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縱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心底的落差感還是讓她沒辦法抬起頭來,她已經跑得很快了,再快她可能會跌倒,但是她和陸飲冰的差距不是她努努力就可以的,她以前就想過,可能這輩子連她的一半也趕不上,那是來自天賦和努力的雙重碾壓。
她做不到像陸飲冰那樣為了一個角色去拜名師學藝,一年劍不離手,永遠沒辦法像陸飲冰那樣天賦異稟,天生就適合吃這碗飯,她是為了演戲而生的人,這是上天給的,求也求不來。
追上陸飲冰她從來沒有奢求過,但是其他人,她依舊和人家有著天塹之別,和陸飲冰插科打諢的來影,偶爾在她口中提及的朋友姓名,不是影壇驕子就是上流社會的翹楚。古語有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當你身邊的人都經過了長久的嚴寒冰凍三尺乃至三丈了,她還是一顆沒有結冰的水滴,前路漫長得沒辦法看到終點,而那個終點,也僅僅是其他人的起點。
她正暗自神傷,努力安慰自己,直言不諱乃至傷人的陸飲冰卻打斷了她,陸飲冰從她身上翻身下來,躺在她身邊,“你看我。”
“啊。”夏以桐下意識應了一聲。
“看我。”
夏以桐看著她,疑惑她叫自己看什麽。
“我在發光。”陸飲冰說。
“啊?”夏以桐不知所以。
“旁人是金大腿,我是金人,”陸飲冰說,“跟著我久了,你也會發光。”
夏以桐向上提了提嘴角。
陸飲冰:“來影和你一樣歲數的時候,還在電影裡演戲份不超過三句的女N號;段影帝二十三歲才進娛樂圈;去年拿金椰獎的周思,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不必用他們現在的成就來要求你自己。”
夏以桐笑了一笑,笑容中已無勉強。
“你是一塊璞玉,你需要一個匠人,正如千裡馬需要伯樂一樣。”陸飲冰說,“如果將來你有幸攀至頂峰,記住,你不是依附於我踩在我的肩膀上,而是有人擦掉了你表面的灰塵,那個人才是我。”
夏以桐靜了一瞬,主動伸手摟住她:“你怎麽這麽會說話?”
“我一輩子哄人的技能點都點在你身上了,”陸飲冰感慨,摸著她背上冰涼的發絲,“榮幸不榮幸?”
“榮幸。”
“你說一個人怎麽會那麽奇怪,可以因為是喜歡的人就完全換了一張面孔。”
“不知道。”
“我知道啊。”陸飲冰笑了笑。
“是為什麽?”
“愛情的力量。”
說了等於沒說,夏以桐心理吐槽,但是對於陸飲冰這種直接表達喜歡的行為還是很滿意,所以給了她一個親親,陸貓再次探出她的粉爪爪,重重地拍了拍夏以桐的頭:“你知道電視放到哪兒了嗎?你解釋一下為什麽要把專門給我的糖給薑迪吃。”
夏以桐麻溜躺平:“你吃我吧,我比糖甜。”
“不吃,鹹死了,少給我轉移話題,快解釋。”
“我不是習慣隨身帶點糖麽?我看小姑娘挺可憐的,就給了她一根,沒想到剛走兩步又碰到了李玨,於是給了她一根,就隻給了她們兩個人吃,沒別人。”
陸飲冰識破了她的小心機,道:“那是因為你口袋裡只有三隻棒棒糖吧。”
夏以桐乾笑。
陸貓今天爪子出手太多次,已經累了,需要養精蓄銳一會兒,於是她只是小小地撓了撓對方的下巴,專心致志地開始看節目。
夏以桐努力回憶著拍攝時候的事情,有沒有和誰距離太近,回憶完畢後,心如死灰,她和誰距離都沒怎麽遠過,真心的假意的,表面功夫都是做得足足的。
“哦豁,情侶裝。”陸飲冰絲毫不走心地感歎,一邊在手機的畫圖軟件上花正字。
夏以桐想撕了後期,把這個片段剪出來就算了,還貼心地配上後期字幕:自古紅藍出cp。誰不知道紅藍cp怎地,要你們多嘴。
“你和岑溪同組哦,這小迷妹的眼神隔著屏幕都能燒起來了。”陸飲冰添上“正”字的一豎。
夏以桐額上滲出冷汗。
“你是把人家當小寶寶嗎?遇事兒衝得最快,我看岑溪跑得也不比你慢多少啊。”再一豎。
夏以桐試圖摸陸飲冰的手,被一爪拍開,瞪過來:“老實點。”
那個口氣就像對待監獄裡犯事提案待審的犯人一樣,夏以桐委屈。
“哇,薑迪小妹妹看來是要愛上你了,這熊抱,這崇拜,嘖嘖嘖。”
夏以桐望著身後,抬腳去蹭陸飲冰的小腿,再次被拋開,惡聲惡氣道:“再動閹了你!”
她沒什麽好閹的,沒有那構造,夏以桐樂觀地想道,陸飲冰對她還是念舊情的。
“薑迪牽過你的手,李玨抱過你的腰,中花1號摟過你的肩膀,岑溪靠過你的背。”陸飲冰刷刷刷刷連記上四筆,每一筆都非常用力。
夏以桐現在才有點驚恐地想,她到底要經受什麽懲罰?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電視裡正演到她們找到這張證據的時候,陸飲冰終於說了一句無關吃醋的話,神色淡,語氣更淡:“臥底是你啊。”
“你怎麽知道?”夏以桐奇怪道,“我之前告訴過你嗎?”連她自己都是在那天傍晚揭曉答案的時候才知道為什麽放這首詩。
陸飲冰抬眸瞧她一眼,彷如看一個傻子:“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後一句就是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語出白居易《長恨歌》,林碧落不就是你演過的主角嗎,臥底不是你是誰?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高中學的詩,哪能記得那麽多?幾句有名的我都知道啊,比如什麽天生麗質難自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夏以桐狡辯道。
“隻記得這些情情愛愛,”陸飲冰一指頭戳她腦門上,“還不如一個高中生。”
夏以桐並不惱,要知道一個人的記憶巔峰可能就是在高中時代了,不過令她感到震驚的是,陸飲冰怎麽會還記得這些。
陸飲冰道:“這有什麽?我打小記憶力天賦異稟,不說過目不忘,反正背過一遍的東西是不會忘記的。不信我把長恨歌給你背一遍。”
夏以桐點頭:“好啊好啊。”
陸飲冰剛要開始,夏以桐先掏手機百度,把全文度出來:“你背吧。”
陸飲冰白她一眼,張口流利地背誦了下來,連個思考結巴的過程都不需要,夏以桐道:“你背台詞也一樣嗎?背過就不會忘?”
陸飲冰挑眉表示默認。
也是,夏以桐拍戲的時候就沒聽過她說錯過台詞,於是再次受到暴擊,或許天才的世界就是這麽與眾不同吧,她得學會接受。
陸飲冰道:“不過背台詞有背台詞的方法,和背書不太一樣,等有空我教你,不說跟我一樣,起碼不用那麽費勁地想。”
“嗯。”夏以桐有氣無力。
一點細微的打岔並不會影響陸飲冰的記仇過程,轉眼電視節目古鎮逃亡進度過半,臥底隨著線索的展開,漸漸浮出水面,薑迪不愧是夏以桐的新晉迷妹,作為她們中的高中生“知識擔當”,《長恨歌》自然是背過的,她冥思苦想終於想起了那句話的出處,但是並沒有告訴其他人,隻偷偷告訴了夏以桐一個人,並表示永遠站在夏以桐這邊,無論她是臥底還是什麽。在夏以桐的鼓動下,原本的水星聯盟成了一盤散沙,成了5V5,由杜若涵領隊的水星隊和由夏以桐擔任隊長的展開了激烈的爭鬥,最終臥底方獲勝,大家都不能回水星了。
雖然過程挺精彩的,尤其是前期夏以桐不知道自己是臥底,還是水星方的時候為了保護中花1號,從背後直接衝出來,趁穿著迷彩服的獵人沒防備,直接一個過肩摔將一米八的壯漢摔倒在地,反剪對方雙手,膝蓋死死壓在對方背上,抬頭衝著中花1號大喊一聲:“走啊!”簡直是節目的高潮點,光是透過屏幕陸飲冰就感覺到了衝擊力,跟電影裡跳出來的英雄救美一模一樣,何況是美人救美人,現實的蘇到沒朋友。不難想象節目播出後,大熱點肯定有夏以桐這一鏡,然後無數迷妹要跪下給夏女王唱征服。
夏以桐捂著臉不好意思,透過指頭縫看。這一鏡頭過去,兩人都逃之夭夭,夏以桐才放下手,望向陸飲冰,眼神明顯就是求誇獎。
陸飲冰歎了口氣,心情複雜。她發現自己寫這個正字沒有意義了,作為一個旁觀者來看,夏以桐的確值得這麽多人喜歡。長得好性格好能唱能演,身手好還能英雄救美,站在哪裡都會聚集一批粉絲,估計一個三峽水庫才能堪堪裝下她心裡的醋。
陸飲冰象征性記了一筆。
李玨給她噴藥了,還摸了她的肩膀,又摟了腰,還言語之間調情,挑下巴。
陸飲冰扯著嘴角“哼”了一聲。
薑迪又抱她的腰,再次表忠心。
哼哼。
岑溪真的是越來越無所顧忌了啊。
哼哼哼。
中花1號得夏以桐親自教導怎麽過肩摔。
哼哼哼哼。
薑迪妹妹晚上睡覺都要貼著她女朋友睡呢。
哼哼哼哼哼。
夏以桐聽著身邊人時不時發出的冷笑心驚膽戰,陸飲冰已經不說話了,她懶得說話,夏以桐就是這麽好的人,別人喜歡她是應該的,這是理智的想法,但是嫉妒使她失去理智,吃醋的女人不需要理智。
電視裡響起了片尾的主題曲,夏以桐立刻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了,一秒都不多放。
陸飲冰看都不看她,直接自己鑽進了被子裡,閉上眼睛,連句晚安都不想說。
“陸飲冰。”夏以桐貼著她的耳朵,改口叫她。
陸飲冰想反駁她“叫爸爸也沒用”,怕陷入方才的惡性循環,哪知夏以桐提前預料似的,當即就“爸爸”上了。非但如此,還變本加厲。
陸飲冰始終閉著眼,但聽得耳邊有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連兩聲衣料落下的聲響,緊接著一具溫熱的身體從背後抱住了她,熟悉的感覺讓她一瞬間就分辨出來對方沒穿衣服。
嘿,這不要臉的玩意兒!
“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陸飲冰心道:爸爸才沒有你這樣到處招蜂引蝶的兒子!
“爸爸?”
爸你個大頭鬼,陸飲冰不理她。
她“爸爸”了半天,陸飲冰不但不太想理她還嫌煩,於是夏以桐一招用老再出一招,直接色誘,陸飲冰費力掙扎才沒讓自己的褲子被夏以桐扒了,但是夏以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在兩人的爭奪過程中,陸飲冰難免碰到對方的身體部位,身體是有記憶功能的,她的手也有。
一來二去的就擦槍走了火,兩人熱火朝天地接起了吻,就當要到最後一步的時候,陸飲冰收回了摸得泥濘不堪的手指,置夏以桐空虛的身體而不顧。
夏以桐茫然睜眼,滿臉潮紅,呼吸還是急促的。
陸飲冰從她身上翻下來,躺平:“氣完我還要我伺候你,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你來,我要享受。”
夏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