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蹲下身推機器,看一眼陸飲冰的方向,發現她背對著自己,才輕輕揉了一下眼睛。
推機器的小哥一見,立馬說:“我就說這裡灰塵大,非不信,迷眼睛了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去一邊休息去,你不是說要找秦導嗎?還不快去?”
“我……”
小哥作勢要打:“去不去?不去我要打人了啊。”
夏以桐低落的心情稍微上揚,捂著腦袋往一邊跑,邊跑邊笑道:“知道了,現在就走。”
陸飲冰聽力從來沒這麽好過,隔了十來米遠的笑聲都能輕而易舉地鑽進她的耳朵,刺耳得很。她略一垂眸,招過來小西,道:“去跟這裡的某位夏姓藝人說,她吵到我了。”
“……”從夏老師突然變成夏姓藝人了。
小西目露為難:“這……”
片場這麽大,也不是陸老師一個人開的,她管天管地也管不著人家笑啊。
陸飲冰淡淡地睨她一眼。
小西害怕地縮了下脖子,起身:“我立刻就去。”
陸飲冰舉起手機,假裝在自拍,實則將鏡頭對準了身後:小西對著夏以桐如此這般了一番,夏以桐點點頭,走開了,連瞧都沒往這邊瞧一眼。
之後果然沒再聽到她的聲音。
她聽話了,但陸飲冰還是不開心,所有助理都戰戰兢兢,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助理A看向貼身助理小西,小西聳肩:她能怎麽辦她也很絕望啊!
她一絕望,其他四個助理更絕望了。
至此,陸飲冰身邊一圈人全部愁雲慘淡,就差奏個哀樂了。
秦翰林剛結束一場戲,陸飲冰衝他遙遙抬手打了個招呼,汗流浹背的秦翰林屁顛屁顛就跑過來了,一點不見外地嚷:“冷氣扇冷氣扇,讓我吹吹。”
陸飲冰把位置讓給她,自己搬個小馬扎坐旁邊。
秦翰林呼呼吹了一會兒,叫一聲“爽”,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問:“怎麽了這不開心的樣子,有什麽不高興的事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陸飲冰瞪著他,渾身冷氣壓。
秦翰林討了個沒趣,哈哈哈乾笑兩聲:“開個玩笑嘛你跟要吃人似的。”
陸飲冰撇了一下嘴,不想理他。
秦翰林:“小夏在那邊兒呢,你倆不搭一下下午的戲?”
哪壺不開偏提哪壺。陸飲冰慢慢抬起眼睛,裡面暗流湧動,危險重重。秦翰林兩手擋在胸前,一副惡霸逼良為娼的造作樣子:“你乾嗎這樣看著我?我告訴你,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冷氣扇還我。”
“喂,我還沒吹多久呢。”
“還我,”
秦翰林由於嘴賤,遂被趕走。
陸飲冰登上了微博,熱搜搜索欄赫然寫著夏以桐的名字,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指已經點進去了,綜合第一條:【尷尬!夏以桐片場深情告白陸飲冰:我喜歡你!陸影后一臉懵逼】
點開內容和圖片,正是昨天下午夏以桐說她是自己的粉絲的那張。
昨天還說是自己的粉絲,今天就和陌路人一樣,陸飲冰心裡冷笑:想必這粉絲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娛樂圈魚龍混雜,你怎麽就那麽單純信了這麽一個人呢?
【我桐年紀還小,沒心機,說話一向沒什麽顧忌,可能有些失當,請大家多包含,不要隨便人參攻擊,互相理解】3304讚
陸飲冰用小號回復:
我是一個粉刷匠L回復@小桐老婆團:你桐是挺沒心機的,沒心機一來就忙著和各種工作人員打好關系,真是好清新脫俗的沒心機啊,要不要給她立個單純牌坊啊[攤手]
【媒體一向會添油加醋,請各種理智銅鈴不要和陸粉互撕,也請各位陸粉以及路人擦亮眼睛,大家專注自家,文明發言,筆芯】2287讚
我是一個粉刷匠L回復@小桐今天發微博了嗎:不好意思,這次還真沒添油加醋,在現場的表示,你桐就是這麽一廂情願:)
我是一個粉刷匠L:【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我陸臉上不止是懵逼,還有尷尬和難堪嗎?】
可不是麽?一廂情願,尷尬又難堪。
陸飲冰面無表情發完這條回復,無視了因為她說在現場而奔湧來的私信以及後台的點讚提醒,把微博退了,徹底把夏以桐清除出自己的腦內。
秦翰林被趕走後,靈敏地察覺到這事兒估計和夏以桐有關系,悄悄地去問,夏以桐又說沒什麽,可把他愁的。兩人是都在片場,但是各據一邊,老死不相往來一樣。
這還是他昨天其樂融融的男女主嗎?這戲還怎麽拍啊?
一直到下午拍戲兩人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化妝在各自的化妝間進行。
今天下午拍的不是兩人的對手戲,陳輕經太醫救治,從昏迷中蘇醒,對其極為疼愛的楚王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在他的一再逼問之下,陳輕虛弱地仰躺在榻上,張唇吐出了一個名字:“荊秀。”
楚王一聽是自己親兒子,面露難色,然而騎虎難下,大袖一揮:“宣六殿下。”
內侍下去通傳。
荊秀身著雪青色錦袍,頭戴金冠,風姿卓然地進來了。
“兒臣,秀,”荊秀提起下擺,單膝屈地,“叩見父王,見過陳妃娘娘。”
楚王甚少見到自家兒子脊背如此挺直的時候,愣了一下才面色冷峻道:“起來。”
荊秀緩緩起身,垂立在前。
楚王坐在紫檀椅上,端過內侍倒的茶,飲了一口,問:“你可知罪?”
荊秀:“兒臣不知。”
楚王猛然將茶盞一擲,滾燙的茶水潑在荊秀肩側,洇濕了一片,又鏗楞跌落在地上,瓷盞碎成幾瓣,大怒:“你大逆不道!居然敢謀害孤的妃子?!”
荊秀抬起眼睛,眼瞳漆黑,其中又恍若孤海上飄來一叢閃亮的星火,熠然生輝:“兒臣只是殺一名姑臧派來的妖女,永絕後患,以利江山社稷,何罪之有?”
陳輕臉色一白,哀哀淒淒地喊:“王。”
“大膽!”楚王把另一茶盞也扔了下去,這一下正中荊秀的頭頂,血立刻從發絲間滲出來。“給孤跪下!”
荊秀再次跪下,她跪著卻比站著更加筆直,脊柱如槍,身姿清榮,正如玉秀宮院中不分四季寒暑探向天頂的那簇紫竹。
“來人,把六殿下帶下去,禁足三月,聽候處置。”
楚王扶起陳輕,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柔聲安慰:“別與他一般計較,他啊,就和他那個娘一樣……”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躁動,楚王轉過頭,荊秀被侍衛死死攔著,一向溫雅的臉上面色猙獰,太陽穴青筋暴露,眼睛裡全是憤恨和淚水:“荊朝恪,你不配說我娘!”
楚王倏然站起來,氣急敗壞:“快把這個逆子給我帶下去!”
“卡。”
隨著秦翰林的一聲卡,工作人員立刻上去解開陸飲冰的頭髮,把裡面和臉上的血漿一並擦乾淨。秦翰林關切地問道:“怎麽樣?疼不疼?”
陸飲冰接過工作人員手裡濕巾,自己對著鏡子擦臉:“還行,需要再來一條嗎?”
“那就再來一條。化妝師,來給陸老師補個妝。服裝,過來吹衣服。”
那廂夏以桐剛從楚王的演員懷裡轉移到床上,反正要再重來一條,她統共就一句台詞,躺在床上算了,起來還要見到陸飲冰。
感到逃過一劫的夏以桐同時內心惴惴,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麽。尤其是當陸飲冰補完妝後,一個眼神都沒投過來的時候,更加重了這種感覺。
“a!”
“兒臣只是殺一名姑臧派來的妖女,永絕後患,以利江山社稷,何罪之有?”陸飲冰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永絕後患!夏以桐心中忽然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陸飲冰,她面色冷硬,一臉決然,不留任何余地。
“卡,重來。”秦翰林臉色不太好,問,“夏以桐你眼睛往哪看呢?”
夏以桐慌忙收回視線,雙手合十:“抱歉,走神了。”
“再走神一會不給飯吃,再來一次。”
……
接下來這條順利過了,秦翰林給陸飲冰補拍了幾個受傷的鏡頭,讓工作人員準備放飯。陸飲冰衝秦翰林淡淡地點一下頭,按照慣例進自己的休息室躲避盒飯的香氣。
“等一下。”秦翰林叫住她。
“有事?”
秦翰林認真地說:“有事。”
他遙遙地衝夏以桐的方向叫了一聲,陸飲冰一看她走過來就想跑,秦翰林拉著她胳膊不放她走,喝道:“你給我站住!”
兩個人面對面站住,夏以桐目光躲閃,陸飲冰一臉漠然。
秦翰林:“我不管你們鬧什麽矛盾,趕緊,趕緊給我解決了,五分鍾,我要看到你們手拉著手出現在我面前,當然你們要親個嘴我也不介意。”
陸飲冰:“……”
夏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