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識舟經過生離,也經過死別,自認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然而這一刻他成了天底下最沒有出息的懦夫。
他怕極了,像是一個即將上絞刑架的罪人,掙扎著想要逃離殘忍的刑罰。
於是傅識舟飛速地彈了一下喬落的額頭,因為太緊張了第一次還彈空了,又動了一下才點到喬落的眉心,口氣幾乎有點急促:“睡覺,明天又要起不來。”
他想說你起不來我就不送你了。
想了想又改了口——這種威脅可能沒有用了。
喬落安靜下來,瘦瘦小小的一隻縮在他身側,傅識舟盯著喬落的小發旋兒,屏住了呼吸,生怕絞刑架的繩索下一刻就勒到他的脖子上,讓他不得不面對失去喬落的現實。
好在喬落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再過了一會兒,喬落無聲地朝著他的方向滾了滾,大約是怕壓到他的傷,動作非常小心翼翼。
除了外傷,打架造成的脫力和肌肉酸痛後遺症也開始出現了,可是傅識舟已經感覺不到,他側了側身,做出來最適合喬落縮進他懷裡的姿勢,然後在喬落蹭到他懷裡的時候,伸手抱住了喬落。
他覺得自己大約是病入膏肓,在喬落貼著他的時候,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幻想,喬落說的那個喜歡的人會是他自己。
這一次傅識舟摟得十分克制,是那種理智上不敢靠近情感上又舍不得松手的抱法。
傅識舟祈求地想,不要再說什麽了,讓我再抱他一晚上。
奈何喬落又開口了,這次聲音也變得小心翼翼:“舟舟哥哥……”
傅識舟像是被觸動了什麽開關似的,幾乎是在喬落出聲的同時一扣喬落後腦杓,把人按在自己頸窩,飛速打斷:“閉嘴,趕緊睡。”
他神經過敏了,大腦裡的每一根弦都死死繃著,喬落再說一個字,這根弦都有可能斷裂,讓他不管不顧地把人留在自己身邊,所以傅識舟沒發現喬落的聲音已經帶了鼻音。
但是隔了幾秒,傅識舟就感受到了頸間的潮氣。
隨之而來的是喬落溫軟的唇瓣貼在了他的脖子上,繼而小幅度的仰頭向上,親他的下巴。
絞刑終於來了,但是絞刑架上的繩索毫無血腥氣,並且開滿了芬芳而又鮮豔的玫瑰,用甜膩的花香宣布,他被無罪釋放。
傅識舟宛如劫後余生,握住喬落的肩把兩個人拉開一點距離,移開讓他心神飄忽的吻,叫:“落落?”
喬落眼角還掛著淚,他絕望卻又坦誠,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地承認:“我喜hu……”
“喬落!”傅識舟幾乎是吼出來,伸手捂住喬落的嘴把喬落後半句話給堵了回去,然後毫不停留地說,“落落,是我喜歡你,你不要說,是我先喜歡你。”
喬落還沒反應過來,在傅識舟松手的時候愣愣地把後半句話出溜了出來:“……歡你。”
緊接著就被傅識舟死死撈進了懷裡。
喬落安安靜靜地被抱著,眨巴眨巴眼睛,有點傻乎乎的,很慢很慢地消化掉傅識舟的表白,然後才非常小幅度的動了動,伸手推了推傅識舟的肩膀,軟綿綿地說:“我要被你勒斷了……”
傅識舟這才松了一點力氣,輕輕給喬落揉腰:“對不起。”
喬落迷迷糊糊的,想到什麽問什麽:“可是你說你沒有喜歡的人啊……”
傅識舟通過自己的腦補感受了一波失而復得,這回承認得很利索:“我騙你的。”
被騙了喬落好像也沒有生氣的意思,賴在傅識舟懷裡不動,聲音仍舊軟乎乎的,有點撒嬌地確認:“那你真的喜歡我啊?不行,你得說:傅識舟喜歡喬落。”
傅識舟用下巴蹭喬落柔軟的發頂,鄭重其事地說:“傅識舟愛喬落,愛了他好長時間。”
喬落心滿意足了,老老實實給傅識舟蹭,小小聲地說:“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
之前傅識舟覺得自己是擔心喬落的成績,現在肯面對自己的真實想法了,其實更大的原因是害怕喬落拒絕他。
於是他說:“你還那麽小,你讓我怎麽跟你說其實你當哥哥的人對你有別的心思?”
喬落理直氣壯地控訴:“那你現在怎麽又說了,還搶我表白。”
傅識舟無聲地笑,又開始騙人:“落落,聽沒聽過一個說法,如果先喜歡上對方的那個人先告白,那這對情侶就可以白頭偕老,一輩子都不分開,我得把握機會。”
喬落聽懂了這句話,並抓住重點地抱怨:“你先喜歡我,可是你也不追我,我覺得我好虧啊。”
傅識舟無奈地說:“原計劃是你長大一點,我再跟你好好說明白我的心思……”
他感受到懷裡的人不高興地戳他肩膀,不用想都知道小嘴巴嘟著,在用個嬌嗔的眼神看他,於是傅識舟改口,問:“要不你拒絕我,讓我再追你一回?追你就得好好追,節日要送禮物,早上叫你起床不能凶你,你又不喜歡吃的東西扔我碗裡我也不能瞪你,你讓我背我就不敢抱,你讓我周五晚上回來陪你我就不敢周六早上才來。”
太有誘惑力,喬落心向往之,然後明智地說:“我不要,萬一你追到一半發現我好麻煩,又不追我了,我不是更虧了。”
然後又智商在線地說:“而且你早上不凶我,我可能要天天遲到,你一直都沒嫌棄過我扔進你碗裡的不肯吃的菜,我不舒服了你會第一時間來看我還給我帶零食,我被找麻煩了你就接我放學……”
喬落數著數著仰起頭看傅識舟,非常後怕地說:“不行,你表白了,我接受了,不然你萬一反悔了,我可虧死了。”
傅識舟心裡又好笑又發甜,以前怎麽沒發現小崽子是個甜言蜜語十級選手。
他問喬落:“那禮物呢?不想要我送你禮物麽?”
喬落撇嘴,十分嫌棄地說:“還是算了吧,我怕你再送我一本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