在哪裡比較好呢？”

　薛瑤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就安排在你這兒唄，乾……什麽都挺方便的。”

　陸飲冰擺擺手：“這多不好意思，惹人非議。”

　薛瑤心說你還怕惹人非議？巴不得人家多非議你和夏以桐兩句，但老板的意見表面上還是要做做樣子聽聽的：“那陸總您的想法是？”

　陸飲冰：“把她辦公室設在我旁邊，然後中間打通一道門，通往我的休息室，你看怎麽樣？”

　薛瑤：“……”

　我覺得有病。

　她微笑道：“挺好的，您看什麽時候過來打洞，不，門呢？”

　陸飲冰沉吟道：“就這兩天吧，不，今天，免得你又拖。”

　薛瑤人都要氣成葫蘆。

　她一大堆事要忙呢，電腦桌上還放著剛呈上來的陸飲冰要給夏以桐挑選的劇本，她說這話不過三天，自己就已經進行到第二階段了，她什麽時候拖過？什麽時候不是對她說的話兢兢業業無比上心的？！

　倒霉孩子，氣死她了。

　陸飲冰：“夏以桐又要交給你帶，辛苦了，我給你加百分之二的股份，你看行嗎？”

　薛瑤眼睛一亮，立時道：“行。”

　她現在就去找人打洞，不，門。

　辛苦什麽，她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陸飲冰也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調皮了一點兒，其他一點毛病沒有。

　“陸總還有事兒嗎？”

　“不知道算是有……還是沒有……”陸飲冰難得露出愁緒，薛瑤收住了邁出去的腳，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知心媽媽臉：“怎麽了？”

　隔著寬大的辦公桌，陸飲冰總覺得二人間的距離太遠，她索性起來坐到了待客用的沙發上，薛瑤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

　陸飲冰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不是該和夏以桐保持一點距離？”

　“啊？”你剛剛還說要把兩個人的辦公室打通。

　陸飲冰看她反應就知道對方想岔了，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說在公眾面前的距離，我不想她因為我的原因一直被人罵，她不在乎，我在乎。”

　“我給你說個圈內發生過的事兒吧。”薛瑤想了想，說，“A和B是一對同性戀人，B比A要火很多，A是借著和B搭對手戲的一部戲走紅的，他們倆因戲生情，走到了一起，只有那個小圈子裡的人才知道。國內的態度，麥麩OK，真同性戀勢必要封殺的。所以兩個人在外特別避嫌，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外人絕對想不到他們倆居然會是一對。”

　“然後呢？”

　薛瑤說：“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被媒體拍到了。”

　陸飲冰心臟一緊，薛瑤靜靜地望了她兩秒，說：“雖然不是接吻照，但是是很曖昧的照片，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兩人關系不菲，甚至像是情侶，安全不同於先前傳出來的兩人毫無交集。於是有人從後往前扒，將兩人幾年來的感情扒了個通透，兩人承受了很多來自四面八方的謾罵，名譽大毀，被公司雪藏，大好的發展前景一息崩殂。早些年不比現在，絕大多數人對這類群體的態度都是很偏激的。”

　“那後來呢？”陸飲冰手指不安地搓著自己的褲子。

　“兩人各自成家，結婚生子了。”薛瑤唏噓道，“現在都不在圈內。”

　陸飲冰愁眉緊鎖，若有所思。

　薛瑤起身出去，腋下夾了本劇本、倒了兩杯咖啡進來，朝陸飲冰推過去一杯，自己靠在沙發裡翻劇本，她翻到一半的時候，聽見陸飲冰說：“你的意思是我不僅不能保持距離，反而要做得更過一點？”

　薛瑤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道：“看你將來的打算，你和夏以桐要不要出櫃，這個櫃怎麽出，什麽時候出。你得先發製人，據我所知，圈內還有一對兒同性戀人，公認的哥倆好，無論媒體傳出什麽消息，評論永遠都是哈哈哈我根本不信，我打算把你和夏以桐往這個方向帶，只要不被拍到床照，你們就是安全的。”

　陸飲冰看向薛瑤的神情略微複雜：“你怎麽認識那麽多同性戀人？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啊。”

　薛瑤：“誰沒事說這個，以前你不是我還非拽著跟你聊啊？從上回你跟我坦白以後，我就一直在著手準備這件事，找了很多現實案例。你們倆操作起來比那兩個困難，單你們倆的人氣和粉絲，就是一筆怎麽扯都扯不清楚的毛線團。另外，夏以桐身邊太多人盯著了，好在你很快就是她的老板了，到時候多了一層關系，媒體拍到也拿你們沒轍，別在會被拍到的地方接吻，基本上OK。”

　陸飲冰躍躍欲試：“我可以帶她出去逛街嗎？”

　薛瑤聳肩：“老板給新晉下屬員工置辦點行頭，展現公司的美好新氣象，有問題嗎？”

　必須沒問題！

　陸飲冰蠢蠢欲動：“我可以帶她出去喝咖啡嗎？”

　薛瑤攤手：“老板給新晉下屬員工傳達公司理念，兩人攜手合作，共創光明未來，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陸飲冰神情激動：“我可以……”

　薛瑤輕輕地打斷她，欣然笑道：“稍加克制一下你的感情，什麽都可以。”

　陸飲冰快高興瘋了，四舍五入跟出櫃了似的，當即便跟夏以桐分享一個月後她的計劃。

　“你想先去國外還是國內？”

　【國外吧。】夏以桐打字回道，她現在在一個活動後台，戴著耳機聽陸飲冰說話。

　“但去國外好像躲人似的，要不然我們先國內晃兩天，我帶你去逛街吃飯，專門去記者多的地方，讓他們拍了也白拍。”

　【你這是什麽心理啊？】夏以桐忍俊不禁，引來旁邊一個同行的注意力，忙東張西望兩眼。

　“沒什麽心理，就是對人家老是瞎編排你不爽，我光明正大從他們面前過，我看對方能寫出什麽玩意兒來。”

　【好好好，都聽你的。】

　陸飲冰心情大好，整個人又完全陷進柔軟的老板椅裡，舒服得“嗯”了一聲長音，手一松，語音發了出去。

　【陸老師……】

　陸飲冰：“嗯？”

　夏以桐——【你為什麽忽然勾引我？】

　陸飲冰：“嘿，我哪勾引——”她將錄音到一半的語音取消，特意壓低了嗓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轉眼兩年過去了，你都不想我嗎？”

　夏以桐——【不然明天路演結束，我們去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我沒別的通告。】

　陸飲冰等她這句話好久了，夏以桐每天比她還忙，能抽出空約會不容易，當即興高采烈地同意了，長按語音：“好啊。”伴隨著她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隆隆的機器轟鳴聲。

　陸飲冰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跳下來，往休息室走去，一個半人高的洞已經被推了出來，磚石散落一地，灰塵滾滾。陸飲冰一邊咳嗽一邊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照，趕緊退了出去。

　“你將來的辦公室，驚不驚喜？意不……咳咳咳……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