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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谷漫遊指南》第38章 午夜歡樂秀(十三) (3)
別害怕!就算有什麽東西……”

 他遲疑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措辭:“……管他是人是鬼,敢叫號就跟他乾!”

 李天玉當然不知道這是杜子君的知名語錄,但聽了這句話,她好像也鼓起了一點勇氣。她拔出槍支,緩緩靠近那扇門。

 “孩子……孩子……”門外的哭聲愈發幽咽,“我的孩子去哪了……”

 “原來是個鬼孕婦……”她在心中哆哆嗦嗦地想,“也是,這裡到底是醫院,來來去去的鬼無非就是那麽幾種,老套也不能怪他們……”

 即便這樣,她也無法安慰到自己半分,這個與她僅隔一扇門的非人生物不斷在門上磨蹭、擠壓,喃喃呼喚著自己的孩子,她忽然靈光一閃,轉頭看向床上放著的小熊布偶。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或許因為有了這個布娃娃,所以它才覺得這裡有它的孩子……”

 李天玉快步上前,將小熊玩偶小心翼翼地拎起來,又從包裹裡掏出一枚糖果,撕開壓在舌頭下面。

 “有了這個,又該怎麽把她引開呢?”她轉頭看向窗外,“扔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不是說鬼不能離開自己死的地方太遠嗎。這裡雖然是外國,但原理應該是差不多的吧……等等,天啊,那剩下的不就是……”

 她看著房門——此刻,借著微弱的燈光,李天玉已經能看到棕色的木製門板上慢慢洇開了一片顏色更深的血痕,鬼魂非哭非笑的病態嗚咽也愈發清楚,幾乎可以聽見它喉嚨裡嗬嗬作響的血水在翻騰。它好像要把自己壓縮成一攤液體,然後滲透過這扇門,而李天玉卻不能乾站在這裡坐以待斃。

 “……那剩下的就是,我破門而出,然後跟鬼魂玩追逐戰,找到必要時機再把玩偶扔出去吸引它的注意力——如果可行的話。”

 李天玉困難地吞咽著唾沫,差點沒把糖果吞下去噎死自己。

 “但是……如果想活著通關,我就不能再給隊伍拖後腿了……”她在心中悲哀地想。在極端的恐懼威脅下,她總算能磨去自己的銳氣,好好思索一點真正有用的問題了。

 “就這樣吧!沒別的辦法了!”她咬緊牙關,手中雙槍遽然噴吐火舌,將緊閉的門板重重炸開,萬籟俱寂中,伴隨一聲血肉與木片四濺的巨響,李天玉抱頭衝出囹圄,提著小熊玩偶飛奔而出!

 孕婦鬼魂被炸了個正著,不由發出一聲吃痛的憤怒嘶吼,李天玉下意識回頭一看,差點沒嚇得叫破喉嚨。

 她身後的女鬼渾身是血,身上扯著一件血跡斑斑的孕婦裙,長發幾乎被陳年血跡粘成了深深的黑色,襯著一張慘白拉長的臉,黑洞般的眼睛和溢血的口唇。它手臂腿腳都死白嶙峋得嚇人,唯有肚腹在血衣下高高隆起,昭示著它孕婦的身份。

 比起昨晚的屠夫,眼前的非人生物更傾向於失去理智,毫無意識的鬼靈。它發瘋般的尖嘯著,四肢反轉著地,長發在走廊上擦出一道時斷時續的血痕,用扭曲的姿勢向李天玉狂趕過去,活像一隻關節反折的大蜘蛛,速度簡直快得驚人!

 它叫,李天玉也邊跑邊叫,在醫院漫長曲折的走廊樓梯間拚命飛奔,因為她發現可供這個女鬼追趕的道路已經不僅限於腳下了,它甚至能在牆壁和天花板上留下一串快到模糊的血印。現在,它就追在李天玉上方,長發和衣服上的血水淋漓不堪,差點甩在李天玉頭頂。

 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她猛地撞開樓梯間的大門,身後的撞門聲同時如影隨形。在這裡,她絕不可能跑得過厲鬼,她唯有大步跨上台階,將希望全部寄托於手裡的小熊玩偶。

 “滾吧!!”她破音地大吼一聲,把手裡的玩偶狠狠向後甩在牆上,隨後又看著布偶因為慣性被彈飛出去。趁著女鬼被布偶吸引注意力的刹那,她三步並作兩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上四樓,一把拉開了樓梯口的門。

 四樓的走廊幽暗無比,靜悄悄的,甚至隱隱帶著一份詭異的靜謐感,但李天玉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她隻想在隊友前來支援以前活下去,不發瘋的活下去!

 此時,她的精神值僅剩61%,按這個速度,很快就會跌破半數。

 她玩命地向前衝,因為她又聽見身後樓下傳來逐漸逼近的尖叫聲。當她看見前方有一扇門是半開半掩著的時候,她不顧一切地跑了進去,在燈光昏暗的雜亂科室裡一眼看中了一個似乎是用來裝文件,但文件已經散落一地的空櫃子。

 李天玉急忙奔過去,中途肩膀似乎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她也毫無知覺。躲在裡面,她的心跳劇烈如鼓,自己亦在不停大口吞著外界略帶腥臭的空氣,喉嚨更是乾澀緊繃得猶如隨時都會斷開,可她畢竟躲過去了,她躲過這一劫了!

 走廊上又傳來了致命的拖拽聲,現在她明白了,那是女鬼的肚子太大,哪怕有四肢撐著,也不得不擦到地面的緣故。

 李天玉急忙捂住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能透過櫃門合不上的細小縫隙觀察著外面。

 “它肚子那麽大,是不是裡面還有一個小鬼……一般的小說電影不都這麽講的嗎……”她咬緊牙關,蜷縮在櫃子裡,努力平複自己此時過快過大聲的心跳,還有抑製不住的瘋狂戰栗,“如果我被它發現……不,我決不能被它發現,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當那聲音再次出現到這個房間的門口時,李天玉渾身冰涼,嘴唇都顯出冷到極致的青紫。

 她用舌頭死死壓著嘴裡的糖果,猶豫要不要現在將它咬碎。她舉棋不定,把舌頭都磨出了血,可自己卻渾然不覺,只是睜大眼睛,對黑暗無聲地祈禱。

 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啊……

 萬幸的是,它好像沒有看出李天玉的逃跑行蹤,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之後,摩擦聲就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了李天玉的聽力范圍內。

 ……結束了嗎?

 她渾身脫力,癱在櫃子裡一動不動,任由拉不住的櫃門緩緩打開,在半空中徐徐搖晃。

 過了很久,她才恢復了一點力氣,低著頭從櫃子裡爬出來,心中思索著要不要把糖果再吐出來,放回到包裹裡。就在這時,她無意識地一抬頭,忽然停住了。

 她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一雙血跡斑斑的高跟鞋。

 她的大腦似乎已然糊塗了。

 高跟鞋怎麽會懸在半空呢?

 她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在極端的死寂裡,她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抬頭,聽見脖頸擦出酸澀的嘎吱聲。

 在窗外時明時暗的燈光下,一個女鬼繩索套頭,正吊在天花板上,臉色慘白,七竅溢血,脖頸被吊得畸形拉長,全然漆黑凸出的眼球直勾勾地盯著李天玉。然後,它臉頰兩側的肌肉緩緩向上提起,對她露出了一個扭曲病態的瘮人笑容。

 ☆、44.午夜歡樂秀(十九)

 C城區, 白景行推了推無框眼鏡,仔細觀察著四周的場景。

 頭頂的燈光明明滅滅,不少斷裂的電線從破碎的天花板上探出頭來,就像裸露在外的經脈血管, 時不時還爆出青藍色的火花。

 他正身處一個購物中心——闃其無人的購物中心。

 他不知道這裡的具體面積有多大,也不知道快樂道森把他傳送到這裡的意圖是什麽。他只是站在原地, 冷靜而理智地看著一排排貨物架從他眼前延伸出去, 地板的瓷磚本應光潔,如今卻被粉碎一地的各式各樣的商品搞得狼藉不堪。

 白景行背上顯出長弓與箭筒的光輝,他左手握住被魔泉仙女的蜜酒加持過的鱗狀小盾,右手不動聲色地輕輕扣住一台十字弩的扳機, 抬腿向前走去。

 他這時應該在食品區漫步, 因為空氣中都是黃豆醬和奶酪腐爛變質的臭味,腳下則砸著一地的玻璃瓶子,裡面裝的東西濺得到處都是。或許因為時間久遠,加之燈光昏暗, 這些可能來自罐頭, 也可能來自佐料配菜的汙漬全部都變得烏黑乾涸, 牢牢地堅硬地粘在地上。

 白景行走過一排貨架,又走過另一排, 步履輕得無聲無息,僅有被打攪的空氣知道他來過。他又到了膨化食品和糖果區, 這原本是孩子的天堂, 然而眼下, 它的貨架被撞得東倒西歪,遍地是被人踩爆的餅乾和巧克力脆片的殘渣,光溜溜的五顏六色的糖果滾得到處都是,已經和地板死死長在了一起。

 “Cadbury Snaps……”借著晦暗閃眼的白熾燈,他低頭看著包裝紙,無意識地喃喃念道。

 “原來是吉百利巧克力脆片……”白景行在心裡好笑地想,“如果不是這些零食都過了太久,我還真想嘗嘗幾百年前的巧克力脆片是什麽滋味……”

 白夜酆都的老成員都知道,他們的團長熱愛吃零食,尤其是甜食。早在白夜酆都組建初期,他就因為長時間不規律的飲食習慣得過低血糖,雖然現在早就不再犯了,可愛吃甜食的習慣卻從此留下。按照他自己的話說,吃糖有助頭腦清明。

 望著這片極其寬闊的購物中心,白景行就算閉上眼睛,都能從中模擬出一副畫面:繁華的城鎮,悠閑購物的人們在這裡來來去去,川流不息,挑選著心儀的商品。忽然,有什麽意外發生了,人們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一股腦地往出口拚命逃竄,人擠人、人挨人,甚至人踩人。他們撞開了貨架,撞翻了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然後……

 他驀然抬頭,看見前方櫥窗的玻璃上貼著一張巨大的地圖。

 白景行快步走過去,這時,他聽見通訊儀中傳來滴答一聲。

 賀欽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怎麽樣,大家都還好嗎?”

 聞折柳:“目前還算安全。”

 奚靈:“嗯。”

 陳飛鸞:“暫時安全。”

 頓了頓,李天玉說:“湊合,我在醫院。”

 白景行接著道:“還好。”

 同伴們都一個個地報了位置,他們雖然被分散在四個不同的城鎮,但好在目前還都算太平,沒出什麽岔子。

 白景行繼續閱讀地圖,如上面所說,他現在應該在地下一層,從下往上數,正一層是入口大廳,正二層服裝,正三層則是許多折扣店……按照他現在的路線,也許他該找找出去的路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灰塵,忽然發現一行筆跡潦草的小字。

 “無論如何,保持安靜和鎮定,不要打攪人們的雅興。”

 白景行再次推了推眼鏡,這是什麽,當前場景提示嗎?

 他依照坐標報出自己所在城區,幸運的是,C城區一共分到三位同伴,除了他以外,杜子君和奚靈都在這裡。他一邊思忖,一邊漫不經心地聽隊友小聲說話,當聽見李天玉斷開一半的話頭時,他心中微妙地一個咯噔。

 她是第一個遇上那些東西的人。

 通訊頻道不約而同的沉默著,他手指不停,連續組上其他兩個人,等待片刻後,他輕聲問:“……李天玉?”

 沒有回答,那頭隻穿來一個明顯區別於旁人的,斷斷續續的嘶啞呼吸。

 白景行皺起眉頭,他與杜子君和奚靈已經交換好坐標,如無意外,他所處的購物中心應當處於整座城鎮的樞紐位置,杜奚二人收到後,都發過來一個明白的符號,打算朝他這裡趕過來了。聰明有能力的隊友就是省心在這裡,可李天玉只在實戰方面較為擅長,李戎似乎把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帶她打上憂鬱之城的前百名之後,她現在的水平還不如一些謹慎小心的新人。

 假使她折在這裡……

 白景行的眼神驟然凝住了,他盯著櫥窗玻璃上模糊的反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背後的那些貨架,最開始的時候好像沒有離他這麽近吧?

 誠然,白景行特殊的體質確實可以讓他感知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可他從來沒有真正看到過什麽。好比對謝源源,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也是完全忽略了他的,但白景行一向敏銳的直覺卻提醒他:那裡好像有個人。所以他才能發現謝源源的存在。

 眼下又是什麽情況?

 他表面上神情不變,只是從容不迫地抿了抿唇,但實際上,他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因為他這次清楚地看見,就在他思考的這麽幾秒鍾內,背後那些貨架又往他這裡不露痕跡地推移了好幾步,已經蓋過他剛才在地上看見的包裝紙的位置了!

 它們想幹什麽?

 白景行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卻不能慌亂。他用小盾在自己腿側有規律地一下一下拍擊——有規律的節奏是一種很淺顯的心理暗示,它代表這個人此時的情緒穩定,心態平和,這也是他在過去的競技戰場上常用的一種手段。

 他假裝看準了目標,隨後就不疾不徐地朝那裡走去。在他兩側可視的余光裡,他能感到這些貨架好像都不安分地活了起來,皆向他沉默而堅定地緩緩圍攏過來,渾如要以它們的陰影將他淹沒。

 在超乎常理的死寂裡,他的額頭和鬢角被冷汗濕透,寒意猶如未知的手一般拂過他的脖頸,讓他全身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外冒雞皮疙瘩。

 ……找出口,就算找不到出口,這地方也不能久待了。

 他轉過一個拐角,又轉過一個牆柱,見他始終與它們保持距離,那些黑暗中未知的東西好像也有些急了,於是白景行面前漸漸開始出現橫貫在過道中央的貨架、堵住去處的展示台……一切都是鴉雀無聲的,可他出的冷汗卻越來越多,握住小盾的手指也在微微發顫。

 這就像一場心理上的圍剿戰,他只要稍微露出破綻,就會面臨被致命追殺的下場。

 他的心臟同時開始狂跳不止,因為就在剛才,他用余光瞥見一隻慘白染血的手臂從長厚的深色桌布下伸出,它撐著展示台,就像劃水的船槳一樣劃過地面,在留下一個刺目的血印後便很快縮了回去。

 倘若白景行這個時候回頭——倘若他敢這麽做的話,他一定會看見,在他走過的路線上,全是這樣追趕他而來的,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為了佯裝若無其事地避開這些走動的貨架,白景行不得不臨時改變自己尋找出口的前進方向,但好在他足夠聰明,記性也足夠好使。他記得只要再繞開三個貨區,他就能找到上樓的通道,哪怕不能砸門出去,但是退而求其次,避開這些見鬼的東西也是可以……

 他一下滯住了。

 他又走過一個拐角,昏暗的黃光突然映入眼簾,鼻端亦隨即嗅到一股無比強烈的血腥和惡臭。

 出現在白景行面前的,似乎是設立在購物中心裡的生鮮區域,裝著肉排的冰櫃和餐盤到處都是,它們散發著腐爛的濃鬱氣味,卻沒有一隻蠅蟲敢於來此地光顧。在所有攤位的最中央,那盞顏色暗黃的燈光下面,靜靜站著一個漆黑瘦長的影子。

 白景行的心臟在那一刹那狂跳起來,與此同時,他察覺到身後藏在貨架和展台下方的鬼魂也停止了追逐,它們好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紛紛擁擠地堆簇在原地,再不肯往前追了。

 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嘴唇都瞬間有些發紫。無數不甘心的冤鬼皆從貨架和展台下方爭相探出半截慘白扭曲的身體,它們血淋淋的臉孔怨毒,睜著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著他,在時明時暗的光線裡,這一幕比什麽恐怖電影都要驚悚。

 無論如何,保持安靜和鎮定……

 他僵硬地轉過頭,望向前方,只要穿過這一條走道,對面就是直上二樓的樓梯。

 “四周都已經被那些貨架堵上了,要突圍也可以,但那樣就消耗太大了……這只是第一晚,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和任何群聚的東西起衝突……”

 他心知肚明,他是不能在這裡放棄的,白景行的臉孔僵得猶如木雕泥塑,他慢慢邁步,全身上下的肌肉緊緊繃起。輕勾住小指的引線,盾牌光滑冰冷的把手,以及長弓和箭筒的重量,就是他現在唯一能感覺到的存在。

 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心臟一下一下地遲緩撞擊胸膛,過度的恐懼感令他如同靈魂出竅,反而在刹那間變得無比平靜。

 “我身後那些東西都不敢過來了,比起只能躲在下面,靠移動遮蔽物來追趕獵物的鬼而言,眼前這個恐怕就有點份量了……”唾液在口腔中堆積,可他現在連吞咽嗓子的勇氣都沒有,僅是走路——全神貫注的走路,就已經花光了他前半輩子積攢的所有膽量,“如果我現在無視那個真實性還有待確認的場景提示,進攻又能有多少勝算,殺了它,其他鬼靈又會不會攻擊我?”

 白景行和那道人影的距離逐漸縮短,借助余光,他隱約看見,這好像是一個穿著黑衣,蒼白無比的生物。它的臉瘦弱枯長,完全是慘白的一片,沒有五官,隻用血色的筆跡在眼睛的位置一左一右地點了兩個紅點,在嘴巴的位置彎出一條血紅的弧線。它紋絲不動地站著,用這簡陋、僵硬、可怖的笑容正對前方。

 在白景行接近它的那一刻,它忽然問道:“客人,你要不要肉啊?”

 這個聲音平滑而詭異,乍然響起在針落可聞的環境裡,聽得人呼吸都要窒住了。

 白景行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但此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唯有潛意識在拚命警告自己:不能回答,快離開這,不能回答!

 他繼續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機器人一般精密準確,白景行逐漸遠離了黑影所在的位置,樓梯口、樓梯口……他隻想現在上樓……

 “客人,你要不要肉啊?”

 那個聲音卻再一次於他身後不遠處響起——它在跟著他!

 白景行眼前發黑,差點在一瞬間跳起來狂奔而出,或者轉身衝過去用盾瘋狂地砸它簡陋的腦子,直砸到血花四濺為止!

 ……不過,他又一次用驚人的自控能力救了自己。

 他的直覺一次都沒有錯過,它曾經為他在數不清的對戰和博弈中贏得先機,那麽這一次,他的直覺也一定不會錯——這個東西,他不能招惹,也惹不過!

 他接著往前走,慢慢地往前走。這一次,他再沒有聽見那個問題,他一直走,身上盡豎的寒毛也逐漸消了下去,而樓梯間的門把手已是近在咫尺,連門上鑲嵌的豎條形玻璃反射的燈光都清晰可見,白景行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使掌心汗津津的肌膚一寸寸與門把手粘合……

 在屏息凝神的十幾秒內,他的脊背猛地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白景行抬眼,從喉嚨裡抑製不住地迸發出一絲將死的嗬嗬聲。

 黑衣白臉的鬼影就緊貼在他後背,它拉長的脖頸前伸,沒有任何五官的瘦長臉孔上,那個血紅色的笑臉正通過玻璃上的反光與他對視!

 “客人,你要不要肉啊?”

 ☆、45.午夜歡樂秀(二十)

 無論如何, 保持安靜和鎮定,不要打攪人們的雅興……

 白景行的精神值此刻已經跌下半數,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訊號, 一旦超過及格線的閾值, 玩家陷入瘋狂的概率便會成倍增加。

 他的臉毫無血色, 嘴唇帶著被凍僵的青紫, 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喉嚨裡、舌根上活像被牢牢塞住了一塊冰,他冷硬結塊的大腦緩慢運轉, 費力思考著那個場景提示。

 保持安靜和鎮定,不能打擾人們的雅興……

 保持安靜意味著閉嘴,保持鎮定意味著不能慌亂, 那最後一句話,究竟是前一句導致的結果, 還是一個並列排序的條件?

 如果是前一句話導致的結果, 他只要現在保持速度,然後慢慢拉開門走人就行了——可是不,他的直覺告訴自己, 他不能無視這個笑面鬼然後徑直走開, 這無異於掩耳盜鈴。

 如果是並列的條件, 那就意味著他不能說話,不能驚慌, 而且不能掃了鬼魂的興致……他要怎麽做?

 從頭髮絲到腳趾尖, 白景行全身每一個角落都在輕微而高頻的發抖, 除了心跳,他現在還能聽見自己的牙關上下打顫的聲音。

 他該怎麽做?

 那個語意不詳的場景提示如今成了白景行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從鼻子裡擠出一絲冰寒的歎息,然後下定決心,把小盾塞進包裹,朝身後冤鬼的反方向轉過身去,再次邁開腿,一步步走向最中央的肉攤。

 只能這樣了,賭一把吧……除了這個方法,他再沒有別的退路了。

 他慢慢踱步,小腿連著雙腳都像灌了鉛一樣死沉,身後的笑面鬼依舊跟在他身後,半步都不曾遠離。

 白景行又站到了肉攤跟前,只不過,他這次是正正面對它的。可怖的厲鬼倏然從他身後消失,重新出現在肉攤之後,微微搖晃的昏黃燈光打在它身上,將粗陋詭異的笑臉憑空多添了幾分扭曲。

 在燈光的照射下,白景行這才恍惚地發現,它穿的壓根就不是黑衣,而是一件被層層疊疊的新舊血跡染成烏黑的紅衣。

 它微笑著,平平直視前方,再次問道:“客人,你要不要肉啊?”

 白景行伸出冰冷的手,勉強在早已腐爛發臭成腥液粘漿的肉堆裡扯出一塊狀態比較完整的,好歹能提在手裡的肉骨。

 直面厲鬼,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依然頑強地閉嘴不言,用另一隻手從包裹裡掏出一把銅幣,隨後痙攣著推動手指,一枚一枚將其推在秤盤上。

 付錢的過程無比漫長,做完這一切,白景行再次轉身,朝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走過去,他拎著那截肉骨,感覺笑面鬼的視線還在不依不撓地死死盯著他,可它畢竟沒有再追上來……他通過這一層的考驗了!

 這時候,他的步履已經開始有些蹣跚,他仿佛走在水裡,而頭頂的空氣才是堅實的大地,他的胃部痙攣,眼睛裡只能看見不遠處的通道門……還有面前飄蕩的危險紅字。

 【您當前的精神值為:21%,請您及時注意調整。】

 21%,僅剩21%……白景行努力睜大雙目,他抬起右手,胡亂拉開那扇象征著暫時安全的小門,隨即便一頭栽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沉沉失去了意識。

 ·

 A城區,聞折柳走在寒冷瑟縮的街道上,默默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等到他清醒過來,可以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聞到的卻是一股混雜在一起的臭味,裸露在外的手掌好像也摸到了什麽軟爛粘膩的東西。他慌忙直起身體,將手杖牢牢握在掌中,這才發現,是快樂道森將他傳送到了一個公用的大垃圾箱裡。

 聞折柳:“……媽的。”

 他努力往下探腿,直至確信自己踩到了堅實的底部,他才從半人多高的生活垃圾堆中努力爬起來,站直身體。

 此時此刻,他的調查者套裝上全是腐壞的臭氣,後背沾著好幾片蔫巴巴的卷心菜葉子,手上還抹了不少壞掉的雞蛋清和奶酪還是別的什麽玩意的混合體。聞折柳面無表情地從頭髮上擇掉一綹乾枯的蘋果皮,饒是再好的脾氣,這時候也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他一手撐著垃圾箱的邊緣,從裡面利落地跳出來,玩家的等級接近二十級時,所擁有的身體素質隻比現實世界中的專業運動員差上一點而已。他一邊走,一邊打開通訊設備,打算和隊友聯絡。

 好在商城的套裝都附贈自動清潔功能,時間到了,就會慢慢複原成乾淨的狀態,這倒給他省下不少麻煩。

 聞折柳看了看自己現在的坐標,發現自己正處於A城區的邊緣地帶,他將手杖掛在腰間,從包裹裡掏出一瓶水,倒在紙巾上,稍微擦了擦臉上和手上的汙漬。

 通訊儀裡傳來賀欽熟悉的聲音,聞折柳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容,在匯報過各自的情況和位置之後,他驚喜地小聲道:“哥,我跟你在一個城區!”

 “是,”賀欽的回答帶著寵愛的笑意,“哥組你,寶貝可以把坐標發過來了。”

 聞折柳心裡喜滋滋的,甚至衝淡了垃圾堆半日遊的陰影,他們互換過坐標,他才發現賀欽現在正在城市偏中央的位置。

 “我過去找你,”他說,“我現在的位置太偏了。”

 賀欽叮囑道:“中途注意安全,每十五分鍾互發一次坐標,讓我知道你在哪。”

 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聞折柳就聽見李天玉那邊不尋常的動靜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只有發消息給謝源源,叫他趕緊去照應一下李天玉,這種所有隊員都分散行動的關鍵時刻,只要損失一個,剩下的人的處境都會變得加倍艱難。

 他放緩聲音,溫和地說:“從現在開始,各個區域的隊員彼此向對方靠攏,全隊頻道關閉,確認過位置的同組成員之間開小頻道。李天玉,動動手指,通過謝源源的申請,然後把坐標發給他,讓他來找你,別怕,好嗎?”

 聽見李天玉哆哆嗦嗦的答應聲,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憂慮而無聲地歎了口氣。

 希望她能撐過去吧。

 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和遙遠處的居民樓散發出零星幾點勉強照亮黑夜的亮光,他往前走了幾步,苦惱地皺起眉頭,低聲問賀欽:“哥,你那邊沒有異常狀況吧?”

 賀欽回道:“暫時還沒有,怎麽了?”

 “我……我總覺得哪裡缺了什麽東西,”他說,“不踏實得很。”

 賀欽笑了兩聲,一針見血地指出來:“是因為缺少了解當前場景的情報和信息吧?”

 聞折柳一怔,恍然道:“是了,就是這個!”

 按照他的習慣,每到一個世界,乃至一個新的地點,他都會調查場景,和NPC對話,盡量挖掘出他們嘴裡的信息或破綻,以此來對後面的推理以及破解謎題打下基礎。可現在他什麽都不知道,自然會覺得不安。

 聞折柳想了想,無奈地一笑,又轉身走回那幾個並排放置在拐角處的垃圾箱。

 生活垃圾往往蘊藏著豐富的線索和常人難以發現的蛛絲馬跡,在快節奏的都市生活中,你只要連續翻看一個人家裡四天的生活垃圾,你就能掌握他百分之八九十的隱私信息。

 聞折柳不願意糟蹋自己的手杖,因此撿了一根長樹枝,一箱挨一箱地在裡面翻攪起來,但越是往下翻,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除了常見的食物殘渣、廢棄物品之外,他在幾個垃圾箱裡都找到了不少流浪貓狗的屍體。這些可憐的小東西各個瘦骨嶙峋,但最重要的是,它們的死狀都非常淒慘,有的傷口還是十分新鮮的,仍舊在緩慢地流血。這絕不是野生的獵食者留下的痕跡,而是釘子、錘子,以及工具鏟造成的結果。

 如果這裡沒有凶惡的鬼怪作祟,那麽這裡一定遊蕩著一個以虐殺為樂的變態——考慮到這個世界的難度,變態後面也許還要再加一個主語:變態殺人狂,或者更嚴重一點:變態連環殺人狂。

 他搖搖頭,在心中為這些小生靈默默哀悼了幾句,隨後就在裡面繼續搜尋,終於翻出一張髒兮兮皺巴巴的舊報紙。

 聞折柳松了口氣,急忙借著路燈的光仔細瀏覽。

 “尋人啟事?”聞折柳喃喃念道,“妻子重病走失,三十歲,紅發,臨走前穿一深紅色衣裙……亟待妻子歸家,知情者如有線索,本人必將重謝,萊頓·歐文……連個照片都沒有,發的哪門子尋人啟事啊這是。”

 他接著往下看:“我愛我的一家……什麽情況,怎麽還有小學生作文選登的?我的媽媽愛我,我的爸爸愛我,我的姐姐愛我,我也愛他們……呃,跳過跳過。”

 “下面的是……恭賀歐文先生——這就是上面找老婆那家夥?成功申請改進電流驅動小型電動機的專利項目,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歐文先生為小鎮人民的幸福生活做出的努力……”他匆匆翻過一面,“再看看有什麽……喔!來了!”

 聞折柳眼睛一亮,急忙對著報紙上白紙黑字的重磅消息閱讀起來:“本周內,警察終於破獲一起重大殺人案件,一家三口倒在血泊之中,凶手竟然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一個幸福的家庭為何瀕臨破滅,擁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為何要對最愛自己的人刀兵相向……呃……”

 旁邊配了一張模糊的客廳黑白照,本來像素和印刷就夠差了,上頭還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聞折柳頂多可以看見有人倒在血泊中的輪廓,根本看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聞折柳無語地把文字翻來覆去地細細讀了好幾遍,都不敢相信這輕佻的敘述方式居然是報道一起駭人聽聞的凶殺案的口氣,難道這是鎮子上的三流小報嗎?

 再沒什麽看頭了,他索性把報紙疊起來放進口袋,自己獨自一人向前方的十字路口走去。

 慢慢的,他仿佛感到有一股越來越重的寒意,從夜風中裹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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