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地質考察隊出發, 早上霧霾嚴重, 跑高速路不安全,因此把具體時間定在中午。一切準備妥當, 蕭澤和林予跟上回一樣, 把六隻祖宗送到妖嬈酒吧安置。
時間有點早, 正好撞上蕭堯和江橋清晨辦事兒,叫聲悠長, 撞擊有力, 蕭澤罵了聲“操”,林予害羞地堵住耳朵, 六隻貓倒是像聽慣了, 各自找地方窩好, 蕭名遠還情不自禁地給孟小慧舔毛。
陶淵明要和林予分別,又沒夥伴給自己舔毛,一張胖臉幽怨非常,站在窗邊目送越野車駛遠。林予何嘗不是, 擰著身子回頭望, 嘴裡“小明長小明短”, 跟骨肉分離似的。
蕭澤有招兒:“雙脆煎餅加兩元送豆漿,吃不吃?”
林予迅速把身子扳正:“攤兩個雞蛋,喝芝麻豆漿。”
外出考察意味著開始吃減肥餐,走之前能吃頓好的得趕緊吃。店面不大,排隊的人倒是有頭無尾,蕭澤排隊, 林予去自助取小菜,等待了近半小時才把雙脆大煎餅吃到嘴裡。
“哥,我第一次吃煎餅是在天津,正宗的煎餅果子,一口就愛上了!”林予興高采烈地說完,變臉一般,馬上成了臊眉耷眼,“但是我在天津沒待多久,那是我的傷心地。”
蕭澤大口吃得只剩一半,停下問:“遇見壞人了?”
林予搖搖頭:“我擺攤兒算命嘛,可是天津人太能聊天了,隨便一個大爺大媽都比我能說,我算出來三句,人家能回給我三十句,我都不好意思收費。”
蕭澤笑完才喝豆漿,怕嗆一口。他能想象出來那個畫面,十來歲的忽悠蛋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擺攤兒,好不容易開個張,對方連珠炮似的把他轟暈了,他臉皮又薄,要錢不好意思,反駁又沒膽量,幾天之後終於撐不去了,灰溜溜地走人,還得買最便宜的火車票。
林予知道蕭澤肯定描畫出了自己的慘狀,頓時倍兒沒面子,低頭猛吃什麽話都不再講。他這些年感悟到一條人生道理,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就算沒錯,也得露怯。
蕭澤問:“忽悠蛋,你四處漂泊的那些年,最喜歡哪個地方?”
林予松開吸管:“都還行吧,南方有的城市很漂亮,可是方言聽不懂,有半年多我專門去比較落後的縣城農村,覺得村子裡相信算命的老人會相對多些,但是很多不給我錢,隻塞給我倆饃饃,我又不能給豆豆寄饃饃……”
一頓早餐的工夫林予對蕭澤傾訴了許多,有吹噓業務,也有回憶苦處。都說兩個人在一起要談得來,如果沒話可說那就等於山窮水盡,幸好他們之間芝麻大的舊事也能聊上半天。
離出發不到三個鍾頭了,開上車回貓眼書店搭苫布、搬行李,收拾完提前去研究院匯合,但繞路拐進了一處住宅區,最後停在解老住的那棟樓。
二人心照不宣抑或是心有靈犀,反正同時下車上樓,誰也沒吭聲,隻對著電梯門上的彼此笑了笑。敲門也沒進屋,保姆和護工就像左右護法,看得出來把老頭照顧得很好。
解老一身保暖內衣,腿上搭著毛毯,兩手捧著毛茸茸的小狗崽。他沒想到蕭澤和林予走之前會來看自己,竭力叮囑:“工作,小心!回來,玩,我請!”
蕭澤伸手,用指肚點了點狗崽的腦殼,說:“老爺子,等解玉成回來,讓他給你換個智能手機,我們給你發照片。”
林予附和:“爺爺,覺得無聊就給我發信息,只要有信號我就立刻回復。”
解老用力點頭,近視眼鏡都險些從鼻梁上滑落,他嘴裡咕噥著發聲,悶又喘:“惦記你,你們,謝謝,謝謝了。”
他們又囑咐了保姆和護工兩句,並得知解玉成這兩天也快回來了,道完再見安心離開,前往研究院匯合後,第一地質考察隊在新年過後又一次出發。
上次出發時林予是初來乍到,憋屈在後排話不敢說,覺不敢睡,這回正大光明地坐在副駕駛位,身為臨時工裡面年紀最小的,居然深受大家的期望。
副隊長說了,有什麽困難先依靠科學解決,科學無法解決,那再讓林予依靠神力解決。巴哥更煩人,直接讓林予在當地扎個臨時帳篷,掛上“林氏摸骨”的旗子,靠手藝征服當地村民。
車廂裡一路上就沒安靜過,蕭澤開著車倒也不困,往常他嫌這幫人嘰嘰喳喳麻煩,就利用官銜壓人,把大家攆到別的車上擠著,自己安生開一輛。這會兒鬧得這麽凶,林予攥著安全帶吱哇亂叫,他倒什麽刺兒都不挑了。
不知道是充耳不聞,還是樂在其中。
仨鍾頭一換班,夜裡在服務區小憩兩次,考察隊趕在第二天到達了目的地。沿海山路蜿蜒曲折,但風景太美,眾人還沒停車就扒著車窗拍了許多照片。
林予知道是去一座小島,但他以為是魯濱孫漂流記那種島,沒想到是鼓浪嶼那種島。其實他沒去過鼓浪嶼,只是用有限的想象力構建了一番,腳下的這座小島和他構建的那座一樣美麗。
蕭澤下車活動酸麻的腿腳,拿著望遠鏡環視四周,幾百米外的海面上漂著三隻小船,應該是島上的住家在捕魚。山上綠樹掩映,有幾棟沒施完工的別墅,看來有開發商來過,甚至都定了項目開始建設,不知什麽原因又擱淺棄置了。
副隊長已經戴上春季新款考察帽,還在海灘邊撥開碎石打下簡標,隊友們見狀紛紛戴上帽子,哄鬧著湊在一起擺姿勢,準備來一張大合影。
林予戴好自己的,跑去喊蕭澤:“哥,拍照!”
蕭澤收起望遠鏡走來,攬住林予的肩膀說:“頭一回跟考察隊拍合影,使勁笑。”
“嗯!我把牙全露出來!”林予已經笑得露出八顆,“哥,為什麽上次在郢山沒拍合影?”
蕭澤挑剔地說:“那破林子有什麽好拍的,我們隻揀好山好水拍。”他挺拔地站在了人群中間,佔據著絕對的領導地位,把林予往自己身前一拽,將偏愛表露得零丁不剩。
林予微微屈腿,對著鏡頭大喊“茄子”,蕭澤在他身後揚起嘴角,畫面定格的瞬間伸出食指,輕輕地給他戳出了酒窩。
島上景色宜人,考察隊臨近開工的心情都與以往不同,數輛車在一處停好,大概確定了扎營的位置,一夥人在島上溜達,既要熟悉基本的主路,還要和當地的住家打聲招呼。
這種小島人不多,每家每戶的房子也都不挨著,更無所謂村長領導,反正島上的生活都是打漁曬太陽,有其他追求的,就離開小島去城市裡忙活了。
“謔,這是不是島上的首富家?”巴哥出聲,指著十米開外的一處民居。
那幾間房子蓋得有模有樣,白牆藍頂,貌似在模仿地中海風格,看上去也比其他房屋要新。他們一行人靠近,走到院門口還和纏著花藤的木門合了影。
屋裡出來一對夫妻,約莫五十多歲的樣子,林予躲在木門後面張望,心裡有些發怵。他現在遇見五十多歲的叔叔阿姨都要觀望一下,生怕對方身懷奇遇,他這應該算結識向洧雲落下的後遺症。
“您好,這是自己住還是民宿?”蕭澤上前打招呼,想遞名片表明身份才發覺自己沒有名片,於是給人家看考察隊發的帽子,“我們是地質考察隊的,在找住的地方。”
這對夫妻是退休後從城市裡搬來的,島上的居民都管他們叫何先生與何太太,何先生客氣地說:“是民宿,但是不管夥食,大家住的話要自己做飯。”
蕭澤朝後一打手勢,隊裡年輕力壯的幾個同事立刻撒丫子狂奔,奔回車上搬行李,趁對方答應趕緊佔地方。蕭澤還在與對方攀談,問:“這座小島還沒開發宣傳過,除了周邊縣市的居民,知道這兒的人應該也不多,怎麽決定在這兒辦民宿?”
何太太無奈地笑笑,語氣中透露出鬱悶:“兩年前市裡規劃過這兒,準備投資開發,打造成旅遊觀光性質的度假小島,正好家裡有親戚當著一官半職,我們倆聽說後就過來辦了民宿。”
何先生接道:“當時官方沒明確公布政策計劃,所以來買地蓋房子沒花費太多,誰知後來計劃沒搞起來,這民宿也就黃了。不過周邊城市的居民有來島上玩兒的,現在我們也退休閑著,雖然生意冷清,但就當自己度假了。”
蕭澤想起山上未竣工的度假別墅,頓時覺得有些可惜。這兒風景確實不錯,不過道路太曲折,要想發展起來不那麽容易,和山區不同,這兒是另一種閉塞。
敲定住處後就方便多了,一輛皮卡車把余下的行李全部拉來,各自找房間,還是海景房。林予美得不止找不著北,簡直東南西全都找不著,他扔下行李也不收拾,坐在窗邊吹海風,還伴著海浪聲哼唱,唱的什麽歌他自己也不知道。
蕭澤各房間轉了一遍,分配了輪流做飯的任務,回到房間就見林予發絲飛揚。“哎,吹得挺涼快?”他脫下外套準備整理行李,“拍電視劇呢?”
林予臉上的笑容消失,右手伸出窗外,眯著雙眼看向遠處的大海,淒淒然地說:“這輩子我隻做錯了一件事,就是愛上你。”
蕭澤停下動作,蹲在行李箱邊有些頭疼。
“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也是愛上你。”林予的聲音飄散在海風中,似乎在微微顫抖,“蕭澤,其實我們是親生兄弟。”
“啊!”
他剛說完後腦杓就被彈了一記腦瓜崩,演得太投入都沒聽見蕭澤的腳步聲。轉臉笑得東倒西歪,後來躥床上瞎撲騰,扒著床沿捯飭行李箱。
林予抬起眸子:“哥,假如有一天發現咱倆真是親兄弟怎麽辦?”
蕭澤雲淡風輕:“反正你又不會懷孕。”
“……”林予想起了曹安琪,曹安琪當時就是這麽說的,他就此掐滅所有假設性問題,不然吃虧的總是自己。
連夜趕路,安頓下來已經中午,大家一起吃過午飯就各自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明天開工。林予吃撐了,想回房間美美地睡一覺,但蕭澤怕他窩住食兒,拿上紙筆就拉他出門轉悠。
非正式填圖,走走停停,蕭澤經驗實在太豐富,眼觀六路,一個岔點上能自然地預設出多種路線,然後提純選取最優,散步消食的工夫幫每個組搞出了具體線路。
林予的懶勁兒已經退乾淨,在海灘上撿了一把小貝殼,他跑到蕭澤的面前擋住路,毛遂自薦:“蕭隊長,用看風水下鑽機嗎?我很不錯!”
蕭澤低頭畫圖,隨口說道:“從這兒往海裡走十米,看看風水怎麽樣。”
冬天下海嗎?林予猶豫了,冷風一吹徹底蔫兒了,但他知道考察裡包括水系勘察,到時候下鑽機的話大家肯定都要下水。
他眼一閉心一橫,挽起褲腿就往海裡衝,羅盤不在手還要自己記著方位。蕭澤畫完了草圖最後一條線,扭臉就見對方輕盈的背影奔向大海,嚇了一大跳:“忽悠蛋!”
蕭澤把筆扔了,拔腿衝過去,在林予被海水淹沒腳腕之前追上,扛起人往回走,罵道:“你他媽傻缺吧,我要是說海裡一百米,你是不是就自盡了?”
林予被扛在肩頭顛簸著,還被輕輕打了兩下屁股,他也伸手打蕭澤的屁股,說:“你語氣那麽嚴肅,誰知道是開玩笑啊,你老唬弄我。”
蕭澤把林予放地上,俯身給對方放下褲腿,然後將手心搓熱抓住對方的腳腕,問:“傻蛋,冷不冷?”
暖流順著腳腕往上湧,一直躥到了心口,林予低頭看著蕭澤的發心,小聲說:“哥,我的羅盤掉水裡了。”
要是別人,蕭澤直接脫口一句“活他媽該”,此刻卻毫無停頓地直起身,望了眼浪潮和海灘的交接處,說:“站這兒等著。”
他挽起自己的褲腿,回憶著剛才的方向跑過去,潮水退卻時迅速查看,沿海岸線跑了七八米還沒找到,估計已經被潮水卷到了更深的地方。他更近一步,小腿已經被淹沒,海風吹得身上的外套鼓起,眼睛也無法完全睜開。
林予僵立在原地,望著蕭澤的身影而眼眶發熱,他心頭的海水與浪潮共同起伏漲落,可浪潮是冷的,他心裡卻燃起一簇花火。
攢足勁兒飛奔過去,他直接撞上蕭澤的後背抱住,手臂中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搖晃,蕭澤幾乎是立刻扣住了他的手掌。
“哥,我唬弄你呢,我沒有帶羅盤。”
“你唬弄我,還是考驗我?”
林予松開手,蕭澤轉身看著他,冷峻嚴肅的面容令他有些害怕。他們立在颯颯海風中,在一片藍色裡僵持著,他道歉:“對不——”
蕭澤打斷他:“那我通過考驗了嗎?”
林予愣著,蕭澤又說:“考驗我疼不疼你的話應該通過了吧?忽悠蛋,我這人脾氣是有點大,心腸也不是特別軟,但是你記住,你已經是個特例,一物降一物,我被你降住了。”
風太凜冽,林予被吹下兩行熱淚,他抱住蕭澤,腦袋埋在蕭澤的胸口。蕭澤一雙腳都要凍死了,但是還得裝酷,揉著林予的後腦杓低聲耳語:“遠處打漁的居民都看見了。”
林予很狂妄:“看見怎麽了!對象這麽帥,都來看看才好呢!”
蕭澤吃了這顆糖衣炮彈,勒緊林予的腰返回海灘上,回到民宿時正好黃昏日暮,透過玻璃窗能看見天邊降落的夕陽。
林予跪在沙發上看日落,屋裡沒有開燈,只有昏沉的余光殘紅,空調不斷吹著暖風,隔絕了屋外所有的寒冷。蕭澤洗完澡過來,從背後將他抱住,他們面貼面地看落日晚霞,好像還看到了一排海鷗。
林予若有似無地扭扭屁股,臉和後頸跟著夕陽一起紅了。
“找事兒。”蕭澤輕罵,身軀下壓將林予包裹籠罩,撩起對方的睡袍下擺,勾下了對方的白色內褲。林予伏在窗台上,被進入時哼了一句,而後咬緊嘴唇不住顫抖,反將蕭澤絞得喟歎幾聲。
“叫出來。”
“不……”
“聽不聽話?”
“不想聽……”
林予被狠命收拾,身體痙攣著嗚咽起來,太陽下山卷了片片殘雲,不多時便下起雨來。雨聲很吵,他終於松開嘴唇泄出聲音,後來扭臉看蕭澤,被吻住時瞬間渾身酸軟,要不是蕭澤勒著他的腰,就要順著沙發靠背出溜下去。
第二天從床上醒來時才五點鍾,大雨還沒停,沒想到考察工作一開始就要拖延,林予動彈不得,蕭澤壓了他整整一宿,他就是孫悟空,蕭澤就是那座五指山。
五指山冷眼半睜,帶著起床氣,稍一側臉碰到光滑的肩膀,嗅一嗅,親一親,冷度上升,眼底染了些許繾綣的欲望。嗓音低啞,很好地隱藏了各種情緒:“還困不困,再睡會兒?”
林予兩股戰戰:“我腿都合不攏了,你起開。”
蕭澤渾蛋無比地笑著,翻身側躺,伸手給林予揉捏腿根兒。他們也不說話,就帶著困意聽外面的雨聲,其他隊友估計也還在睡,外面毫無別的聲響。
半小時後,手機霎時響起,林予昏沉中嚇得一激靈,扭著身子撲進蕭澤的懷抱,蕭澤拿起一看,來電顯示為“解玉成”。解玉成真的素質不行,大清早就擾民。
蕭澤卻沒怠慢,他怕是解老有什麽事兒,接通道:“有話快說。”
解玉成倍兒精神:“沒什麽事兒,我回市裡了,聽我爸說你和小予走之前還來看他了,打電話就是道個謝,等你們回來我還請客!”
蕭澤松了口氣:“你他媽五點多打什麽電話,又沒正經事兒。行,掛了。”
“哎!等會兒!”解玉成急聲挽留,“我這不是要推老頭去散步麽,起得早,對了,我給他換智能手機了,他說要收圖片。”
林予在旁邊聽著呢,插嘴道:“我馬上給爺爺發,有大海!”
“去海邊了?”解玉成頓了一瞬,猶豫道,“不是……你們哥倆睡一個被窩?”
林予猛地捂住嘴,這個時間都在睡覺,他給暴露了!蕭澤姿勢沒變,表情也沒變,語氣更是坦然:“睡一個被窩還嫌冷呢,你懂個屁。”
解玉成嬉笑道:“條件挺艱苦吧?等你們回來我帶你們去會所享受一條龍。”
林予又聽見了小女孩兒的聲音,貌似在喊爸爸,緊接著解玉成在電話裡說:“我嗓門太大,把我閨女吵醒了,那家夥整天找不著紅領巾,我給她找找。”
解玉成帶著孩子住在了解老那兒,方便照顧,他真的很話癆,沒完沒了:“羅夢跟我鬧離婚,我也懶得挽救婚姻,現在爭撫養權,每天給我爸當兒子,給我閨女當孫子。”
林予在電話掛斷前罵道:“你活該!”
一通電話把他們倆都弄精神了,起床穿衣服洗漱,六點之前收拾完畢吃了早餐。林予穿著雨衣,揣著地質錘,像小妖精巡山似的,還挺神氣。
走到半路雨停了,山不是很高,也不是很陡,他們離開台階開始按照地圖橫穿。蕭澤在後,以防林予滑倒或者踩空,說:“叨叨一遍口訣。”
林予呼吸著空山新雨後的濕潤氣息:“左手盤,右手錘,填圖不走神,記錄要專心。崩渣落石躲避開,蛇蟲鼠蟻快速噴。”
蕭澤剛想點評一句不錯,誰知林予還沒完。
“蕭隊長,真英俊,大高個,倆長腿,經驗豐富話不多,特別喜歡泡帥哥。”林予搖頭晃腦,腳下還踩著節拍走路,“林老師,真機靈,話很多,不喝水,算命多年有口碑,行業裡面最權威。”
一個節拍沒踩好,林予腳底一滑眼看就要摔,蕭澤箭步上前從背後托住他,抬腿用膝蓋頂住他的屁股。他皺著臉哼唧一聲:“屁股疼!你還不如放任不管呢!”
蕭澤本來就被嘀咕得頭疼,聞言手一松,不管就不管。
林予像坐滑梯似的,屁股順著蕭澤的膝蓋向下出溜,直接坐在了蕭澤的腳背上。身子一歪扶住地面,山上都是石子雜草,一夜大雨後還都是泥。
“老實了?”
“老實了……”他骨碌起身,抓著滿掌的泥,掌心一陣刺痛,好像被小石子扎著了。站起身拍拍手,他盯著掌心那塊泥愣住,隨後激動地蹦起來。
“哥!”林予舉著那隻髒手,“你看!鑽戒!”
蕭澤真受不了孩子一驚一乍,感覺遲早會神經衰弱,他抓住林予的手腕查看,果真從那塊泥裡摳出來一枚鑽石戒指,但難以判斷真假。
林予面露癡迷之色,捧著手問:“哥,失主應該是爬山的時候掉的吧,還能找到嗎?”
“夠嗆,除非是當地人掉的,如果是來玩兒,人走了去哪兒找。”蕭澤想伸手接林予的口水,“你還想問什麽?”
林予怪不好意思的:“那我撿到了,是不是就歸我了?”
蕭澤甚少翻白眼,此刻實在沒忍住:“你自己沒戒指嗎?你手上戴的什麽?”
“……那好東西又不嫌多。”林予的眼中滿是渴望,不過他也沒財迷到極限,“要是很值錢我也不敢要,我交給警察吧。”
蕭澤把汙泥擦乾淨,發現戒指上鑲嵌的鑽石還挺大,但是純度不夠,可純度低的鑽石應該是發黃,這枚卻有點發紅。他把鑽戒塞林予兜裡,繼續填圖,準備回去後讓何太太拿給當地住家們問問。
剛走了不到兩米,一棵樹上趴著條大蟲子,林予走近拍下來保存,拍完回頭見蕭澤若有所思地叼著煙。煙沒點燃,蕭澤招招手:“蛋,過來。”
林予乖乖過去:“哥,怎麽了?”
蕭澤指指那棵樹前方的土地:“這條路整體是蜿蜒朝上的,石頭和植被分布的稀稠度還算均勻,但是那塊地方土地格外平整,那些雜草都是斷的,不是長在上面的。”
林予說:“是不是下雨衝過來的?”
“你剛才扶了地面,被雨淋過的土地都很松軟,因為變成了泥,可是你剛才走到那兒拍照,鞋底有陷進去一點嗎?”
林予看自己的靴子:“沒有……那兒挺瓷實的,腳印很淺。”
蕭澤拿下煙塞林予嘴裡,脫下背包翻出一把鏟子,走到那塊地方前,一鏟子楔下去,挖開了一塊壓實的泥土,如此反覆,大概挖了幾十下,土地下露出一角黑色的垃圾袋。
林予湊過來:“是不是當初蓋別墅留下的建築垃圾?就這麽處理了?”
蕭澤又挖了幾下,扔掉鏟子掏出一把軍用匕首,刀尖接連挑破七八層塑料袋,豁開的口子下是纏裹緊實的保鮮膜。
“哥……”
“我在呢,怕什麽。”
蕭澤收起匕首,又從包裡掏出一盒刮胡刀片,刀片極薄極鋒利,只要稍微觸碰到緊繃狀態的保鮮膜,那層塑料布就會瞬間裂開。
林予一開始還記著數,後來已經數不清了,刀片大概劃開了五十多層。
破爛的黑色塑料袋和白色保鮮膜堆積著,蕭澤劃開最後一層,然後撿起根樹枝把障礙物剝開,他沒來得及去捂林予的眼睛,只聽耳邊響起對方的驚呼。
層層塑料袋下,赫然是一雙女人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