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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谷漫遊指南》第236章 諸神黃昏(九)
謝源源還在這片雪原上漫無目的地遊蕩。

 之所以說它是雪原,而不是霧原白原什麽的, 原因只有一個, 它實在是太冷了,古時流放十惡不赦犯人的極地亦不過如此。霧氣像是粘稠流動的冰雪, 沒有光能照進這裡, 大地是白的,天空是白的, 空氣也是白的,這裡就像是一個覆滿了乾冰的牢籠,冰雪的罅隙, 只有絲絲的濃鬱冷氣流動。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冰雪般的濃霧裡, 渾身上下隻穿了一件最單薄的布衣, 腳上也踩著露趾的草鞋, 這副打扮或許適用於終年溫暖的南國, 但絕不適合這片詭異嚴寒的死地, 可謝源源行走在其中,居然感覺不到有多冷。

 他已經走累了,拂開一片霧氣, 從背包裡扯出一張防雨的油布,鋪在地上,然後坐下,苦逼兮兮地望著前方。

 一切都是白的,他眨了眨眼睛,最後隻好低下頭, 看著身下米白色的油布。

 “今天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東西?”用來通訊的定位器適時傳出杜子君的聲音,半空中藍光一閃,少女纖瘦的身軀同時挺拔得像一支鋼槍,長指間夾著燃燒的香煙,神情帶著冷戾的漠然,唯有目光深處透出一星難以被人發現的關切。

 “沒有。”謝源源蔫頭耷腦,“還是……什麽都沒有。”

 起先幾天,他確實冷得厲害,只能靠背包裡什麽為數不多的燃料取暖,而且無論身上禦寒的套裝等級有多高,都只能支撐固定時間的恆溫。賀欽觀察了幾天,建議他不要穿戴有系統鑒定級別的裝備,於是謝源源費盡力氣,從儲藏裡翻出第五世界的囚衣草鞋,居然真的不冷了。

 “霧太濃了,”賀欽解釋道,“它們會侵蝕你的道具,而你的體質又比較特殊,所以當你穿上沒有等級的白板裝,它們就會略過你……”

 謝源源:“照這麽說,那我豈不是不穿最好。”

 “嗯,也不是不行。”賀欽沉吟一下,居然真的點了點頭,“但為了我們的眼睛,你最好還是有件蔽體的衣服比較好。”

 杜子君也沉默了,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善於安慰他人的性格,半晌,他乾巴巴地道:“我們明天就能匯合,很快就可以把你撈出來了。”

 “姐你不要搞得我是在蹲牢子好不好……”謝源源有氣無力地垂著頭,“還把我撈出來……也沒有那麽敗犬吧。”

 杜子君毫不留情地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敗犬又有什麽差別。”

 “喂!我現在可是……!”謝源源睜大眼睛,皮膚的顏色在黑頭髮的映襯下幾乎和背景的流霧融為一體,他不安分地扭動身體,看起來好像不起眼的小土狗也會跳起來咬人一口,可俄頃之間,小土狗就頹唐下去了,他又重新扭了扭身體,挫挫地墩坐進油布之間。

 “好吧好吧……”他沮喪地說,“我就是敗犬又能怎麽樣呢,反正我就是這麽倒霉,誰還像我一樣,能被傳送到這麽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要是被快快凍死也就算了,現在倒好,我就是脫光了也沒人會多看一眼,連這些鬼霧都會把我忘了啊……”

 他嘟嘟囔囔地,在油布上縮成一團:“小透明沒有春天,小透明連凍都凍不死,小透明連冬天都不配有……”

 杜子君不說話了,藍光微微顛簸了一下,他找了個位置坐下了,伸手將煙碾滅,淡淡道:“清個地方。”

 他身邊傳來一陣嬌俏的騷動,像是驀地驚醒了繁花絢爛的盛春。

 定位器提供的狹小視野不能讓謝源源完全看清他周圍所處的環境,但他能看見杜子君身後倏而活起來的紋路——那是無數華美如花的錦緞,此刻都如同流淌的春水一般蜿蜒起來,少女春筍一樣雪白細長的手指,簪著花瓣和玲瓏步搖的漆黑發髻,柔嫩光潤的耳垂墜著明月團團的璫飾,纖纖鎖骨則猶如素淨的白玉,領口繡著雲霞般絢麗的牡丹和櫻花……渾像一個人正在行走觀賞美人眾多的壁畫,忽然間畫上的美人全都活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搖曳著絲絛和披帛且歌且行,繞著這個人說哈哈想不到吧!

 謝源源目瞪口呆,是真的沒想到。

 杜子君背景裡的少女很明顯全是美人,聲音有如出谷黃鶯的姑娘,能不美嗎?定位器能顯露出來的綺麗邊角還在不滿地動來動去,一個說:“怎麽這樣啊,剛才講不讓我們說話,現在又讓我們出去……”

 “就是啊,好過分喏……”

 “討厭討厭!”

 何等儂言軟語,嬌嗲惑人,哪怕是佛陀也沒法定心寧神吧?

 杜子君一身黑衣,在撲面絢爛的香風堆裡,活像一把不近人情的冰冷槍械,他按了按眉頭,緘默片刻,看上去也很傷腦筋。

 “這裡是我的休息室,”他說,“別鬧了,李正卿沒給你們分配任務嗎?”

 謝源源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刀劍如夢李正卿,杜子君正在她的地盤上嗎?

 少女們仍舊依依不饒,錦緞波蕩,看上去杜子君似乎也沒辦法從這樣的春天裡脫身出來。他固定在身上的定位器歪了,登時映出一半姣花軟玉般的面孔,確實都是少女,她們的年紀不過十六,於是那驚人的美麗中也流動著青澀稚嫩的嫵媚,更顯得驚心動魄。杜子君的肩胛骨起伏好幾次,最後居然都奇跡般地按捺了下去。

 李正卿……謝源源想起那個不苟言笑的女團長,刀劍如夢裡怎麽還有這些小姑娘?

 “夠了!”杜子君沉喝一聲,製止住了她們嬉笑拉扯的動作,“是現在自己出去,還是等著被我用水衝出去?”

 這個威懾應該是有效的,少女們都悄悄地閉上了紅潤的嘴唇,收起了嬌縱的情態,衣料摩擦的沙沙聲響起,約莫出去了十二個人,謝源源想。

 等到室內終於完全安靜下來,杜子君擰著眉頭,按開了排氣口的開關,謝源源試探著問:“那些……那些都是什麽啊?”

 他沒有問那些都是什麽人,因為他覺得,那些少女實在不像人類,反而更像是什麽山林中生出的精怪妖魅。

 杜子君拍打著身上的脂粉印子,就算以前養過幾個女人,他還是無法適應這種詭異的狀況,他面無表情地說:“別小看她們,這些都是姽嫿將軍。”

 “姽嫿……將軍?”謝源源愣怔道。

 杜子君抬眼,看著他呆呆的表情,皺眉道:“這個先略過,問你呢,你是怎麽回事?”

 謝源源又是一愣,方才那群繁花似錦的姽嫿將軍衝淡了他的離愁別緒,但現在被杜子君這麽一問,他好像又有點罕見的委屈。

 ……還能怎麽回事,就這麽回事唄,都是命。

 見他不說話,杜子君道:“委屈了?”

 謝源源哼哼唧唧的:“……沒有。”

 杜子君將銀製的打火機撂在茶幾上,他又點燃了一支煙,女士香煙的形狀細長,噴吐的煙霧中,他看著燃燒的煙頭,淡淡道:“這種薄荷煙,以前是她最喜歡抽的。”

 “啥、啥啥……”謝源源懵逼,“什麽她……哪個她?姐你不覺得你這個話題插入得有些生硬嗎這也太突然了吧喂!”

 “以前一直沒跟你們說過,”杜子君我行我素地撣了撣煙灰,“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媽是我爸的情婦。”

 “等、等一下,別自顧自就開始回想往昔啊!”謝源源抱頭大喊,“還有你家這個情婦傳統又是怎麽回事,入我杜家門不包不是杜家人嗎!”

 杜子君接著道:“在她十歲之前,我都沒見過她。老頭子習慣把私生子養在外頭,對他來說,多子多福固然是男人的象征,但累贅的孩子是不必要的,他願意提拔一些拚命往上爬的兒子,因為血緣從某種程度來說是忠誠的擔保,但女兒對他而言,只是聯姻和交換的工具,沒什麽愛不愛的。”

 謝源源也被這種所謂豪門水深的往事帶去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道:“哦哦哦……明白了,就是那個,全息劇裡經常演的,意難忘daze!”

 杜子君沒理會他的爛俗吐槽,繼續道:“那年我十四歲,她才十歲,雖然是身子還沒張開的黃毛丫頭,不過她媽媽是個美人,老頭子年輕的時候長得也算是人模狗樣,采其所長,她的長相對家族來說很有價值,所以我第一次見到她,是聯姻的家族決定是否要挑選她的時候。”

 “十歲,變態麽……”謝源源有點呆,“但是我聽說有錢人都有點惡心的癖好,什麽吃人體盛啦,玩弄幼女啦……”

 杜子君瞥了他一眼,雙目清光凜冽,讓他立刻閉了嘴:“哪聽來的土鱉癖好。要聯姻家族的小兒子跟我同歲,這不過是個合作的信號,婚約談成了,管他以後願意換多少個女人,只是家族之間的利益必須得到置換的擔保。”

 “哦哦哦……”

 “但是,那小子是個病秧子。”杜子君嘴角抽動,像是一個半成品的冷笑,“不是先天有病,十四歲的雄性已經什麽都會乾,什麽都能幹了。我不關心他是怎麽被他家的女傭人在小小年紀掏成那樣的,可那天我是第一次見到我妹妹,她正在花園裡澆花。”

 “澆花?”

 杜子君道:“對,澆花。她看中花圃裡的一朵玫瑰,但那還只是花苞,然後就問傭人借了一個老式的噴水壺,想讓花快點開出來。我走過去,問她在幹什麽,她叫我大哥哥,然後這麽回答我。”

 “當時也是閑著沒屁事幹了,我又問她,如果玫瑰花長出來了,你想把它送給誰?”

 謝源源道:“我猜猜,她不會說送給你吧……”

 “她只是歎了口氣。”杜子君說,“她反問我,大哥哥,這裡有那麽多玫瑰花,幾千朵,幾萬朵,像天上的星星那麽多,可我就是看中了這一朵。幾千幾萬分之一的珍貴玫瑰,我為什麽要把它摘下來,再送給別人?我隻想等它開花以後,在春天裡看看它。”

 杜子君講到這裡,好一會沒說話。

 “我叫來了傭人,我問這個小丫頭是誰?傭人很為難地看著我,最後她告訴我,這是小姐。”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去找我爸,我說你叫過來的是不是你私生女?他說是。我說我要她留在這,當我妹妹,你同不同意?”燃燒的煙頭猩紅,已經快燒到了他的指尖,但杜子君仍然置之不理,“我爸就笑了,他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小子,你看看你妹妹那張臉,她注定就是要折在男人手上的,今天不折,明天后天,明年後年也要折,這是她的命,你管的著嗎?”

 謝源源吐槽道:“你老爸也真是個奇人,當爸的是怎麽對哥哥說出你妹的命你管的著嗎這種話的……你怎麽回答的?”

 “我直接說去你媽的,”杜子君聳聳肩膀,“反正他媽也是情婦上位。”

 謝源源:“………………”

 謝源源:“行!可以!完全沒問題!然後呢?”

 “然後?”杜子君兩指搓動,把煙頭碾得粉碎,“然後他說那你自己去交涉好了,我就去了。那病秧子看起來不太願意放人,然後我就把他摁在地上揍了一頓,捶一拳問一句同不同意放人。他兩個哥哥聞訊趕過來,倒都成年了,他們先把我打得鼻青臉腫,可惜沒死,然後我就起來再把他們打到鼻青臉腫……我年紀小,但是乾架的天份很高,教練都說我的拳頭打人挺疼。”

 “我不太想深究教練為什麽說你拳頭打人很疼……”謝源源默默道,“所以……你就把她搶回來了?”

 “嗯。”杜子君回答,“她挺傻的,反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樂呵呵地住下了,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頭叫哥哥。”

 “哦……”謝源源總覺得這個轉折帶著不祥的衰意,也沒敢多嘴說什麽。

 “再後來,”杜子君笑了一聲,“薑還是老的辣。”

 “我接受產業以後,發展家族的手段很強硬,得罪了不少人,我不知道這些會不會影響到她,所以只能盡量遠離她,再讓盡可能多的人看好她——我以為這就是保護了。”

 “有一天,她在街上救了一個被人追打的小白臉。”杜子君的神情很平靜,“那個男人是暗街的牛郎,我查過了,很清白,只是家裡欠了債,需要他賣身去還,身上倒也乾淨,沒有病。小白臉漸漸和她走得近了,我也對自己說,她想玩,那讓她養著這個人也無所謂。”

 想起杜子君依稀說過,他的妹妹精神狀態不太好之類的話,謝源源忽然覺得有點心顫。

 “再然後……呢?”他問。

 “她失蹤了。”黑暗裡,杜子君臉上的肌肉一顫,“失蹤了很久,石沉大海,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再找到她的時候,她懷孕了,又流產了,她懷了兩次,也流了兩次。有人對她做了記憶摘除手術,整了她的眼睛和嘴唇,動了骨相,我沒能及時找到她。”

 “她在那地方……那是哪裡來著?”他又笑了一聲,“居然想不太起來了,貧民窟?算了,反正也被推平了。她就在那裡當妓女,一晚上接十幾個人,賣身養那個小白臉。”

 謝源源瞪圓眼睛,嘴巴來回張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叫杜子君。”杜子君……杜子雋淡淡地說。

 “她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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