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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路可退》第10章 紅拂夜奔
林予情不自禁地抬頭望了一眼面前這棟樓,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活人從上面跳下來會是什麽結果。他仍站在台階上,想到腳下的台階可能曾被鮮血洗刷過,就覺得一陣心慌。

 他忍不住伸手抓蕭澤的衣角,像是求助:“哥……”

 蕭澤從沒見過立春,也沒見過那兩晚來書店的男人,此時聽見對方已經去世的消息難免震驚。他握住林予的手腕,但始終看著劉主任,冷靜地說:“那你先忙,晚上咱們喝一杯。”

 一路下台階、走出國土局的大門、過馬路,直到吉普車跟前,蕭澤一直握著林予的手腕。他感覺得到林予在發抖,雖然似有似無。

 “哥,我難受。”林予的一雙眼睛透著呆滯,目光飄忽不定,像受了極大的刺激。他最後抬頭對上蕭澤的眼睛,才終於安定下來,“第一次是立冬陪著小花奶奶,第二次是立春,晚上的人不知道是立冬還是立春。但是現在確定立春已經死了,那之前的人都是立冬?”

 蕭澤被他繞得頭疼,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副駕駛:“先找住的地方,別絮叨了。”說完見他像霜打的茄子那麽蔫兒,於是車門關上前伸手摸了把他的頭髮。

 開車在縣城裡找了家酒店,林予打進門後就蜷腿窩在沙發上愣神,怎麽也捋不清楚。因為哪種思路都有難以解開的疑點。

 蕭澤本來只是閑著無聊陪孩子玩兒,結果忽然碰上了死人,這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劉主任談起立春時那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讓他想起了提起陳風時的王老師。

 “林予,別悶頭琢磨了。”蕭澤坐在茶幾上,正對著窩在沙發上啃指甲的林予,“你把這件事詳細地告訴我,我跟你一起想。”

 林予把沾了口水的手指放下,回憶著說:“小花奶奶兩次來算命的事你已經知道了,那我講在書店發生的事。立冬和小花奶奶第一次去算命的那天晚上,我看見了那個男人來書店,但是他沒理我,轉一圈就走了。第二次是妖嬈哥來的那晚,我又看見他,還跟他說話,但是他逃跑了。”

 蕭澤說:“立春已經死了,那個人只能是立冬。小花奶奶應該還不知情,第二次去算命的立春應該也是立冬假扮的,估計是怕老太太傷心。”

 林予反駁道:“可如果是立冬假扮的立春,第一晚就有不在場證明,小花奶奶說他那晚一直在家。而且既然都見過我了,沒道理看見我像不認識一樣,還落荒而逃。”

 蕭澤也疑惑起來:“確定?”

 “確定。”林予心煩地捂住臉搓了搓,“第一次我就算出來他們家裡出事了,第二次給立冬看面相,又算出來兄弟出事,說明我根本沒錯。”

 他從手指的縫隙間看蕭澤:“哥,其實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蕭澤也看他:“說。”

 “或許,”林予小聲說,“去書店的,是立春。”

 蕭澤皺眉:“別扯淡,立春都死了,去的是鬼啊?”

 這話說完,林予沒應,隻靜靜地盯著對方。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當每條路都走不通,只剩一條幽幽小徑,那多不願相信,也只能試著走一走。

 蕭澤忍不住伸手掐住林予的臉蛋兒:“你他媽上過學沒有?傳播封建迷信就算了,還想得出遇見鬼這種破招兒?你要是中邪了,我給你把邪性打出來。”

 林予急忙捂臉:“疼!疼!你又沒見過鬼,怎麽知道沒有啊。我身懷百技其中一技就是‘天眼’,我不是凡人……”

 “我看你夠煩人了。”蕭澤頭一回聽說什麽狗屁天眼,“你他媽不是凡人難道是二郎神?”

 林予被呲兒了一通,其實他自己心裡也完全沒底。他瀟灑了十七年,看過風水掌過大運,說和過天蠍座和獅子座,見過家破人亡的落魄老頭,也遇過中了彩票的半吊子,真的沒見過鬼。

 鬼耶,說出來誰他媽相信啊。

 “哥,那咱們怎麽辦啊?”林予歎口氣,像軟骨動物一樣歪倒,“我本來想弄清楚以後找小花奶奶說清楚,證明我沒算錯,可是現在這情況……還是算了吧。”

 蕭澤看了眼手表:“晚上和劉主任吃飯,跟他打聽打聽,明天去立春住的地方找找,問問街坊四鄰他們家的情況。”

 “嗯。”林予又骨碌起來,前傾一些看著蕭澤,“哥,你再摸一下我的頭。”

 蕭澤不動:“為什麽?”

 “那我就靜心了,我睡一覺。剛才回來的時候我心裡特別慌,上車以後你摸了我一下就好了。”林予傾斜得更加厲害,把腦袋伸到了蕭澤的胸前,“哥,摸摸我後腦杓。”

 蕭澤見過伸手主動邀握的,也見過靠近索吻的,頭一回見杵著顆腦袋讓別人摸的。他盯著林予的發旋,盯了片刻又移開目光,把人一推站起身:“要摸自己摸,沒那個工夫。”

 林予仰靠在沙發背上,目送蕭澤的背影進了裡間,久久還沒反應過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心說這人真是溫情不了三分鍾。

 在酒店消磨了一下午,晚上去和劉主任見了面。偌大的包間就他們三個人,轉盤上擺了一圈菜,什麽帝王蟹,大龍蝦,看得林予直長見識。

 “蕭隊,來,我先敬你。”劉主任給蕭澤倒了酒,按照中國的酒桌文化,這種非親非友的局,得先客套寒暄,再回憶下上次見面,然後才能說到重點。

 林予拆了隻大龍蝦,他計劃先吃到重點再停下。

 誰知蕭澤不按常理出牌,乾掉一盅酒後直接問:“立春的事兒是什麽情況,怎麽還跑到單位尋死?”

 劉主任沒立刻回答,先反問:“蕭隊,你和他有交情?”

 “沒有,有的話不會連他沒了都不知道。”蕭澤省去了客套,於是主動給對方把酒倒滿,“研究院跟外面的公司合作搞過項目,認識立春的雙胞胎哥哥。他哥人不錯,經常提起他,這次過來就順便想一起吃頓飯,隨便聊聊。”

 林予忍不住側目,沒想到蕭澤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真實度看上去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他心中崇拜,夾了一筷子龍蝦肉放到了蕭澤的碟子裡。

 劉主任既然知道了蕭澤和立春見都沒見過,那就直接默認二人“零交情”。所謂“零交情”,就是有困難犯不上幫忙,但出事兒能聽個熱鬧。

 他自然也知道了該把話說到什麽程度:“其實具體什麽事兒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是調去整治中心了麽,沒怎麽見過。”

 “調走之前倒是打過照面,畢竟都在一棟樓裡。”劉主任興趣缺缺,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不過他原來在技術崗也是挺悶的一個人,沒什麽朋友,攢著勁乾活誰也注意不到。這種人太死性,在這樣的單位混不開。”

 蕭澤點點頭:“費力不討好,沒一副活絡心思是差點事兒。”

 他嘴上附和,心裡卻覺得真他媽可笑。攢著勁乾活的誰也不在意,溜須拍馬上躥下跳的是不是反而比較矚目?

 他們研究院也有老實本分不愛言語的悶棍,也有心眼多八面玲瓏的猴精。他對這兩類人原則上一視同仁,但有個前提,本職工作必須做好。

 劉主任拍馬屁:“蕭隊,我們這兒是小地方,你什麽時候給我們傳輸點經驗嘛。都知道你在研究院出了名的治下有方,我們自打出了這檔子事兒,都鬱悶壞了。”

 蕭澤夾起那口龍蝦肉吃了,又灌了口苦辣的白酒,要不是桌布厚實,杯底磕下來絕對有不小的動靜。

 他敷衍道:“你們的講究太多,各科之間派系分明,我這兒簡單,乾得好就乾,乾不好滾蛋。專家教授塞關系戶都困難,所以咱們基準不一樣,我的經驗對你們來說沒用。”

 劉主任馬上笑笑:“我們天高皇帝遠,沒那麽正。”

 蕭澤不想再兜圈子,又把話題拐回去:“那立春調走後升了沒有?”

 “調走以後等於從基層開始,接觸的都是施工單位什麽的。”劉主任搖搖頭,表示強烈的否定,“他升不了,原先部門就他一個是考進來的,關系戶都排著隊呢,哪輪得到他。”

 “他歲數也不小了吧,熬了幾年都不行?”

 “幾年?蕭隊,您太不體察民情了,現在勞務工都是有關系的,勞務工等著轉正,正式工等著升遷。他這種農村出來什麽都沒有的,打折買套單位宿舍就偷著樂去吧。”

 林予忽然就想起了蕭澤那次講的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離開去了大城市,立春卻堅守著。那立春的結局和他的決定會有關嗎?

 蕭澤估計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我們去各部門找他的時候都說不認識,是不是挺顧忌的?”

 劉主任又笑了笑,林予第一次見這種笑,但他知道這種笑在這種酒桌上並不少見。帶著狡黠,還帶著暗示,仿佛笑完對方就能會意,就心照不宣。

 “他在單位死的,跳樓,動靜太大。”劉主任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像是一件八卦講到了高潮,“領導不膈應?見過面的同事不膈應?誰願意提啊。而且你們突然來問,可能也怕是什麽親戚來找事兒,肯定就說不知道嘛。”

 這種態度和處理方式似乎已經是約定俗成,問題的原因不怎麽重要,重要的是把討論問題的聲音全部摒除掉。

 嘴裡的大龍蝦已經食之無味,林予仍握著筷子,覺得渾身乃至手指尖都冰得想哆嗦。共事幾年,經受著種種不公,死了變成茶余飯後的談資。

 這份上的冷漠,得是透進骨子裡了。

 蕭澤的反應卻跟他完全相反,又倒滿一杯酒敬給了劉主任,喝完開始大快朵頤,像餓久了的頭狼。

 一頓飯吃完,他們步行回酒店,蕭澤點了根煙,問林予要不要抽。

 林予點頭,也燃上一根開始抽。可惜手把手教著抽一口還行,自己拿著連吸幾口,一個沒注意就嗆了。

 蕭澤那根已經抽完,他搶過林予剩的多半根叼進口中,在黑夜中吞雲吐霧,隱去了一聲不可察覺的歎息。

 其實今晚並沒打聽到什麽具體的信息,畢竟他們和立春都沒見過,劉主任肯定也不會交代太詳細。然而大致情節已經能窺出端倪,立春的選擇少不了“絕望”二字。

 沒背景沒出身,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獲取報酬。

 在交錯的關系網中被隔絕在外,受得了就忍著,受不了就自己想轍。

 陳風離開了,立春沒有。而後經歷的東西也不一樣。

 但結局都挺讓人難受。

 “真他媽操蛋。”蕭澤把煙頭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他大步向前,想甩掉這些與他無關的煩惱,但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

 他看著林予問:“你還準備跟小花奶奶證明沒算錯麽?”

 林予搖搖頭:“不了,這件事到底怎麽樣我也不想理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人是鬼我也不想研究了。立冬大哥瞞著小花奶奶,我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蕭澤回頭繼續走,表示肯定了這個回答。林予小跑著跟上,這件事說到底和蕭澤一點關系都沒有,現在害對方心情不好,他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便轉移話題說道:“帝王蟹真好吃,劉主任真大方。”

 蕭澤說:“走公帳當然大方,你以為他自己掏腰包?”

 “原來這樣啊,那我也算體驗公款消費了吧!”林予在蕭澤前面倒著走,和對方面對面,“哥,回酒店直接睡覺嗎?我看房間有撲克牌,我給你佔一卦吧?”

 “哥,你是什麽星座的?”林予見蕭澤不理他,便自顧自地嘮叨,“其實星座比較籠統,共性的東西太多,不大準。我們業內是不太瞧得上的。”

 已經走到了酒店附近,他們站在馬路對面,背後是一間小超市,都十點多了還在營業。縣城裡到底稍稍落後,這會兒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要是放在本市,八九點的二三環可能剛剛沒那麽堵而已。

 也正是因為車少,所以每輛車都開得飛快,過馬路都要等半天。

 蕭澤那盒煙只剩下一根,他準備去小超市再買一盒,乾脆把煙盒捏皺扔掉,把剩的那根點燃處理了。

 林予站在路邊等,背對著馬路,隔著玻璃窗看蕭澤在門口結帳。

 他的認知裡,蕭澤是冷酷冷漠的,很少關心人,更少有體貼溫柔的一面。但今晚在飯桌上,他能感受到蕭澤的不爽,沒想到蕭澤會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憤怒,為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歎息。

 林予還算不出來蕭澤的過往與今後,但他想為蕭澤祈願,讓蕭澤不用遭受惱人的不公,最好永遠都這麽屌屌的。

 算是那兩本盲文書和這趟陪伴的謝禮吧。

 蕭澤結完帳出來就見林予望著他發呆,眼神直不楞登,好像又開始裝起了瞎子。走近撣掉煙灰,衝著那張乾淨的臉呼出口二手煙:“忽悠蛋,醒醒。”

 林予咳嗽著揮揮手,剛要說什麽就看見蕭澤背後的小超市裡出來一人。那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勢都有些眼熟,但兜著帽子看不清楚。

 惹人注目的是,那人踩著人字拖,一雙腳只能看到皮肉,走動間都沒有筋骨突出。腳趾腳背到腳後跟,每一處裸露的皮膚都煞白煞白的,甚至白到透著點光。

 林予頭皮發麻,感覺戀足癖看了都發怵。

 他目視著對方走下人行道過馬路,耳邊被蕭澤彈了響指才回神。他迷茫地轉回腦袋:“哥,你看見那個人沒有?怪怪的……”

 “有你怪?整天琢磨些亂七八糟的。”蕭澤看都沒看,說完把掉落的煙灰踩住碾了碾。

 鞋底和地面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林予猛地回頭,鞋底碾煙灰都有聲音,剛才那人趿拉著人字拖經過卻沒聽見絲毫的動靜!他焦急地搜尋著,終於看見了馬路對面的背影。

 飄飄渺渺,就那雙慘白的腳格外扎眼。

 林予拔腿狂奔,躍下人行道躥向了馬路,既不看車也不看路,就像二踢腳崩出去的射線,猝不及防,眨眼已經跑遠。

 還好蕭澤反應極快,跟著跑了過去,他在背後大吼:“忽悠蛋!看車!”

 林予全神盯著馬路對面的人,蕭澤的這聲吼驚得對方看向他們,他也終於看清了帽子下的臉。

 是立春。

 還是立冬啊。

 直覺告訴他是立春,雖然玄幻。

 立春又如同那晚在書店一樣,看清林予後掉頭就跑。

 林予已經跑到了馬路中間,右側由遠而近射來一束強烈刺眼的光。一輛箱貨車疾馳而來,鳴笛聲幾乎毫不間斷。

 “——林予!”蕭澤目眥欲裂,在刺耳的撞擊中爆發出一聲怒吼,他過不去,林予躲不開,最終眼睜睜地看著林予被卷到了車輪之下。

 “忽悠蛋……”

 急刹車在路面留痕,箱貨碾壓過那具身體後加速駛離了現場。蕭澤狂奔而至,甚至沒來及看清肇事逃逸的車輛信息。

 馬路上只看得見那灰撲撲的一團,上面沾滿了塵土和車底的泥垢。蕭澤幾欲嘔血,他在還差幾步時頓住,想起了打撈陳風的屍首。

 他怕這次走近,只能捧起一灘碎爛的血肉。

 蕭澤微微搖晃,咬緊牙關再次邁出步子。這時忽然來了陣風,那團沾了泥灰的衣服被吹開一米多遠,根本就沒有林予的影子!

 操!忽悠蛋呢?!

 蕭澤抬頭,恍然看見林予從前方跑回來。一si不掛,清清涼涼,映著暗沉沉的黑夜,周身卻仿佛落著層光。

 像一尊白玉童子,讓人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噩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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