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兄,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蕭霽寧道:“你這樣做,對得起四皇嫂嗎?”
蕭霽寧都有些不忍心去看四王妃的表情了, 雖說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事, 可真有女子能不妒不傷心嗎?四王爺還碰了不該碰的人,會連累整個王府,斷送他這一脈人所有的後路。
這一切, 都只是因為一個喬溪。
蕭霽寧很想問問四王爺:值得嗎?
至於妃座上的喬溪,她只是靜靜坐著。
她這時也在看著四王爺,但是沒有說任何話語——不出聲為她自己求饒,也不為四王爺求饒。
“四皇弟你這是什麽意思?”搖光出來攪渾水了,她輕捂著嘴巴, 佯裝驚訝道,“你和麗妃……天啊, 麗妃肚子裡的孩子莫非?”
喬溪肚子根本就沒有孩子。
但這話蕭霽寧不能說出來, 倘若喬溪用了可以產生假孕脈象的藥物,再換個禦醫來診那也是同樣的結果。
搖光還不依不饒:“那淑妃肚子裡的呢?總該是九皇弟你的吧?”
蕭霽寧直白道:“也不是。”
說實話,可能因為他不是純正的古人,所以蕭霽寧不覺得有特別丟臉, 他現在如此談定,花廳裡最尷尬的人就不會是他。
“朕從來都沒有碰過她們, 她們怎麽懷上的皇嗣, 朕不知道。”
這不?蕭霽寧否認迅速又果斷,說完也不挪開目光,直直地望著搖光, 看她還能逼逼個啥。
搖光果然怔住了,被蕭霽寧理所當然的回答給弄懵了。
“是啊……”搖光不說話,四王爺反倒說了,他自嘲的一笑,“九皇弟有皇后和貴妃相伴,哪裡還想得起麗妃呢?”
“我在酈行宮時,曾見過麗妃娘娘一面,那時麗妃娘娘只是個小宮女,她臉上總是帶著笑……”四王爺微微揚起頭,目光虛凝在某一點,“可現在,我卻再也見不到那種笑了。”
他像是在懷念曾經的喬溪,又像是在借這些話責備蕭霽寧——在他眼裡,可能是覺得當初若不是蕭霽寧醉酒後的“意外”,喬溪根本不會入宮。
所以蕭霽寧又問他道:“四皇兄這麽說,是在怪朕?”
四王爺笑著搖頭:“不,隻怪皇宮太大,太容易叫人孤獨了。”
丁淑雪也抽噎著道:“對……深宮寂寞,誰能知道我孤身一人在寢殿心有多涼呢?”
她的話蕭霽寧卻是信的,寂寞是真的寂寞,但她的心肯定不涼,蕭霽寧睨向她:“丁淑雪,深宮是寂寞,可是這寂寞深宮,是你當初和太后非要入的,你還記得嗎?”
丁淑雪這回講不出話了。
蕭霽寧又把目光轉向四王爺:“四皇兄,你或許沒仔細聽朕說的話,朕說的是:朕從來都沒有碰過她們。”
有不少以為喬溪能入宮,是因為她被被蕭霽寧酒後“寵幸”,然而蕭霽寧現在這樣說,那就代表著在酈行宮時他也沒碰過喬溪。
雖然這話是不是真相旁人不能確定,可仍叫四王爺愣了下,他怔怔地跪在原地,而後側眸去看喬溪,喬溪也望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而蕭霽寧不接她的話茬,搖光隻得換個人說:“四皇弟,你也太過分了,九皇弟待你不薄,你做得出這樣的事,對得起四王妃,對得起九皇弟嗎?你真是丟盡了我們皇室的顏面。”
“是我錯了,我任憑皇上處置,但王妃她並不知道我的事,請皇上寬宥她吧。”四王爺閉上眼睛,“麗妃她……也是受我強迫,那夜在柔封閣的人也是我。”
蕭霽寧聽著這話還沒有什麽表情,那邊喬溪的眸光卻顫了顫,似乎沒料到四王爺到這時還願為她說話。
“所以——你們連起夥來耍朕玩?”蕭霽寧嘴上是這麽問四王爺的,可他知道喬溪是從密道進入柔封閣的,和四王爺一點關系也沒,他根本就沒這樣的本事能瞞著暗衛和京淵的耳力進入柔封閣。
搖光也在一旁煽風點火:“九皇弟,四皇弟所犯大錯,實在是罪無可赦。”
四王爺淫亂后宮,還妄圖混淆皇室血脈,這隨便一條罪拿出去,的確都是可以殺了四王爺的大罪——且文武百官都幾乎不會有人為他求情,也少有帝王會放棄這樣一個除掉異母兄弟的機會。
花廳中眾人都覺得,四王爺當著這麽多人面給蕭霽寧戴了這麽大頂綠帽子,怕是不可能活下來了。
皇座上的帝位面容依舊年輕,甚至帶著未過雙十的少年氣息,可到了今日,已經無人敢再像以前那般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宮人們更是屏息望著蕭霽寧,不敢發出多余的聲響。
許久之後,蕭霽寧才緩緩開口,叫了淑妃的名字:“丁淑雪——”
“或許是琳琅殿人少,你才會寂寞,冷宮小些,人也多些,你去那就不會再寂寞了。”
言外之意,便是要將丁淑雪打入冷宮。
“皇上、皇上——!”丁淑雪聞言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癱坐在地面上,隨後哭著爬向蕭霽寧。只是她求情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便被宮人捂著嘴拖下去了。
這個處罰不輕,但也不夠重,丁淑雪沒死叫眾人有些驚訝,可叫他們更震驚的,是蕭霽寧接下來說的話:“至於四王爺和麗妃——”
蕭霽寧手指在案桌上依次輕敲著,頓了頓話音而後道:“四王爺酒後失言,犯了大罪,將四王爺從玉碟除名,貶為庶人,此後便無六王爺,只有庶人蕭霽清。”
四王爺仰頭望著蕭霽寧,蕭霽寧也垂眸,看著他的雙目淡淡道:“庶人蕭霽清,一月內需離開京都,生不可入京都,死不可入皇陵。”
生不可入京都,死不可入皇陵。
四王妃哀聲慟哭著,四王爺聽了這樣重的懲罰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蕭霽寧知道他在等喬溪的懲罰,四王妃也知道。
所以她哭得很短,像是把所有悲傷都隨淚水湧出後,她一抹眼淚,也起身跪到花廳中央咬牙道:“皇上!我並未做錯任何事,蕭霽清卻負我!懇請皇上,準許我與他合離!”
“好,朕準了。”蕭霽寧道,“麗妃喬溪身染重疾而死。”
他抬手指向喬溪:“這位是麗妃的同母胞妹,喬惜,蕭霽清的侍妾,便隨著蕭霽清前往他日後的宅邸生活吧。”
四王妃聽到這裡便拎著裙擺起身,到四王爺面前給了他一巴掌:“你有負於我,今生今世,你我永不相見。”
隨後四王妃又到麗妃面前,也給了她一耳光,呸道:“賤妾!”
到最後竟然是誰都沒死——沒有真死。
搖光不敢蕭霽寧真能容忍至此,她睜大雙目,還想勸蕭霽寧殺了四王爺:“九皇弟——”
“搖光,你說夠了嗎。”蕭霽寧卻打斷了她的話。
搖光看著蕭霽寧的雙目,咬了咬下唇還是閉上了嘴巴。
他環視一圈四周,隨後輕輕笑著道:“也還好今夜參加宴會的,都是自家人,今夜之事,說到底都是皇室的醜事,這樣的事,說出去丟臉的也都是一家人。年關將至,見血不好。”
蕭霽寧說著,將酒杯舉起,高敬眾人道:“但我若聽見今夜的事泄露半句……”
若是今夜的事泄露出去會如何,蕭霽寧並沒有說,他只是笑著飲下酒便負手離開了搖光殿。
沒有人想去猜這一晚的事情泄露出去的會如何,也沒人想嘗試,未知的後果永遠才是人們最不想窺探的東西。
蕭霽寧似笑非笑,叫人後怕,剛離開搖光殿的花廳沒走多遠,便被京淵攔腰抱住:“我們寧寧是越來越凶了。”
跟在蕭霽寧身後的席書和穆奎見京將軍又來半路截人了,趕緊也攔住再後面的宮人,別讓他們走得太快了瞧見不該瞧見的事。
蕭霽寧看了看京淵身上的夜行衣,好笑道:“京將軍剛剛又掛在房梁上看戲了嗎?”
“只有這次掛了。”別次的京淵死不認,他就承認這次,“若是不掛著,還就真錯過了四王爺和麗妃的故事,四王爺倒是深情。”
一提起這事,蕭霽寧就還是奇怪,他問京淵:“他是瘋了嗎?我覺著四皇兄他不像是會為情所困的人啊。”
京淵聞言挑眉,問蕭霽寧道:“那你瞧著我像嗎?”
這可把蕭霽寧問住了。
的確,和京淵相比,四王爺根本不足為奇。
見蕭霽寧說不出話,京淵隻道了一句:“人心都是肉做的。”
若是可以,誰又想真的心硬如磐石?
京淵都能對蕭霽寧這樣死心塌地,四王爺和喬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旁人不知,對於他們的感情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蕭霽寧歎了口氣:“唉,也是。”
關於喬溪這個人,蕭霽寧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或者換句話來說,他覺得喬溪和以前的他有點像——都是聽人擺布乖順聽話的工具。
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有些事,做錯了就是真的錯了。
今夜過後,旁人隻知淑妃觸怒龍顏被打入了冷宮;而麗妃得了重病,一病不起,或許年過完了就會病故;四王爺酒後失言,被貶為庶人。
有些大臣搞不明白那晚發生了什麽,還想托人仔細問問,只是還沒來得及問,邊境便有壞消息傳來:
吐蕃五十萬大軍壓境了。
得蕭霽寧批了年的紀星明才走了幾十裡,便又馬上折回邊境。
只是邊境如今只有四十萬軍隊駐守,對上吐蕃軍隊有些吃力,兩軍鏖戰十日後,紀星明被吐蕃將領用毒箭所傷,生命垂危,此後大蕭軍隊節節敗退,甚至失守了邊境一城。
蕭霽寧也沒想到他當初的話一語成讖——單憑紀星明的確守不住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