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淵告訴蕭霽寧:“他是這幾日保護你的人。”
保護他的人?
蕭霽寧聞言還以為京淵要離開, 便立刻問他道:“你要去別的地方,不待在我身邊了嗎?”所以才換了個這樣的人待在他身邊?
“當然不是。”京淵回答蕭霽寧道, “只是有他護著你, 京鉞就算衝破了我的封鎖,他也殺不了你。”
“這麽厲害?”蕭霽寧聞言不由開始認真打量這個面生的太監。
他容貌平平,沒有任何特色, 唯一的優點大概是長得還算高,隻比京淵矮了半個頭,身材不如京淵健壯,可也不似一般的太監纖瘦或是肥碩,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扔進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普通人, 不過很多時候往往就是這樣的普通深藏絕技。
這人能夠保證他不會被京鉞殺掉,一定不是尋常人。
蕭霽寧覺得他不能以貌取人, 便詢問京淵道:“他武功很高嗎?”
“不。”京淵睨著低頭恭敬站在他和蕭霽寧面前的太監, 語氣淡淡道,“他不會武功。”
“那……他會用毒?”
比如說可以十步之內殺人的那種,京鉞還沒摸到他的衣袖便會被這個太監毒死。
可是京淵卻說:“他什麽都不會。”
蕭霽寧:“……”
那這樣的人待在他身邊有什麽用?為他擋劍嗎?
但這新太監人還在這裡呢,蕭霽寧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他點面子, 選擇相信京淵:“好吧,那他叫什麽呀?”
京淵道:“小禎子。”
“小貞子?”
“隨便你怎麽叫。”京淵又擺手, 讓那個太監退下, “他不會在你身邊待太久,等京鉞的事解決後,他就會離開。”
“好的。”蕭霽寧沒再深問下去。
不過鏖戰在即, 京淵的這個舉措還是有些先見之明的,因為當天夜裡宮中就傳來消息,京鉞發動了兵變——駐北的二十萬京軍,他直接調離了一半。
他知道蕭霽寧不在皇宮裡,便沒有多費心力去佔據皇宮,而是直接率十萬兵朝驪山而來,還將四五六王爺的王妃都拘了,以此威脅他們殺了蕭霽寧換人。
只不過這幾個王爺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京鉞也知道這招對他們根本無用,他拘著幾位王妃只是確保京中幾個王爺王妃身後的勢力暫時不敢有別的動靜而已,畢竟這些王妃家世沒一個簡單的。
就比如五王爺的王妃,她是紀老將軍的女兒,雖然紀家不如京家,可紀家始終是有兵權在手。即便紀家麾下的軍隊不在京都,但兵變的消息一旦傳出京都,紀家軍便會領兵歸京。
留給京鉞的時間不多。
蕭霽寧覺得,京鉞至多只有十天,十天之內京鉞要是殺不了他,待邊境的軍隊回京之後,京鉞必敗無疑。所以即使京鉞率兵將驪山層層圍住時,蕭霽寧也不是很慌。
酈行宮背靠遙河,易守難攻,京鉞就是在這圍他一個月都不一定能夠攻下,更何況他只有十日時間。
且入山之前,京淵便叫人在驪山山腰挖出防火渠,京鉞哪怕是防火燒山,都傷不到酈行宮半分半毫。
然而蕭霽寧站在玉桂島用望遠鏡朝山下望,大致看了一眼山腳駐守的軍隊,卻發現京鉞軍隊的士兵人數,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他到底有多少士兵?”蕭霽寧將望遠鏡放下後蹙眉低語道,“我感覺不止十萬。”
“是不止十萬。”京淵凝望著前方,告訴蕭霽寧,“駐北京軍二十萬,十萬他的人,十萬我的人,可他也還有十萬私兵。”
蕭霽寧聽到這個數目失聲道:“十萬私兵?!”
“是。”京淵看向蕭霽寧,“甚至可能不止十萬。”
蕭霽寧又道:“可你是驃騎將軍,你還能調動二十萬的宮中禁軍。”
“宮中禁軍常年駐守京城,如何能與京鉞的私兵相比?”京淵搖著頭笑了笑,“而且禁軍曾有徐君悔統領,其中到底還有多少徐氏逆黨尚不可知,禁軍之中到底有多少人聽令於我,又有多少聽令於……珍太妃,也不可知。”
“……珍太妃?”蕭霽寧不解地喃喃著。
“寧寧。”京淵將蕭霽寧手上的望遠鏡取下,輕聲道,“雲鴻帝留給珍太妃和七王爺的東西,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否則珍太妃手裡沒有一點實際的兵權,她是不敢謀劃這麽多的。
而兵權這種東西,自古以來都是鬥爭必勝的關鍵,有些精兵以一敵百,珍太妃哪怕只有兩萬這樣的精兵效忠於她,也就夠了。
京淵道:“京鉞到現在都沒有攻山,他是在等我。”
蕭霽寧仰頭望向京淵,問他道:“那你要去見他嗎?”
“不。”京淵緩緩勾起唇角,眼底滿是陰鷙,“我要等他來見我。”
京鉞率兵駐在驪山腳下,圍了整整兩日,卻始終都沒有發起正面的進攻,和驪山行軍的“小打小鬧”倒是有過幾場,不過都未佔據上風。
可就是這樣的平靜,反倒叫驪山行宮內彌漫起了一股叫人不安的氣氛——當然,這些人特指純太后和六王爺等人。
京淵派來駐守在驪山的五萬士兵都是京淵親自挑選出來的,他們面對二十萬敵兵都沒亂了軍心,這邊酈行宮內天剛亮,六王爺就衝到摘星殿來了,說是要見蕭霽寧。
宮人們來稟後,蕭霽寧同意了。
六王爺剛剛露面,就指著站在蕭霽寧身邊的京淵道:“皇上啊皇上!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能留著這個逆賊奸臣之子待在你的身邊呢?”
蕭霽寧沒想到,一向只會縮在四王爺、五王爺身後的六王爺這次居然是第一個站出來說京淵是逆臣之子的人,而且六王爺對他的稱呼還改了,所以蕭霽寧道:“六皇兄此刻倒是會喊朕‘皇上’了,聽六皇兄喊朕“皇弟”喊久了,朕一時半會還有些不習慣呢。”
六王爺見蕭霽寧聽了他的話後不為所動,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喝茶,臉上的急色更重了:“皇上!外頭圍山的人可是京鉞啊,京淵是他的兒子,你……”
“朕知道圍山的人是誰。”蕭霽寧打斷六王爺的話,“那依六皇兄之見,朕該如何做?”
六王爺焦急道:“你應該馬上將京淵抓起,叫京鉞離開,讓我們回京啊!”
京鉞可是只有京淵這麽一個兒子,只要將他的兒子抓起,京鉞不就得聽他們的話了嗎?
“六皇兄——”蕭霽寧將茶杯放下,說道,“京淵是京鉞之子不假,可京淵也是陪著朕長大的伴讀啊,你還要知道,如今我們還能安穩待在酈行宮中,全靠著京將軍的五萬士兵守在行宮外。京將軍若對朕有異心,今日早晨的太陽,你我還能見得著嗎?”
“這、這……”六王爺聞言就接不上話了,“可他們始終是父子。”
“父子罷了。”蕭霽寧起身,緩緩走到六王爺面前,“朕以為,皇兄和朕都生於皇室,應該最明白血緣這種事是靠不住的。”
“再說即便他們是父子,那又如何?”
蕭霽寧和六王爺差不多高,但比他纖瘦許多。可是六王爺卻發現,當蕭霽寧站在他面前平視他時,他竟也有一絲退意。
“朕是皇帝。”
“京淵他先是臣,才是子。為臣,他該聽朕的話,為子,他才需聽京鉞的話。朕既說了話,他又何須聽京鉞的?”
“為人臣者,就該好好聽話,京將軍效忠於朕,能大義滅親,此舉叫朕欽佩,或許朕應當向他多學學才是。”蕭霽寧直視著六王爺的眼睛,笑了笑,問六王爺道,“六王爺,你說,朕說的對嗎?”
六王爺不知為何,總感覺蕭霽寧這些話話裡有話——畢竟他雖是王爺,可說到底,他也是蕭霽寧的臣子。更別說蕭霽寧還誇讚京淵大義滅親值得他學習,所以他也要大義滅親了嗎?
而蕭霽寧見六王爺這麽快就不敢吱聲了不禁有些無語,方才他覺得六王爺膽子變大了可真是個錯得徹底的錯覺。說不定這廝是聽了四王爺或是五王爺的慫恿,才腦子發熱過來找他的。
蕭霽寧轉過身,頭也不回道:“六皇兄,你好好回去歇著吧,朕活著,你也不會死的。”
那你要是死了呢?
不過這話六王爺可不敢問,他剛剛膽子那麽大敢說京淵,除了因為太急了一頭熱,還因為五王爺和他說,京鉞遲遲不動手,也許是因為顧忌著京淵這個兒子,所以他才會急急跑來勸蕭霽寧將京淵抓起威脅京鉞,可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都被自己嚇得浸出了一身汗。
或許京鉞顧忌京淵不敢貿然進攻是真的,可驪山行宮的士兵全是京淵的人,他們現在都仰仗著京淵活也是真的,京淵如果真想要他們死,那簡直輕而易舉。
再說京鉞又不是不能生別的兒子了,與其他們把京淵抓起來威脅京鉞,不如好好求求京淵讓他勸他爹趕緊棄暗投明。
六王爺擦著冷汗回到自己的宮殿,聽蕭霽寧的話閉門不出——反正京鉞就算攻進了驪山,要先殺的也是蕭霽寧,關他屁事。
而在六王爺走後,蕭霽寧也沒心情喝茶了。
因為他並不像剛才在六王爺表現出來的樣子一般冷靜,他心裡也是有些急的。最終蕭霽寧還是忍不住,又問京淵道:“京淵哥哥,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做,就這樣乾等著嗎?”
“是,你等著就好,有些事——”京淵道,“我已經替你做了。”
蕭霽寧聞言怔了怔,道:“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