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樓, 這個曾經讓蕭霽寧為它魂牽夢縈的地方,哪怕到了現在, 他現在再次來到這裡時還是會邁不動腿。
所以蕭霽寧就在一品樓面前停下了。
跟在蕭霽寧身後的京淵見狀也停下腳步, 湊到蕭霽寧耳邊低聲問他道:“陛下想進去聽聽書嗎?”
蕭霽寧想,但也不是太想。
一品樓曾經讓他魂牽夢縈,是因為裡頭的說書老先生講故事抑揚頓挫, 有趣生動,叫人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可是自從京淵回了京城以後,這裡頭的說書老先生就一直在收錢講京淵的豐功偉績,蕭霽寧隻覺得他的白月光墮入了風塵,難道他花錢來一品樓喝茶吃點心, 就是為了聽京淵如何英勇神武的嗎?
京淵仿佛看穿了蕭霽寧心中所想,笑了一聲又道:“聽說一品樓前幾日換了位新的說書先生, ”
蕭霽寧聞言微怔:“換了一位說書先生了?”
“是啊。”京淵回答他道, “我聽說這位先生和先前那位先生不一樣,這位先生隻講自己寫的書,不講旁人的書,且他自己的書在講完之後才會印刷成冊, 供大家閱讀,在此之前, 其他人若是想知道該書的故事情節, 就只能來這一品樓聽他講書。”
其實講起來,這位說書先生京淵也是只聽說過,還未曾見過, 這件事也是他的屬下在說書先生換了以後來詢問他,要不要繼續再買通說書先生講他的故事時告訴他的。
京淵當時給屬下的答覆是:不用。
且以後都不用再讓說書先生講他的故事了。
不過倒是可以讓說書先生講講如今大蕭當今的皇帝——蕭霽寧的故事。
為此,京淵還特地撥出了一筆銀錢,讓下屬去一品樓買通新的說書先生,結果卻被婉拒後才知道新說書先生的性子的。
京淵覺得,以蕭霽寧這個呆愣愣的腦袋,若沒有人提醒他,或許蕭霽寧很難明白一個人的事跡經過說書人和黎民百姓的口口相傳後,能夠帶起多大的影響。
但是現在他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了,所以說書先生也不必再講他的故事了。
京淵是看蕭霽寧整日在皇宮裡待得無聊,今日恰好能夠出宮,便想讓他在宮外多玩一會兒。
當然了,京淵也有著自己的一些私心。
畢竟蕭霽寧如今是皇帝,出行身邊都必須有侍從陪著,一旦回了皇宮,他就很難再找到這樣與蕭霽寧獨處的機會了。
“還有這種事?”蕭霽寧聽京淵這麽一說,果然被調起了興趣,他想了想,覺得今日宮中也沒有什麽要緊事物需要他急著回去處理,就對京淵說道,“既然我們來都來了,那就進一品樓聽聽這位新來的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如何吧?”
京淵揚唇笑道:“好。”
他們今日來的倒也恰好,那位新來的說書先生聽說還有一刻鍾才開始講書,他們沒有錯過。只是京淵和蕭霽寧剛進一品樓,就被酒樓裡大堂裡烏泱泱幾乎坐了一半的女子給驚住了。
受時代限制,蕭霽寧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的女人同時出現,見此陣勢都吃了一驚,拉住跑堂的問他道:“六子,這……這是怎麽回事?”
跑堂的看見蕭霽寧的面容後雙眸頓時亮起:“誒,這不是寧公子嗎?”蕭霽寧以前常常來一品樓聽書,出手也算闊綽,所以跑堂的記得他,“哎呀,您可是好久沒來了。”
“是呀,最近有些事要忙,今日才得了閑過來。”蕭霽寧笑了笑。
跑堂的又問蕭霽寧:“那您今日也是來聽書的嗎?不知您是否還要訂雅間?”
蕭霽寧點頭:“我們的確是來聽書的。”
跑堂的聞言無奈地皺起眉道:“哎呀,可是寧公子,今日的雅間已經訂滿了。”
蕭霽寧看也看得出,雅間一定被訂滿了,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女子坐在大堂裡。
不過蕭霽寧今日還真不打算進雅間坐,以前他來一品樓時,坐的一般都是雅間,他還從沒在大堂找位置坐過。不過雅間雖然清靜舒服,但是看不到一品樓裡形形色色的客人們,且蕭霽寧覺得坐在大堂裡和其他人們一同聽書還別有一番趣味,於是在進一品樓之前他本就不打算包雅間坐,而進了一品樓後,跑堂的又告訴他雅間被坐滿了,所以蕭霽寧就道:“那我們在大堂坐也可。”
跑堂的立刻點頭哈腰將蕭霽寧和京淵迎到大堂靠近牆邊的地方,找了張空桌讓他們坐下:“好,那您請坐,小的馬上給您上茶。”
待跑堂上了壺好茶後,蕭霽寧又對他說:“再給我們來一盤狀元糕吧。”
狀元糕是一品樓的特色糕點,蕭霽寧每次來聽書都會習慣性地點上一盤慢慢吃。
“好嘞!您稍等!”跑堂的記下蕭霽寧說的話後就跑開去廚房找廚師了。
而京淵望著垂眸斂目,忙於給自己倒茶喝的蕭霽寧,開口徐聲問他:“陛下,大堂人多耳雜,不如我們還是去坐雅間吧。”
蕭霽寧也給京淵倒了一杯茶,說:“可是雅間都坐滿了呀。”
京淵卻道:“但是微臣的雅間一定沒人坐。”
哦,有錢人的雅間。
蕭霽寧聽完後覺得心酸,像他這種貧窮的皇帝,只能坐坐大堂了體驗普通百姓的感受了。
“誒,不用,老是坐雅間也沒意思,況且我想就近看看這位說書先生的模樣。”蕭霽寧在外從不自稱自己為“朕”,他還對京淵說,“京將軍你也別叫我陛下了呀,外頭人這麽多,等會被什麽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嗎?”
京淵聞言舉杯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抬眸看向蕭霽寧——大堂裡那麽多女子,他真的是隻想看看說書先生的模樣嗎?
不過京淵沒明說,只是問蕭霽寧:“那微臣該叫陛下什麽呢?”
“隨你呀,蕭公子?”蕭霽寧隨口說了一個稱呼,不過剛說完他就覺得這個稱呼不太行,蕭是國姓,一般百姓是不能用這個姓的,如果京淵真用“蕭公子”稱呼他,那和叫他“陛下”也沒什麽兩樣了。所以蕭霽寧又趕緊否認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叫我蕭公子。”
結果沒等蕭霽寧想好,他就聽見京淵喚他:“霽寧?寧寧。”
男人的嗓音低沉徐緩,藏著些曖昧的微啞,故而“寧寧”這兩個字落入蕭霽寧耳中時,他便怔忡了瞬。
這兩個字很多人這麽叫過他,雲鴻帝、七皇子、八皇子……但是京淵這麽叫他,卻和這些人叫他的感覺都不一樣。
疊字喚人是種很親昵的稱呼,一般只有在對滿懷寵愛、喜歡的人才會這樣叫。
而京淵這麽叫他時,這些情緒也似乎也都藏在他的話語間,自他舌尖躍出唇瓣的刹那,似乎還帶有一種旖旎,就好像、好像……他被京淵輕薄了似的。
蕭霽寧瞬時覺得耳根有些發燙,磕磕絆絆道:“可這、這是我的小名呀。”
“微臣知道。”京淵卻還笑得出來,“微臣聽七王爺和八王爺,都這麽叫過陛下,難道微臣不可以這樣喊陛下嗎?”
京淵搬出七皇子和八皇子,擺明了就是不給蕭霽寧拒絕的余地。
因為這不過是一個稱呼,京淵對蕭霽寧從來都是尊敬有加,不敢逾越半分,在外頭要改個“稱謂”還是蕭霽寧提議的,現在京淵改口了,要是蕭霽寧此刻說不行,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只要擺出當皇帝的態度,說不允許,京淵便絕不會叫,可是如此一來就顯得他對京淵好像有成見般,覺得他和京淵還沒相熟到可以學七皇子與八皇子一樣叫他的小名。
於是蕭霽寧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太行,猶豫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然而京淵不等蕭霽寧說完,接下來還給他拋出了另外一個難題:“寧寧以前都是叫我‘京淵哥哥’的,不過我的名字,京中人人皆知,寧寧不能再叫我的全名了,若是寧寧願意,倒是可喚我‘淵哥哥’。”
蕭霽寧聞言差點噴出一口茶,叫京淵“淵哥哥”還不如叫他“京淵哥哥”呢。
小時候他為了求生而叫京淵“京淵哥哥”的事現在他回想起來已經覺得很羞恥了,偏偏京淵還要再此刻提起,簡直就是在對他公開處刑。
而蕭霽寧被這兩個膩歪至極的稱呼震懾得說不出話,都沒功夫去在意京淵已經開始喊他“寧寧”的事了。
結果京淵看著蕭霽寧臉上複雜的神情,挑高了眉梢,又道:“如果這些稱呼,寧寧都不喜歡,那寧寧也可以喚我小名——淵兒。”
蕭霽寧:“……”
淵兒?!
他怎麽可能叫京淵淵兒?
“我……”蕭霽寧睜大眼睛,被京淵堵得無話可說。
“寧公子,您的狀元糕來啦——”
好在這時跑堂端著蕭霽寧點的糕點前來,為他解了圍。
蕭霽寧趕緊拉住跑堂,和他說話道:“對了,六子,今日一品樓怎麽會有這麽多姑娘啊?”
跑堂的笑道:“寧公子,您是好久不來一品樓,所以不知道自從換了一位說書先生之後呀,咱們這酒樓裡的女客人,就比男客人要多了。”
蕭霽寧疑惑道:“為什麽呀?”
“這新來的說書先生姓馮,名雨生,身高八尺有余,長得那叫一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跑堂搖頭晃腦的,說出一堆文縐縐的詞兒,估計是平日裡聽書聽多了也學了些詞,“這些姑娘們啊,與其來聽書,倒不如說是來看馮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