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心, 童淮猛戳趙苟陳源:“快快快, 該下去迎接薛哥了!”
倆人對視一眼, 抓緊時間,抬著他就往下跑。
童淮懵了:“操,你們幹啥,我是讓你們快下去!”
三班大部分人留在觀眾台上比心,此刻也一窩蜂跟著跑下去, 拿毛巾的拿毛巾,提水的提水, 搬童淮的搬童淮,各司其職, 比剛才還有默契。
大夥兒都是網癮少年,誰沒看過那個出名的818X君和T君呢。
齊明勇笑嘻嘻地調侃:“我們過去薛哥哪兒滿意,得您親自上陣啊。”
“滾你的。”童淮一巴掌扇他頭頂。
陳源和趙苟把童淮搬下來,一群人在終點等著。三千米只剩最後半圈了,四下擠滿了各班迎接呐喊的人。
下午太陽從陰雲裡露了臉, 投下薄薄的金輝, 灑在跑道上的少年們身上。
薛庭與那個體育生幾乎在同一水平線上,沾了汗水的烏黑頭髮奔跑時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在陽光下, 閃爍著亮晶晶的光澤。
童淮的心跳不由微微加速,靠著田鑫站穩, 眼睛亮亮的, 朝薛庭揮手, 雙手聚成喇叭狀大喊:“庭哥!衝啊啊啊!”
口哨聲、尖叫聲和歡呼聲不斷,歇斯底裡地衝撞著耳膜,薛庭在紛紛雜雜的無數聲音裡,再次分辨出了童淮的聲音,抬眼一看,童淮就等在終點線那裡,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被衣服映襯的,一張臉微微發紅,瞳孔琉璃似的乾淨明亮。
都答應他拿第一了。
薛庭心裡掠過這個念頭,在最後五十米突然爆發,迅速與那個緊追不舍的體育生拉開距離,衝進了終點線。
三班人有十秒鍾沒敢呼吸,在薛庭衝進來的瞬間,全部沸騰了,扯著嗓子嘶嚎:“我靠靠靠靠薛哥牛逼!”
“您就是這個賽場上最酷的崽!”
“我們把童哥搬來給您了不用客氣!!!”
童淮轉頭笑罵一句滾,一巴掌扇開那幾顆腦袋,再回頭,薛庭已經穩穩地走到了他身邊。
他琢磨了下,正要吹幾句,薛庭忽然沒力氣了般,身子前傾,腦袋輕輕抵在他肩上。
跑了這麽多圈,薛庭身上很熱,班服浸著汗,呼吸急促,心跳也很快。
童淮稍稍一愣,伸手順了順他的背:“薛哥?你還好嗎?”
好半晌,薛庭沉沉應了聲“嗯”,穩住呼吸,抬起頭,眼睫半垂著,看不清裡面的神色。
他重新站直,接過趙苟遞來的水,仰頭喝了半瓶。
熱汗與淋漓的水順著尖削的下頷流淌而下,滑過清晰突起的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水滴倏而滑入領口。
童淮靠得很近,看得清楚,感覺自己的耳垂在發燙,趕緊揉了把耳朵。
明明跑了三千米的是薛庭,他跟著熱什麽。
喝完水,薛庭又接過毛巾擦了擦汗,掃了眼面前十幾號面帶崇拜的蘿卜頭,頓了頓,衝他們點點頭:“謝謝。”
原本還有點小緊張的眾人霎時笑了:“薛哥跟我們還客氣啥。”
大夥兒熱熱鬧鬧地簇擁著薛庭和童淮回觀眾台,一路七嘴八舌地猛誇薛庭:“看不出咱薛哥能文能武。”
“薛哥太強了,考試甩人一大截,跑步也甩人一大截。”
“還喝水嗎?”
“咱班今年進前三有望啊!”
“明天接力賽我們肯定能贏!”
這群人恨不得把薛庭誇到天上去,薛庭抿著唇,開始沒有回應,後面居然回了兩句,雖然很簡短。
童淮彎了彎眼,沒吭聲。
他能察覺到,薛庭不像一開始那樣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了。
薛庭開始一點點地融入熱鬧的三班了,雖然速度很慢。
頭一天的運動會結束,三班的總分排第三。
在薛庭拿到三千米第一的鼓舞下,第二天的運動會上,三班人乾勁滿滿,過五關斬六將,分數逐漸追上體育班。
體育班年年運動會拿第一,輕松得如探囊取物,不免有些驕傲自滿,這還是頭一次被文化班追上,整個班都傻眼了,回過神來,想拉開分差已經晚了。
很快到了積分最高的接力賽。
這場比賽要是再拿個第一,三班就真的趕超體育班了。
童淮坐在專門為他搬來的椅子上,在旁邊搖著小紅旗旗呐喊:“衝啊薛哥,乾死隔壁那群體育生!”
薛庭已經進隊了,不好去薅他,涼颼颼地瞟他一眼。
去年接力賽,童淮和趙苟跑了第一,第三棒的男生起跑時腳滑踉蹌了下,從第一直線墜落到第五。
今年換成薛庭,果然毫無懸念。
三班又拿下了第一。
一下午賽場上都很熱鬧,鼓舞士氣的稿子雪花似的飛個不斷,播音員字正腔圓的聲音一遍遍響著。
最後統計總分,三班險勝體育班。
所有人都抱團歡欣鼓舞地大喊著,童淮站不起來,擱在一邊跟著傻樂,腦袋忽然被彈了下。
下午風挺大,薛庭不知何時走到了椅子旁,把外衣兜頭罩他腦袋上,半蹲下來,隔著衣服揉了把他的腦袋:“願望達成了,高不高興?”
童淮吱哇掙扎著,從殘留著他的氣味和體溫的外衣下冒出顆毛茸茸的腦袋,嗯嗯著使勁點頭。
薛庭的嘴角彎了下。
行吧,沒白費力氣。
狂歡似的運動會結束,學校提供的獎金很大方,許星洲征詢了下大夥兒的意見,抽出一部分請大家吃了頓飯,剩下的交給生活委員。
吃完飯天已蒙蒙黑了,兩人坐公交回家,在老屋附近下了車。
上周薛庭把三隻小貓帶去醫院,冷酷利落地切了蛋蛋,之前談好的領養人陸陸續續來了倆,領養小黃和小黑,昨晚最後一個領養人和倆人說好了,今晚來領走小白。
今早出門時,薛庭把小白貓帶出來,放在老屋。
緊張刺激的一天過去,童淮差點忘了這茬。
沒等多久,約好的領養人開著車來了,笑眯眯地打量了兩個小弟弟好幾眼,爽快地帶走了貓。
路燈漸次亮起,盈盈映出兩個少年一高一低的影子。
童淮把半邊身體重量掛在薛庭身上,磨磨蹭蹭地往薛老爺子家走,表情有點小失落:“只剩嫁不出去的小花了。”
小花性子野,攻擊性強,醫生說不太適合家養。
它受的是皮外傷,昨天好了點,還試圖越獄。
童淮失落著失落著,腳步一停,理直氣壯地衝薛庭伸出雙手撒嬌:“庭哥,我走不動了。”
薛庭:“……”
路燈光斜斜打來,映在童淮俊秀漂亮的臉上,笑意仿佛很真摯。
薛庭一時生出了些疑惑。
這麽嬌氣的小孩兒,到底是怎麽被養大的?
他沉默片刻,蹲下來背起童淮,慢慢朝前走著。
童淮趴在他背上,眯著眼感受迎面而來的微風,不知道是哪根神經被觸碰到了,第一次月考分數出來那晚,他和薛庭打電話時的熟悉感又冒了出來。
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
也是夜裡,也是這條路,也是薛庭背著他,夜風徐徐,燈光朦朧。
薛庭還對他說了句什麽來著?
他感覺自己隱約抓住了點什麽,又不甚清晰,抱著薛庭的脖子,憋不住問:“薛哥,我生日那晚,你是不是背過我啊?好像還說了句話?”
薛庭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顫。
片晌,他冷淡地道:“沒有。”
“哦。”
童淮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畢竟那晚他醉得稀裡糊塗的。
走去薛庭家還需要十幾分鍾,他也不好意思真讓薛庭背自己走回去,撒完嬌過癮了,捏捏薛庭的肩膀,笑眯眯的:“我又走得動了。”
薛庭嗯了聲,卻沒立刻放下他。
這段路還沒修好,不太平整。
路燈也出了故障,時亮時不亮的,附近的居民反應了好幾次,都沒人來管。
如果此時路燈亮著,童淮再細心一點,就會發現背著他的少年,耳廓不知何時悄然紅了。
夜風悄悄卷來一股桂花香,幽幽沉浮。
運動會一過,月考就快來了。
撒夠瘋了,該學習了。
月考到臨前,上面來視察的領導和專家們先到一步。
一般都是學校領導負責接待,與學生們無關。
學生們只要穿好校服、上課維持好紀律就行。
大家都是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領導視察的,習以為常,該做什麽照做。
周一下午,外面飄了陣涼浸浸的細雨,劈啪輕打在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