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飲冰彎腰撿起沐浴露和洗發水,一陣後怕,十分慶幸自己沒有腳一滑,在浴室裡摔個坦坦蕩蕩的狗吃屎,若是家裡只有夏以桐一個人還好,她還可以借坡上驢忍著害羞來個色誘,現在家裡多了一個人,就不方便了。
梁舒窈雖然和她從小光著屁股長大,但自打上小學以後就沒在一起洗過澡了,要是見對方身體應該會尷尬得要死,以及三人行,她不知道要怎麽色誘。
還有一件事,她現在是個彎的了,不能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
門外兩人焦急的詢問聲又是同時傳進來:“表妹/陸老師,你沒事吧?”
陸飲冰:“我沒事,手滑了,抹沐浴露的時候瓶子掉地上了。”
至於洗澡為什麽把好端端擺在架子上泵壓款的沐浴露拿起來並且手滑掉到地上,就是另一個難解的問題了。
夏以桐和梁舒窈都沒有懷疑這件事情的實際可操作性,梁舒窈是不知道裡面的沐浴露種類,夏以桐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
總之接下來二人沒有再說話,夏以桐不習慣主動出擊,梁舒窈自剛才一役後覺得在這類嘴炮上她約莫是鬥不過夏以桐的,遂識趣的閉嘴。
想一想,她們倆拍戲的過程中,夏以桐假公濟私,佔盡陸飲冰便宜,她就記恨得牙癢癢。
而夏以桐總是忍不住在想,梁舒窈和陸飲冰互穿衣服的事情,什麽時候陸飲冰也能穿穿她的衣服,什麽時候她能夠那麽親密地抱著她,什麽時候陸飲冰也會用這麽熟稔的語氣和她說話,對她說別人在呢。
梁舒窈和陸飲冰一起長大,一定見過小小的她,見過暴脾氣的她,也見過傷心難過的她,見過她的成長,也見過她的痛苦,那些歲月是夏以桐此生都缺席無法再補上的。
越想越失落,但她不能暴露出來,面前實力強勁的情敵就等著她自曝其短呢,她非但不能表現出隱憂,還要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陸老師明顯是個典型的直女,她和梁舒窈處於同一起跑線上,公平競爭,她還佔盡天時地利,沒理由爭不過梁舒窈。她是沒有陸飲冰的過去,但她會有對方的現在和未來!
妒忌使人進步,妒忌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打起精神來,你是最棒的!
明天晚上就要對戲啦。陸飲冰為又多了一個可以佔夏以桐便宜、不,和她親密接觸的機會竊喜著,出來的時候都是哼著歌出來的。
面前唰的閃現出兩道人影,陸飲冰認為自己“閃現”這兩個字用得毫不誇張,眼前一花,原先坐著的那兩個人就站在了自己跟前,一人手裡端著一杯水,異口同聲:“喝水嗎,表妹/陸老師?”
陸飲冰看看這杯,看看那杯,機智地繞過她們倆,訕笑:“我剛洗完澡,還不渴。”
她背對著兩人的臉上眉頭緊鎖。她大約猜到了她們倆互掐的原因。以前上學的時候,就經常有女孩兒為她爭風吃醋,甚至為了誰是她最好的朋友大打出手,還互揪著頭髮,頂著一臉的指甲血痕到她面前哭訴,非要她選一個人當最好的朋友不可。
陸飲冰哪敢選啊,好家夥還有暴力傾向啊,索性與二人都絕了交。但是她個人魅力實在太大,再怎麽小心地維護朋友友誼,好言勸說,明裡暗裡的互損和打架依然時有發生,她當作不知道,如果鬧大了就一起絕交。
但是表姐和心上人,都是惹不起的,還得哄著。
這兩人鐵定為了誰和她交情最好吃醋呢,陸飲冰當然知道,更知道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根本沒辦法調解,夜已經深了,她明早還要拍戲,暫時把這事兒扔到一邊,惹不起她躲得起。
陸飲冰擦著頭髮,催促梁舒窈:“你不睡覺嗎?還不趕緊進去洗澡?”
梁舒窈剜了夏以桐一眼,故意大聲說道:“哎呀表妹,你沒給我拿衣服。”
夏以桐胸口起伏了兩下。
陸飲冰一見,女朋友生氣了可還行?急了,連滾帶爬地拉開衣櫃,在夾層裡揀了一套純棉的睡衣給她,“喏,洗吧。”
梁舒窈似乎想說句什麽,沒出口,忿忿進去了。
陸飲冰松了口氣,手搭上夏以桐的肩膀,聲音弱慫弱慫的:“你聽我解釋……”
這口氣有點像被妻子捉奸在床的理虧丈夫,陸飲冰心裡呸了自己兩句,正色道:“她是我表姐,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熟,所以說話沒什麽顧忌。”
夏以桐點頭。
“你多擔待啊。”陸飲冰說。
夏以桐鼻子發酸,將頭埋得更低,點頭。
“我和她是很單純的姐妹關系,不,朋友關系,就是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那種,”陸飲冰越想解釋就越說越亂,明明是想往關系往外了撇,怎麽透出來的感覺是把夏以桐當外人呢。她想表達的意思是:夏以桐不是外人,梁表姐才是她們倆之間的外人,但她和梁舒窈是家人,更不是外人。
她嘴巴張合兩次,最後憋出句,“她是個直的!”
等等?
夏以桐忍不住抬頭,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她:“啊?”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夏以桐連委屈都忘了,這語氣怎麽像梁舒窈是個直的,她是個彎的???
“你等一下,我腦子有點糊,剛才說的話作廢。”陸飲冰痛苦地揉著自己的眉心,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將人按在床上強吻一頓算了,正式宣告她要追求她,接不接受你看著辦吧!
片刻,一隻帶著涼意的手摸上她的手背,細細地往上撫過,陸飲冰從困惑中抬起眼睛,對上夏以桐溫和包容像是藏匿著星辰的目光。明明這個人比她小那麽多,無論自己多委屈,總是以她為重,先安慰她。
陸飲冰萬分焦躁的情緒就這麽被她一個眼神輕而易舉地安撫了,她低聲說:“我把她當做家人,沒有別的意思。”
夏以桐回她,說:“我知道。”
陸飲冰看她,微微詫異的樣子:“誒?”
夏以桐回身去拿書,床頭燈光下照出她微勾的唇角,和秀美文氣的眉眼。她哪裡會知道,是陸飲冰說了才知道。暗戀中的女人啊,害怕對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陸飲冰隻把梁舒窈當家人,那就把梁舒窈也當自己的家人好了,做不了家人,起碼不能做仇敵,不能讓陸飲冰兩頭為難。
兩位並沒有向對方告白的青澀姬佬在提前自居為對方女朋友這件事上有著近乎可怕的默契。
壁燈是花開並蒂紋飾的燈罩,昏黃的燈光籠罩在床邊這一小方天地裡,格外地溫馨,也安靜,心跳就這麽失了控。
陸飲冰和夏以桐近乎背對而立,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陸飲冰拿眼偷偷往後瞄,夏以桐的手搭在床沿,離她大概還有三十厘米遠,她如果要握住,有兩個方案考慮,轉身和不轉身。
轉身的話……似乎有點太不含蓄了,陸飲冰覺得她應該要含蓄一點,萬一含羞草葉子蜷起來了怎麽辦?所以她選了不轉身的方法,邊用眼睛瞄著距離調整方向,邊緩緩地探出一隻手,五指在床單上慢慢地蠕動著,朝目的地——夏以桐的手指奔去……
“飲冰!”梁舒窈邊推門邊說話。
咻的一下,夏以桐似乎看見有個東西從自己眼角余光那兒閃過不見了,那是什麽?
就差一點了!陸飲冰控制著自己紊亂的心跳,轉頭問:“怎麽了?”
洗完澡的梁舒窈說:“那個沐浴露不是用泵壓的嗎?你怎麽會摔到地上去?”
“我、那個……”陸飲冰急中生智說,“我平時用的是用手擠的,習慣了,剛剛一拿起來發現不是,我才手滑掉下去的。”
說完她還緊張地看了夏以桐一眼。
夏以桐想也不想便無條件附和道:“是啊是啊。”
梁舒窈自動忽略掉夏以桐,狐疑道:“可是你不是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個月嗎?”
“這瓶是新買的,我用不慣酒店的牌子。”
“噢,”梁舒窈仍舊半信半疑,提醒道,“下回小心點,摔了沐浴露事小,別摔著自己就行。”
陸飲冰鎮定接受,說:“我知道的。”
梁舒窈這句話讓她記起了一開始在浴室裡一閃而過的念頭,等梁表姐明天回去了,她就認真考慮一下色誘的可行性。
“睡覺吧。”梁舒窈抻了抻有點短的胳膊袖子和褲腳,率先爬上了床。
她大喇喇躺在了中間,明顯就是要把另外兩個人分開。
陸飲冰:“……”
夏以桐:“……”
這回沒等夏以桐發表任何意見,陸飲冰就爬上了床,一舉趴到梁舒窈身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推到了床沿,她兩手按著梁舒窈,自己霸佔了中間的床位,才朝夏以桐狂使眼色。
夏以桐忙在她身邊躺下。
“一人一邊,吵什麽吵,我要生氣了!”陸飲冰面帶怒容,大聲說道,“你倆認識嗎你倆,就要挨著睡,好意思嗎?跟小孩兒一樣。”
陸飲冰生起氣來還是挺能唬人的,兩人都不說話,一愣一愣的。
最後,陸飲冰虎著臉發話:“關燈,睡覺。”
房裡陷入一片黑暗,陸飲冰一邊胳膊在和梁舒窈做著垂死掙扎,沒掙扎動,讓她抱著去了。另一邊肩膀則緊緊挨著夏以桐,肌膚的溫度通過純棉的睡衣衣料傳過來。
陸飲冰後悔極了,決定今晚過後也要穿吊帶。
雖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兩人都知道對方睜著眼,陸飲冰側了一下頭,夏以桐也側了一下頭,枕頭陷下去一點,黑乎乎的夜裡兩人相視一笑。
“晚安。”陸飲冰用很輕的聲音說。
夏以桐竊笑,回以她更輕的聲音:“晚安陸老師。”
許久以後,夏以桐半夢半醒中,感覺自己手背上傳來了一點溫度,帶著涼意的人體的體溫,如同怯怯的小松鼠,探出個腦袋,頓住。
她悄然睜開眼,眨動兩下眼睫,沒動,手背翻過來,主動握住了對方探過來的溫涼的指尖。
陸飲冰閉著眼,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唇角。
兩人就這麽手牽著手睡著了。
做了個夢,夢裡漫山遍野都開滿了小花,漂亮又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