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有些怔愣。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打開另外幾顆小星星， 見上面基本都寫的都是類似的話，讓人看了便覺得心中酸楚地不像樣子。

　目前拆開的幾顆小星星， 重複地最多的， 就是那句“我愛你”。

　一遍一遍。

　像是要將胸腔內的所有情意，都凝聚在這三個字上，全部訴說出來。

　楚塵蹙眉。

　剩余的小星星鋪了滿床， 但不用拆開就能猜到裡面都是些什麽內容。

　楚塵突然往前一撲，將自己的臉埋進小星星堆裡。

　有些硌。

　但渾身卻像是被滿滿的愛意包裹一樣。

　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暖洋洋的。

　這些內容， 厲燃本就應該直接說出口。

　他們已經是夫夫關系了，互相表達愛意有什麽不對？厲燃卻非要用這種方式。

　楚塵不禁苦笑。

　小星星直送了一年多， 快塞滿三個玻璃瓶，楚塵才發現， 其實裡面是有字的。

　如果他沒發現呢？

　如果他一直沒問厲燃，厲燃也表現的天衣無縫呢？

　楚塵突然感覺鼻頭一酸。

　他最近不用出城擊殺蟲族，一直都很閑， 今日乾脆瞪著眼睛， 等厲燃來放小星星。

　一直到凌晨，天都快蒙蒙亮的時候，楚塵才終於聽到一點兒聲響。他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 但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麽， 努力睜開眼睛。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中。

　楚塵迷迷糊糊，看見一個黑影坐在床邊。

　那人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楚塵的臉， 只是還未將手收回去，便被楚塵猛地攥住。

　楚塵打了個呵欠：“燃燃？”

　一陣沉默之後，身旁的人“嗯”了一聲。

　“……要親親。”

　楚塵嘟囔著，努力保持清醒，直起身體，湊上去親厲燃。只是因為一直半睜著眼睛，看不太清的緣故，楚塵第一次沒對準，親在了厲燃的下巴處。

　有胡茬冒出來。

　扎在臉上的感覺，又刺又癢。

　厲燃低笑一聲，用手固定住厲燃的下巴，輕輕吮過來。

　楚塵：“唔。”

　兩人纏纏綿綿地吻在一起，楚塵的舌頭被親的有些發麻，他不禁後退一些，躲開些，不過很快又湊上去，問：“你抱我回你那？我想和你一起睡。”

　厲燃：“……好。”

　厲燃把楚塵抱起來時，有小星星被帶到了地上，滾了兩圈，撞到厲燃的腳邊。

　借著月光，厲燃這才看到床上鋪滿的一顆顆五顏六色的小星星。

　他腳步一頓，漂亮的眸子再看懷中的楚塵，後者顯然是困極了，直接就著窩在厲燃懷中的姿勢，閉上眼睛睡過去。

　厲燃垂眸，沒多說什麽。

　銀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泛紅的耳廓照的一清二楚。

　房間門被輕輕打開，又輕輕闔上。

　宿舍內。

　文向陽翻了個身，眯著眼睛抬起頭看了看，他和王宇睡對頭，忍不住抬手拍了拍王宇的腦門：“是不是有人走了？”

　睡得正香的王宇：“滾。”

　文向陽“哦”了一聲，躺下繼續睡。

　第二天。

　文向陽發出一聲慘叫。

　睡夢中的王宇伸手拿起枕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砸。

　文向陽順手將枕頭接住，說：“王宇，楚塵不見了！而且他的星星散了一床，地上也有！”

　王宇蹙眉，這才起身看了一眼。

　果真如此。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身為楚塵的朋友，文向陽和王宇卻明白，這些小星星對楚塵來說有多重要，平日裡楚塵一顆顆小心收集也就罷了，還會用瓶子裝起來，再放到手環鎖的抽屜裡，一副怕別人磕了碰了的珍惜模樣。

　今天竟然將星星灑了滿床，連地上也有？

　文向陽和王宇面面相覷。

　文向陽下床，嘟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塵弄的……”

　如果不是，那楚塵回來一定會生氣吧？

　如果是……是發生了什麽嗎？

　文向陽看了看，乾脆在櫃台上找到放星星的小罐子，一顆顆在地上撿小星星。王宇打了個呵欠，套上件衣服也下來撿。

　地上的小星星並不多，兩人很快撿起來，又看床上的。

　“這裡的好弄。”

　文向陽捧起一捧，直接往裡面倒。

　“等等，這裡好像有個紙條。”王宇按住文向陽的手，將紙條從小星星中掏出來，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有幸遇見你。

　這行字寫的很漂亮，字體蒼勁有力，有棱有角。

　……但這也太肉麻了。

　王宇：“……”

　文向陽：“……”

　“……什麽玩意兒。”

　文向陽說著，眼尖地也看到一張紙條，拎出來一看，“這張寫的是我愛你誒。”

　王宇猜到什麽，轉頭看文向陽。

　文向陽一臉驚詫，王宇不禁摸了摸鼻頭。

　——看文向陽這模樣，顯然送小星星的不可能是他了。

　“我好似聞到了一股戀愛的酸臭味。”文向陽無情地將罐子扔回床上，“好了，我們去打牌？”

　王宇哈哈大笑：“走走走。”

　兩人勾肩搭背，正巧一名年紀大些的老人走到門口，朝宿舍裡面看，他與文向陽王宇兩人對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問：“你好，請問楚塵是你們宿舍的嗎？”

　找楚塵的？

　之前沒看見過這位老人。

　文向陽下意識說：“他出去了。”

　“哦。”老人拍了下腿，“那我可來的不湊巧了。你們宿舍讓進嗎？讓我在這裡等一會兒？我是楚塵的……親戚。”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老人的態度還算好，年紀又大了，宿舍裡眾人的貴重物品也都被鎖起來，隻讓老人在這裡待一會兒，應該不至於出問題。

　文向陽便點頭，找了個板凳，搬著放在靠近門的地方：“大爺，您坐這曬太陽吧。”

　“好。謝謝小夥子了。”

　老人笑眯眯地坐下。

　……

　楚塵這一覺窩在厲燃懷裡，睡得特別踏實。

　第二天他醒來時，厲燃已經不見了，應該是有事。

　楚塵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再看外面，陽光都已經曬到屁股了，他懶洋洋地不想動，伸手拽過厲燃的被子，感覺被子上都有厲燃的氣息，不禁吸了口氣，又將腦袋塞進裡面。

　溫暖的氣息瞬間將楚塵包裹。

　舒服。

　楚塵手環震動兩下，抬手見文向陽給他發了消息。

　文向陽：去楚教官那鬼混去了？

　速回，宿舍裡有個老人在等你，說是你的親戚。

　楚塵眨眨眼。

　老爺子怎麽去他那了？

　楚塵在床上打了兩個滾，不想起床，但也不想讓一個身體不好的老人等自己太久。他雖然不打算認親，但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楚塵進入盥洗室，見裡面貼心地多備了一套洗漱用具，便知道應該是厲燃做的。

　——就和當初楚塵剛和厲燃結婚，立刻得到了厲燃別墅的進出權限一樣。

　這類細節很容易被忽略，也是最暖人心的。

　楚塵洗漱過後，往宿舍的方向走。

　才到走廊，就看見那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爺子。

　楚塵走過去：“老爺子，您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簡文韜抬頭，看著楚塵，笑眯眯地抬手，借著楚塵手臂的力量起身：“你回來了？陪我這把老骨頭在城牆邊走走？”

　楚塵猜到老爺子應該是要跟他說什麽，點頭說：“好。”

　兩人慢吞吞往外走。

　簡文韜輕歎一聲：“這邊空氣可真好啊，感覺在這裡居住，能多活個好幾年。”

　楚塵笑笑：“只有城內的這片環境好，城外的植物都已經被蟲族吃光了，空氣質量不好。現在星球被打下來，聯盟那邊應該很快會著手星球的重建了。”

　“嗯。”簡文韜應一聲，兩人沉默一會兒，他輕聲說，“你恨我嗎？”

　楚塵不假思索道：“不恨。”

　他有什麽好恨的呢？

　該在意這些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何況簡文韜已經和簡黛斷絕關系，他們本就沒什麽關系，簡老爺子又何必在這些事情上自責。

　——造成現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尚且不知悔改，認為自己沒有錯，而簡文韜只是沒多加關心罷了。他也沒有什麽義務和責任關心。

　現在也只是道德上過不去罷了。

　簡文韜卻不知道其中內情，以為楚塵真正放下了。

　他一樁心事終於了卻，原本繃著的神情瞬間放松下來，但臉色卻看著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蒼白與疲態一下子盡顯。

　他走路的速度都慢了些：“我聽季晟那小子說，你不願意去帝都？”

　“嗯。”

　楚塵說，“我現在有家人了。”

　簡文韜頓了頓：“好。”

　他拍了拍楚塵的手，說，“雖然我和你母親斷絕了關系，但你永遠是我外孫，有什麽事情過不去了，一定不要想不開。來帝都找簡家，找你季晟表哥，他們都會幫忙的，知道嗎？”

　楚塵看簡文韜一臉期冀，面上的老人斑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明顯，只能含糊地“嗯”了一聲。

　簡老爺子絮絮叨叨又說了許多。

　有曾經的事情，也有以後的安排。

　最後他實在累極了，按下手環，被隨行醫生和士兵攙扶著回到房間。

　隨行醫生安頓好簡文韜，轉頭對楚塵說：“你們再有三天就要離開這座星球，到時候簡老爺子隨著你們一起走，他現在……身體不太好，以後除非你去帝都，否則應該見不到了，有什麽話就盡早說開吧，畢竟老人家這麽千裡迢迢過來一趟，也不容易。”

　楚塵：“嗯。”

　楚塵沒什麽好說的，告別眾人往回走，正漫不經心想著簡老爺子的事情，突然看見瞳孔一片深紅的厲焚從不遠處走來。

　楚塵：“？”

　厲焚一身軍裝十分帥氣，走路姿勢卻非常做作。

　他來到楚塵面前，眼睛一眯，伸手捏住楚塵的下巴：“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楚塵：“……”

　我還什麽都沒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