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茴第一反應是站起來張望，有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由於頭等艙人本來少些，隔得都比較遠，倒是沒人投過來異樣的眼光。

　但是謹慎起見，方茴還是很輕地出聲提醒：“夏老師？”

　夏以桐衝她比一個OK的手勢，人往下滑，將自己徹底避開他人的視線。她想給陸飲冰打電話，想聽她的聲音，甚至，她想直接和對方視頻，看看對方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神情說出這番話的，是面如沉水還是和她一樣情緒激動，差點找不著北，她後悔沒有在昨晚就表明心緒，那麽便能多溫存一會，不像現在，兩人馬上便要一南一北，分隔兩地。

　陸飲冰——【再不回答我就當你拒絕了啊。】

　夏以桐登時心裡一緊，手忙腳亂，她剛才在腦內活動居然忘記回復了！她以為她回了的！答案當然是“嗯嗯嗯”，簡直一萬個嗯都不夠好嗎？

　放棄打字，直接發送了一個視頻邀請，點完以後還是激動得手發抖，兩條腿也是，感覺渾身都抖得不像是自己了。

　——對方拒絕了你的視頻邀請。

　夏以桐：“？？？”

　陸飲冰——【剛到機場，不方便。】

　夏以桐捶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忘記了，對不起。】

　陸飲冰——【不用說對不起。】

　陸飲冰——【所以你倒是快回答我啊[抓狂]】

　回答回答她現在就回答，夏以桐敲字——【嗯】

　【嗯嗯】

　【嗯嗯嗯】

　【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嗯】

　【嗯無限循環（符號不知道怎麽打出來，所以說一下）】

　陸飲冰——【[土撥鼠尖叫.gif]】

　夏以桐在椅子上打起了滾，啊啊啊啊，好想看陸老師尖叫的樣子，但是她現在在飛機上，轟鳴聲圍繞在耳邊，馬上就要起飛了，機長，這飛機能停一下嗎？夏以桐欲哭無淚。

　陸飲冰這個人怎麽這麽會拿人呢？

　“陸老師。”小西拿余光瞟著陸飲冰，陸飲冰戴著口罩墨鏡，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低頭玩手機，但是眼角肌肉放松，依稀是個帶笑的模樣。

　“嗯？”陸飲冰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前面一大批送機粉絲來襲。”

　“好的。”陸飲冰給夏以桐回了句“人多，回頭再說。”便收起了手機，整理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把口罩摘了，信步過去。

　一陣地動山搖的尖叫和歡呼。

　大老遠來一趟的，都不容易，露個臉也沒什麽。陸飲冰在正面對著粉絲的時候，嘴角微微勾起來一點。

　……

　夏以桐抱著手機，一直等到廣播要求關機，沒見陸飲冰再回復。

　還能怎麽樣？歎氣，只能回頭再說。

　長按電源鍵——滑動來關機——點X，眼睛快把微信那個聊天界面盯穿了，才戀戀不舍地關了機，又一聲長歎。一想到自己要在外地拍一個月，就覺得生無可戀。

　轉頭再一想，下次見面她就是陸飲冰的女朋友了，這樣的轉變足以讓她這一個月都保持在興奮狀態。

　方茴：“……”

　她家藝人已經在椅子上螺旋式翻滾四次，捂臉害羞五次，無聲尖叫六次，不由自主發出輕輕地吃笑聲七次，抖腿八次，至於嘴角，完全沒下來過。

　由於陸飲冰和夏以桐在片場有所避諱，並沒有過什麽親密舉動，任方茴想破腦袋，也料不到這兩人居然已經到了如斯地步。

　她所能做出的唯一猜想，就是夏以桐大概是犯了什麽病……

　好在身為助理，她並不像小西那樣內心活動豐富而且八卦，她只要負責好自己分內的事，如果夏以桐有事需要求助她的話，她會盡力幫忙。

　她老神在在，夏以桐卻有些耐不住了。

　好的事情，多一個分享的人，心裡的喜悅會成倍地增長，如果可以，她想告訴全世界的人：我，夏以桐，和陸飲冰要談戀愛啦！

　但是她不能，所以她想分享給身邊的人，第一選項就是目前端坐在她身邊的方茴。但是方茴完全沒有表露出好奇，這讓她很受挫。

　自己助理居然對自己這麽抽風的行為一點都不關心？嘟嘴，腹誹：一定是個假助理。

　渾然忘了，她當初挑助理的時候，不八卦、嘴緊、話少的要求，如今方茴正很好地履行了她所要求的特質，她倒不滿意了。

　其實還有一個選擇，來影。

　來影一定能把她的喜悅變成三倍、四倍乃至十倍，但是她現在沒辦法和來影聊天。

　“方茴？”夏以桐拿手指頭戳戳方茴的手臂。

　方茴習慣性：“嗯？”說完覺得這樣的單音節不好，便改成了禮貌溫和的，“怎麽了夏老師？”

　夏以桐又要瘋了。

　方茴的“嗯？”立馬讓她想起了陸飲冰那句“談戀愛吧，嗯？”，嗯得她心跳驟停，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要是陸飲冰在她面前，朝她那麽“嗯”上一聲，她恐怕要心肌梗塞猝死。

　方茴：“……”

　她家藝人再次在椅子上螺旋式翻滾五次，捂臉害羞六次，無聲尖叫七次，不由自主發出輕輕地吃笑聲八次，抖腿九次，至於嘴角，從剛才到現在，從來就沒下來過。

　一個並不八卦的方茴都忍不住起了好奇心，這病得夠重了……

　夏以桐撲騰夠了，再次用手指尖小小地戳方茴手臂。

　方茴學乖了，直截了當問：“夏老師？”

　夏以桐面色十分紅潤，湊過來，低著好看的眉眼，含羞帶怯：“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如果不是方茴知道她心有所屬，還以為她要跟自己表白呢，自己可是個直的，注定要辜負對方了，“您說。”

　“我……”夏以桐看她一眼，又低下頭，“我……”

　“我我我”了大概有一分鍾，夏以桐“噗地——”地一聲笑出來，緊接著食指豎起比在唇中間，左右瞄瞄，很神秘很小心的樣子，“你別告訴別人啊。”

　方茴：“………………”

　她剛才是不是眼睛瞎了，為什麽她夏以桐說了什麽她完全沒有聽見。

　夏以桐：“噓。”

　方茴：“……”

　夏以桐低聲，耳語：“天知地知，除了你，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方茴：“……好的吧。”

　無語望艙頂，就當她已經知道這個對夏以桐來說貌似是爆炸性新聞的好消息吧，她只要負責微笑就好了。古龍說愛笑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夏以桐：“你發誓。”

　方茴舉起三指：“我發誓，絕對不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夏以桐嚴肅：“要是告訴別人，我就扣你一年工資。”

　可以說是非常毒辣的詛咒了。

　方茴比她更嚴肅：“如果我泄露出去，就扣我一年工資，白乾不說，倒賠夏老師十萬塊。”

　反正她什麽都沒聽見，想泄露也沒地兒泄露去。

　夏以桐回座椅上重複她一全套螺旋式翻滾、捂臉害羞、無聲尖叫、吃笑出聲、抖腿不已的動作，以及還加了一個千叮嚀萬囑咐方茴不得泄露機密。

　一共三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方茴卻覺得比之前搭國際航班都要漫長。

　飛機窗戶是不能打開的吧？否則她一路上都要擔心夏以桐會不會激動得直接跳下去。仔細檢查外加記憶搜查，確定的確是不能打開，便松了口氣，集中精力緊密盯著周圍，把坐在裡側的夏以桐保護好。

　下機時，夏以桐穿著長風衣，精神抖擻，衣角都快飛起來，完全不見有撲騰了一個半小時不帶停的跡象，倒是方茴，由於注意力高度集中，無精打采，這一趟飛機坐下來整個人都快累癱了。

　要問問夏老師打算瘋到什麽時候，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是時候提提漲薪水的事情了。

　夏以桐一下機立刻開機，點進微信，果然在她關機後陸飲冰給她發了新消息。

　陸飲冰——【摸摸頭。】

　夏以桐不方便說話，給她打字，說什麽好，她不知道，便遵循她內心的聲音——

　【陸老師】——一句。

　【陸老師陸老師】——兩句。

　【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陸老師】——無限循環。

　無論喊多少遍，都道不盡她溫熱胸口滿漲的情意的萬分之一。

　……

　陸飲冰算算時間，夏以桐應該還有一個小時，她這裡才剛剛準備起飛，要關機了，很奇異的，心裡生出一絲不舍，還沒有等到夏以桐的回信呢。

　她下機以後，一定會第一時間找自己吧，會不會高興得走路蹦蹦跳跳的，耳朵紅紅，像隻小兔子？

　磨蹭到最後，陸飲冰還是把手機關機了，將整個身體放松在座位裡，閉上眼睛。一分鍾後，轉頭看向窗外，側臉線條柔和，嘴角往上翹。

　小西：“？？？”

　陸老師都看了一刻鍾的窗外了，外面有那麽好看麽？不都是灰天灰雲嗎？

　陸飲冰深吸口氣，轉過來，嘴角的弧度略往下壓，很快就跟彈簧似的彈得更高，她放棄強行忍耐的想法了，對小西笑容燦爛：“我有件特別開心的事，你想不想聽？”

　小西點頭如啄米，想想想，特別想！

　陸飲冰盯了她半晌，“撲哧”一聲，低眉擺手，還透著點含蓄的赧然：“哎，算了算了，不說了，怪不好意思的。”

　小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抓心撓肝！！！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