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京淵暫且不得知。
他本能的覺得不管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還是問題本身,都會令蕭霽寧難受和不舒服, 所以他不打算問。
人活在世上, 總有幾個不能說的秘密。
蕭霽寧若是願意告訴他,他會洗耳恭聽,但是如果蕭霽寧不打算提起, 那他就當做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秘密存在。
反正它並不重要。
京淵沒有再問。
而蕭霽寧喝光了八皇子送給他的那瓶奶後意猶未盡,仍想去他兩個皇兄那裡再弄一瓶來過過嘴癮,但是穆奎和席書卻如臨大敵,一直盯著蕭霽寧,就怕他在他們看不到的時刻出了什麽事。
但蕭霽寧身上什麽毛病都沒有, 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詫,在他印象裡, 以往他喝下奶製食物或是奶本身, 慢則半個時辰,快則一刻鍾都不需要就會馬上腹痛腹瀉,嚴重的話還會渾身起疹和嘔吐。
他今日喝下的一整瓶奶量,放在以前已經完全可以達到最嚴重的情況了, 但從白天到晚上,他還是沒有任何不適。
夜裡, 蕭霽寧洗了澡澡, 渾身舒暢地準備睡覺,但是穆奎卻蹙著眉跟在他身旁道:“皇上,您還好嗎?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請太醫做什麽?”蕭霽寧反問穆奎, “朕現在很好。”
穆奎愁眉焦聲道:“您喝了那麽多奶啊……”
穆奎其實是想今晚留在內殿守著蕭霽寧睡覺的,畢竟如果蕭霽寧半夜真的不舒服,這也方便他及時發現,然後去請太醫。
可蕭霽寧還要等京淵翻窗來找他“偷情”呢,穆奎要是待在內殿裡那還了得?
“八皇兄不會害我的。”所以蕭霽寧揮手讓穆奎趕緊退下,他要睡覺了,“而且都這麽晚了朕都沒哪裡不舒服。”
穆奎隻好道:“那……那奴婢在門口候著,您要是覺得哪裡不適,就趕緊叫奴婢。”
“嗯嗯。”蕭霽寧點點頭。
看著穆奎把內殿的門關上走遠了,蕭霽寧咧嘴嘿嘿一笑,嗖地跳上床等京淵來找他——今晚京淵不當值呢。
好在京淵並沒有讓蕭霽寧久等,未幾蕭霽寧便聽到窗戶那邊傳來些細微的動靜。
內殿裡的燭光並沒有熄滅,蕭霽寧在龍帳之後,看到有個身影逐漸朝自己的靠近,在那人伸手撩開紗帳後,蕭霽寧就猛地朝來人撲去,直接掛在了他的脖頸上。
也多虧了京淵身體好,被蕭霽寧這麽撲還能穩穩地站在原地,他伸手攬住蕭霽寧的腰,但開口的第一句話問的是蕭霽寧的身體:“陛下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京淵今日看著蕭霽寧喝光了八皇子送來的奶,雖然蕭霽寧看著像是沒什麽事,不過京淵不親自問一遍,他都放心不下。可就算問了,今晚他也要守在蕭霽寧身邊看著他。
而蕭霽寧回答京淵道:“沒有呀。”
京淵看蕭霽寧這生龍活虎朝他飛撲過來的模樣也覺得蕭霽寧不像是有哪裡不適,所以他才有些無奈地說道:“陛下,你怎麽看都不看來人是誰就這樣撲過來了?”
蕭霽寧從京淵懷裡仰起頭,望著他道:“能這樣進我寢殿的,除了京將軍還能有別人嗎?”
以前他在京淵面前自稱“我”,大多都是因為緊張,而現在蕭霽寧如此自稱,有時是因為他想不起,有時也是因為他覺得那樣和京淵說話顯得太過生疏,就懶得自稱為“朕”了。
京淵聽著蕭霽寧的話,臉上的神情頓時柔和下來,不過他還是希望蕭霽寧能夠有些警惕之心,就說:“萬一是刺客呢?”
誰知蕭霽寧卻道:“那京將軍你就更應該天天來找朕睡覺了。”
言外之意就是來找我睡覺才能保護我。
京淵聞言挑了挑眉梢,笑道:“但陛下要是去找皇后和賢妃了怎麽辦呢?”
“對喔。”而京淵一提起阮佳人和譚清萱,蕭霽寧就想起他好久沒去她們那裡了,於是蕭霽寧說,“那等你夜值的時候,朕就去她們那裡下下棋。”
京淵垂眸靜靜地望了一會蕭霽寧,隨後仰躺在龍床上,感慨道:“真好啊,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能得陛下如此牽掛。”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酸呢?
蕭霽寧也笑著躺下,摟著京淵的脖頸道:“可只有你能上朕的龍床。”
少年身體柔韌纖細,軟軟地貼上來時還帶著暖意融融的溫度,他身上有著每個皇帝都帶有的龍涎香味道,但是這股香在他身上,卻半點也體現不出這香的霸道,最多只有幾分皇室貴胄的矜貴氣息,只會讓人更想狠狠地欺負他。
京淵微微側頭,用唇碰了碰蕭霽寧的發頂,笑了笑問他道:“以前微臣怎麽沒有發現,陛下如此黏人呢?”
“有嗎?”蕭霽寧睜開眼睛,疑惑地問道。
但其實他自己也有些不確定,蕭霽寧只知道四下無人的時候,他就無時不刻地都想和京淵抱在一起,就好像他有皮膚饑渴症似的。
不過話說回來,京淵和他在一起雖然還沒多久,可卻是他兩輩子加起來唯一一個和他接觸最多的人——這個接觸,指的是擁抱、觸摸等一切可以感受到對方身上溫度的行為。
蕭霽寧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就仿佛他只要抱住京淵就會很開心一樣。
京淵也篤定道:“有。”
“那就是有吧。”蕭霽寧說著又收攏胳膊,把京淵箍得更緊了一些,還抱怨道,“夏天到了嗎?這樣抱著你睡覺感覺會好熱。”
京淵問他:“那陛下還要抱嗎?”
結果京淵卻沒想到蕭霽寧“色心”大起:“不想抱了,我們做點涼快的事吧,比如把衣服……”
京淵:“……”
蕭霽寧是真的變了。
京淵這一刻覺得蕭霽寧或許是有些做昏君的潛質的,而他就是那個媚主的佞臣,在蕭霽寧身上也許真的會發生“君王從此不早朝”的事,不過好像他還沒開始“媚主”之前,蕭霽寧就有君王不早朝的傾向了。當然前者是因為縱欲,後者是因為懶惰不想起床。
“陛下,天色已晚,你該休息了。”京淵把蕭霽寧不安分的手揪出來拎住,隨後又給他塞進被窩裡掖好被角,義正言辭道。
蕭霽寧簡直不敢相信京淵對他的主動竟然無動於衷,這不應該。
他們既是熱戀又是偷情,集齊很多刺激的因素,昨晚還沒一起睡,按理來說今夜應該是小別勝新婚的,怎麽京淵小別之後,他就開始清心寡欲了呢?
蕭霽寧抿著唇,最後道:“長夜漫漫,我們就這樣睡了嗎?”
京淵好笑道:“陛下,明日我們要去獵場的,今晚太過放縱明日您還起得來嗎?”
“當然起得來!”蕭霽寧嘴硬道。
京淵卻知道蕭霽寧這個小騙子又在騙人了,他們第一次時都是因為他很收斂,不然蕭霽寧起得來才有鬼了,而明日要去獵場,起的要更早,且獵場那樣的地方也不知突厥和吐蕃會不會安排什麽異動,所以他不會在今夜消耗蕭霽寧的體力。
“陛下,您起不來的。”於是京淵不由分說地用被子把蕭霽寧裹成一個圓筒,不讓他動彈,“明晚微臣也不當值,屆時您要什麽微臣都給你好嗎?”
蕭霽寧閉著眼睛,哼哼道:“朕睡著了。”
京淵壓不住唇角的弧度,笑道:“那陛下您今晚不抱著我睡覺了嗎?”
“不抱了。”蕭霽寧冷酷地說著,雖然他被裹成一團的模樣看上去並不嚴肅,“你把我裹成這樣我沒有手抱了。”
而京淵則是又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可是微臣好冷呀。”
如今正值盛夏,蕭霽寧寢殿裡擱了不少消暑的冰才沒那麽熱,否則京都的夜晚能把人從夢裡熱醒。
蕭霽寧聽著京淵的抱怨,終於睜開了眼睛,隨後動了動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往京淵的胸膛探去,非禮了他一下,隨後說道:“你那麽熱,還冷嗎?”
京淵也嘴硬不改口:“冷。”
於是蕭霽寧便抓住被角的兩端猛地將錦被掀起,將他和京淵一起罩住,他還整個人都趴在京淵的身上,沒有任何威懾力的惡狠狠道:“熱死你。”
京淵也抬手攬住了他的腰,低沉的聲音帶著笑:“這樣就暖和了。”
何止是暖和。
蕭霽寧半夜裡就被熱醒了,那個時候他是背對著京淵睡覺的,但是京淵卻依舊從背後伸著雙臂緊緊地抱著他,蕭霽寧掙都掙不開。
而且京淵也不像個主角,主角都是那種反應能力及其敏銳,有點動靜都會清醒的,但是蕭霽寧都推了京淵好幾下了,這人還是不動如山死死地攬著他的腰。
所以蕭霽寧就搞不懂了,京淵還好意思說他黏人,這到底誰黏誰啊?
蕭霽寧只能把被子踹開,後半夜才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第二日清晨,穆奎來叫蕭霽寧起床時,發現蕭霽寧額角的發絲都被汗水打濕了,便疑惑地問他道:“皇上,是不是寢殿裡的消暑的冰不夠,您夜裡睡覺很熱嗎?”
蕭霽寧回穆奎道:“是不怎麽夠,以後讓宮人們再加些吧。”
其實是夠的。
前提是他的床上沒有一個很粘人的人,那人晚上和他睡覺怎麽都弄不醒,但是他踹了被子後這人就會醒來,又把被子拎起來給他蓋嚴實了。
“誒,好的。”穆奎點點頭,將今日去獵場時穿的常服遞給蕭霽寧道,“不過今晚您是在獵場附近的鶴鳴閣裡休息的,那裡沒宮裡頭那麽熱的。”
沒錯,今日的生辰宴是要在獵場舉行,大蕭文武百官都會前去,外邦所有使臣也會一同前往,白日狩獵,夜晚起篝火食用獵物,隨後便會在獵場附近的行宮——鶴鳴閣裡安置休息,第二日再在獵場隨便玩玩才會回到皇宮裡來。
鶴鳴閣建立在獵場南邊的黎山山腰上,背陰而造,是塊避暑的好地方,以往大蕭的皇帝若是沒什麽時間離開京城前往避暑山莊暫居一段時日,就會去鶴鳴閣避暑,畢竟鶴鳴閣雖不如避暑山莊涼快,但也算清涼。
蕭霽寧今晚就是要在那裡休息的。
雲鴻帝以前去獵場出獵時,不會帶上后宮裡所有的妃子,他一般只會帶自己那段時間最寵愛的三位妃子和皇后同去,不過蕭霽寧后宮裡就兩個人就沒那麽多選擇了,讓阮佳人和譚清萱都一起去了。
現如今七皇子和八皇子也趕回了京城,所以他們也跟著去了獵場。
不過哪怕蕭霽寧昨日已經見過一次七皇子和八皇子了,今日蕭霽寧在上禦車前看到他這兩位幾乎黑成碳的皇兄時還是忍不住露出些複雜的神情。
沒辦法,大蕭皇室的獵服都是白色的,皇帝繡金邊龍紋,皇子繡銀色蛟龍紋,公主是銀鳳紋,王爺則繡紅色蟒紋,將軍則是身穿玄色。
因為只有如此,皇子和皇帝們狩獵時身上沾上了獵物的鮮血,才會顯得皇室勇武非凡,更顯皇威,將軍的話只要保衛家國就夠了,若是他們的獵物顏色太淺,沾上了獵物的鮮血,就怕到時威懾到的不止是敵人。但這裡頭還有一層原因就是——大蕭本國將軍和敵邦的將領比武時,若是受傷流了血,瞧著也不會太明顯,不會有辱本國的威望。
這些本來都是大蕭獵服極好的設計理念。
若非說皇室的獵服有哪裡不好,那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顯黑。
而七皇子和八皇子今日穿的就是這一身最顯黑的獵服。
蕭霽寧皮膚白膩,烏發似鴉羽,高束於腦後,穿著這一身雪白的獵服不僅不顯黑,反而將他襯得更加矜貴。
連八皇子見了都忍不住誇讚蕭霽寧道:“九弟,你穿這身獵服真好看。”
“是啊。”七皇子也點點頭,“以往秋獵你和三皇兄都不參加,我們都不怎麽能見到你穿獵服。”
蕭霽寧乾笑了兩聲,昧著良心也誇他們道:“七皇兄,八皇兄,你們穿著也好看。”
“是嗎?”八皇兄驚喜道,“那就好,待會我就要穿著這身衣裳把突厥王子揍的嗷嗷求饒。”
蕭霽寧提醒他道:“明日才是比武呢,今日只是比獵。”
“這樣啊,那我記錯了。”八皇子撓撓腦袋,又看向蕭霽寧身後的京淵,“如此說來,那今日就是我們看京將軍大顯神威嗎?”
不等京淵說話,蕭霽寧就亮著眼睛迫不及待道:“是的。”
那模樣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最喜歡最珍貴的寶貝。
因此八皇子看著這一幕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隻對京淵道:“京將軍你加油。”
京淵扯了扯唇角,點點頭但沒多言。
獵場之行,無疑是生辰宴中最重要的一環。
因為不管是大遼、吐蕃還是突厥,都是極其擅長騎射的國家,聽說當年雲鴻帝四十壽宴時,突厥將軍就輸給京鉞,回去後養精蓄銳,如今來大蕭與其說是給蕭霽寧送祝福,倒不如說是來一雪前恥的,因此東瀛和句高麗都在等著看大蕭的笑話。
他們完全都不記得京淵駐守邊境七年時,突厥的鐵騎未能踏上大蕭的一寸土地的事。
或許在他們看來,那都是因為邊境京鉞在的緣故。
聽說今年京鉞不打算參加獵會,大蕭派出的將軍是紀星明和京淵,而這兩個年輕人,突厥沒人把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盡管如此,突厥還是做足了準備,證據便是那位據說來了京城好幾日,但一直都稱病沒來面見蕭霽寧的突厥二王子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