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飲冰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她出門後原本想把報告撕碎了扔進垃圾桶的,不知怎麽卻留了下來,鄭重地收進了家裡的保險箱裡。
她在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得不接受了現實。第二天早上八點,動了一下胳膊腿,隨便拉張毯子睡在她腳下的小西驚醒,坐了起來,給她倒了杯熱水。
陸飲冰讓小西找來了薛瑤。
“電影我恐怕拍不了了,別因為我耽誤劇組進度,你幫我推了吧,違約金賠雙倍。”陸飲冰的表情很平靜,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平靜下面代表著什麽。
薛瑤沒勸她,聲音很輕地說:“好。這次再說臨時有事,怕是說不過去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讓營銷號發通稿說你耍大牌吧,行嗎?”
陸飲冰看了她一眼,眼神裡似乎還有感激,替她隱瞞了真正的原因。
她沒辦法把自己的傷疤再次挖開,供眾人談資,或是同情惋惜,最起碼現在不能。
薛瑤問:“有什麽打算嗎?”
陸飲冰搖搖頭,說:“我想睡覺了。”
薛瑤:“那你睡吧,小西,你就在這呆著,公司也沒你什麽事兒。”
小西看陸飲冰一眼,點頭。
陸飲冰上樓了,樓梯拐角的花瓶碎片收拾了,還沒有換上新的,光禿禿的只有個架子。房間窗簾沒拉開,她將門開了一條縫,踏進了濃稠的黑暗裡。
睡著之前,她蜷了蜷冰涼的腳,把自己環抱著成娘胎裡的姿勢,想:
今年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夏以桐的戲還沒有拍完嗎?
陸飲冰再次中途退組《念念不忘》的消息傳出去,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是你的陸軍部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是怎麽了啊,忍不住爆粗口了啊艸,我怎麽有一種特別不詳的預感[驚恐]】
【他年我若為青帝w:《養母》退組,《念念不忘》也退組,第一次是意外,那這次是什麽?我記得這個劇組是剛剛才開機的吧,是不是劇組鬧了不愉快的事情?】
【滾滾死忠粉:我現在整個人都是方的,陸影后今年是不是命犯太歲啊,接二連三的出事,還是說有人給她扎小人?[咒罵]】
【嘟嘟篤篤篤:也不一定咯,也許是她囂張這麽多年的報應呢,做人還是不要太有野心的好[嘻嘻]】
【是你的陸軍部隊了回復嘟嘟篤篤篤:是啊,做人有鍵盤就夠了。】
【滾滾死忠粉回復嘟嘟篤篤篤:艸你媽,聽見了沒艸你媽!哪家的狗也跑出來亂吠,祝你蒸煮一輩子撲街糊到地心。】
這個消息流出後不久,有營銷號發了一篇長文,標題起得很吸引人眼球:“實錘:陸飲冰耍大牌,再次退組”,長文先是寫了這次退組的事情,然後從陸飲冰出道至今所有事跡來分析,拍完巧兒後,她一開始就以一種強勢的姿態進入電影圈,第一年便奪下金象獎最佳女主角,從此順風順水,成了電影界的寵兒。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性格乖張,行事隨心所欲,經常大庭廣眾之下讓記者下不來台,更有許多知情人爆料,陸飲冰在劇組大牌風格盡顯,助理都要帶上六個,保鏢更是不能少,隨身攜帶化妝間,還經常和導演拌嘴,氣得導演臉紅脖子粗。所以得出結論:這次退組是玩脫了,耍大牌過度了,導演看不下去,兩人鬧掰了,所以退組。
眾網友紛紛表示你是在逗我麽?
以前人家風光的時候說是真性情,現在退組了,落不落魄還不一定呢,你就上趕著落井下石?
還有那些娛記,我要是陸影后我也讓你們下不來台,都什麽糟心玩意兒,社會蛆蟲,好意思說人家罵你們,該罵!臉都被狗吃了!
帶助理怎麽了?我陸有錢有身份有地位,帶一百個助理一百個保鏢又怎麽樣?吃你家大米了?明星不都有自己的私人化妝師麽?貧窮限制了你們垃圾營銷號的想象力。
知情人爆料是吧?把名字爆出來啊,一個個躲在陰影裡朝人家丟石頭喊打喊殺,撲街就是撲街,low不low啊你們。有種正面剛啊,人家就算是耍大牌也比你們這些不敢見人的東西好。
什麽和導演拌嘴,誰不見圈內名導都對陸神讚不絕口,媽耶造謠也要動點腦子的好嗎?嘴皮子上下一碰人家就信了噢,當誰傻呢?
耍大牌的傳言越演越烈,營銷號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仍舊在傳播,誰叫他們收了錢呢,有爆點,罵怕什麽,等風頭過去了又是一條好漢。
有娛記聞風而動,去劇組采訪導演,導演不知道和薛瑤達成了什麽協議,將其拒之門外,娛記別說從導演嘴裡撬出點什麽了,連面都見不到。
有人旁敲側擊去采訪王老,王老也是,不接受采訪。
營銷號表示:這從側面證明了陸飲冰和劇組確實在鬧不愉快。
熱搜掛了整整兩天,有人信了,有人不信,網友像上次一樣湧到陸飲冰的微博下蹲回應,陸飲冰沒有任何消息。上一條微博在三天前的早上。
【開機啦[歐耶]】
網絡時代,信息傳播瞬息萬裡,遠在東北小城的《養母》劇組自然也得知了這件事情,他們在工作的空隙間竊竊私語,但這事畢竟不如上次墜樓重傷嚴重,也就當時熱鬧了一下,後來就沒聲音了,夏以桐根本沒聽見。
網上倒是風風雨雨,但夏以桐已經一個月沒看微博了,方茴看到了,請示了薛瑤——她上司的上司,薛瑤讓她等殺青以後再說,她也隻好隱瞞了下來。
那兩天總是有人看夏以桐,八卦地想看看她老板兼“好閨蜜”出事什麽反應。什麽嘛,還說好姐妹呢,一點反應也沒有。夏以桐收到這麽多視線還奇怪呢,是她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麽?為什麽都要看她?問方茴,方茴說還好。
程導是除了方茴和她交流最多的人,但是程導嘴沒那麽碎,而且他直覺夏以桐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了按照上次在醫院那個動靜,肯定會大受影響,直接跑回去都懸。
這樣秘而不宣的狀態,真的一直保持到了殺青那天,夏以桐對發生在陸飲冰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們晚上還是會聊天,說情話,夏以桐問她的身體,問她在劇組怎麽樣,陸飲冰一概答很好。沒有視頻過,夏以桐瘦了很多,不想讓對方看見,如果她開了視頻的話,就會發現對方身邊永遠都是一片黑暗。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夏以桐所有戲份結束,在導演的“過”中宣告殺青,半年的拍攝終於告一段落。此時離陸飲冰退組正好過去了一個禮拜,夏以桐一接受完導演說話和劇組眾人的擁抱,走到一邊,方茴就把憋了一個禮拜的消息告訴了她。
陸飲冰退組了,原因不知道。
夏以桐僵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望著她:“你說什麽?”
方茴歎了口氣,認真地點頭。
方茴讓她別衝動,夏以桐能不衝動麽?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玩命似的跑進了化妝間,一邊換衣服一邊打電話給薛瑤,從薛瑤那裡確認了這個事實,夏以桐問是什麽原因,薛瑤支支吾吾地讓她自己問,她不方便說。
夏以桐聽得心驚肉跳,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到陸飲冰身邊,“她有危險嗎?”“她在哪兒?是不是在醫院?”“為什麽退了組不告訴她?”
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姐姐,吃飯了。”小西側耳聽著,敲了敲房門。
薛瑤:【夏以桐殺青了,她知道你退組的事了,在回來的路上。】
陸飲冰放下手機,及拉著拖鞋下樓吃飯,桌子上有葷有素,還有海鮮,小西捧著臉,討好地笑道:“都是我做的,賣相很好吧?賢不賢惠?”
陸飲冰嗯了聲,動了筷子。
米飯吃了半碗,外帶幾顆青菜,用完飯,她很有禮貌卻又疏離地朝小西說:“謝謝。”轉身回到樓上,她的房間裡。
小西捂著嘴巴,等她的背影消失得看不見以後,才蹲下身哭出了聲音。
她正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別哭了,我又沒死。”
小西哭得更厲害。
陸飲冰戳了戳她的腦門,說:“你回公司去吧,我怕你在我這兒要脫水了,天天哭天天哭,不脫水也把我這兒衝了。你上輩子是條魚啊,我這也不是龍王廟啊。”
小西破涕為笑,看她一眼,說:“我不走。”
陸飲冰說:“你不走我走。”
說完便甩開她往外走了。
小西目瞪口呆,這才發現她身上穿了件駝色的大衣,從後面看上去腰細腿長,風姿綽約,走起路來都帶風,她驚喜地發現以前的陸飲冰似乎又回來了。
她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連忙抓了陸飲冰放在門口的圍巾和包跟上去:“小姐姐,你等等我啊。”
久違的陽光刺痛了陸飲冰的眼睛,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來慢慢適應。她用手遮在眼睛上方,陽光為她的側臉鍍上溫柔金邊。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是她的未婚妻回來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