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觸感一開始京淵都沒猜到是什麽。
隨後他攤開手心一看, 才發現蕭霽寧遞到他手裡的是一塊被捏的幾乎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點心,唯有那白中帶粉的糕體和散出的淡淡香氣, 和從點心上散出的桃花清香, 在告訴京淵它的名字叫做桃花糯。
而這點心京淵方才在蕭霽寧的桌子上見到過。
但是他倒沒注意蕭霽寧是什麽時候偷偷在袖子裡藏了一塊,他也不知道這塊桃花糯被蕭霽寧握了多久,竟然都已經變得溫熱起來了。
“這是剛剛桌上的點心。”蕭霽寧沒有抬起頭, 只是小聲地和京淵解釋著,“我看見它,就想起以前我第一次分給你吃的點心就是桃花糯。”
少年說到這裡,才仰起頭望著他:“所以那會兒才想偷偷遞給你的。”
所以他才會笑。
不是因為那個他根本就不認識的女人,而是想起了他們初相遇時的那段時光。
“我都吃撐了, 你還沒吃飯呢。但是點心好像也吃不了了……”
少年輕輕蹙著眉,有些懊惱, 像是在煩躁自己為什麽沒能保存好一塊點心, 將京淵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東西的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
可是京淵根本就不餓,就算純太后想把那個叫什麽丁淑雪的女人塞到蕭霽寧的后宮裡會讓他有些心煩和不高興,但他也不會將這些氣真的撒到蕭霽寧身上。
從他執意要把蕭霽寧推上帝位的那時起,他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
京淵目光柔軟, 輕歎一聲道:“我不餓。”
“你之前不是還說我胖了。”京淵的聲音輕而徐緩,除了蕭霽寧, 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那我瘦點不好嗎?”
蕭霽寧也不知道京淵這是還在記仇的話,又或是在安慰他,寬他心的話。
不過他是不希望京淵瘦的, 於是蕭霽寧說:“不不不,京將軍你還是別瘦了,我覺得你現在更好些。”
京淵笑了笑,說道:“好,你想怎麽樣都行。”
“誒?”蕭霽寧見京淵態度居然這樣好有些意外,“京將軍你沒生氣嗎?”
“生氣你那表妹嗎?”京淵聞言挑了挑眉梢,不屑地嗤道,“她算什麽?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你就算再放兩個女人進后宮,我都不會生氣的。”
京淵這話讓蕭霽寧很是懷疑,但他又不敢將自盡懷疑表現出來,於是他乾脆跳過這個話題,轉移到正事上:“柔封閣是不是已經被宮人們打掃好了?”
蕭霽寧踏進柔封閣,四下看了看。
而候在遠處的穆奎遙遙望著他們,見蕭霽寧都進柔封閣了,便覺得蕭霽寧和京淵大概是已經說完話了,便趕緊走到他身邊道:“皇上,柔封閣奴婢已經叫宮人們收整好了,您已可以在此小憩休息了。”
“既然如此你們就守在外頭吧。”蕭霽寧開口讓穆奎他們退下,守在柔封閣外頭即可,但是這話他剛說出口,就覺得不太妥。
想了想他又道:“算了,你們不必在此處守著了。”
穆奎聞言愣了愣,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蕭霽寧,想要勸阻他:“可是皇上……”
蕭霽寧不想讓穆奎他們守在外頭,主要還是因為這兒不是摘星殿,摘星殿獨佔酈山高頂,不是那麽容易上去的。而柔封閣四周都有不同的路徑通向其他宮殿,時常會有宮人們路過,他和京淵的關系畢竟只有金龍殿的宮人們知道,柔封閣裡只有他和京淵,要是他讓許多宮人守在柔封閣外,旁人路過看到了會怎麽想呢?
最主要的是,柔封閣不大……且因著這裡的溫泉池是在屋裡頭的,所以房屋的門窗也就建的很薄,方便透氣,也分外的不隔音。
蕭霽寧就怕守在外頭的宮人屆時會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聲音。
“這裡有京將軍呢。”於是蕭霽寧揮揮手,“有他在還能出什麽亂子?”
可是昨日咱們沒在,只有京將軍在,您不是傷著屁股了嗎?
穆奎也不敢問是怎麽傷著的,怕叫小皇帝惱羞成怒,見蕭霽寧實在不願,又想著要是真的有刺客,京淵也必定會出聲喊人,便低頭應道:“是。”
說完穆奎便率著眾宮人退出了柔封閣。
不過話說回來,這柔封閣雖然不算太大,但屋舍的布置卻很奇葩,泡溫泉的玉泉屋和主臥屋隔得很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而且玉泉屋和居然比主臥屋還寬敞,又因著宮人們知道蕭霽寧是和京淵一起來這的,便新添置了很多家具,叫玉泉屋裡頭有床有椅,就是直接睡在這都沒什麽問題,他們此舉,分明就是覺得蕭霽寧和京淵在這裡一定會做些什麽似的。
但別說,蕭霽寧是有一點點這個心思的,不然他也不會把宮人們都差走,但是他昨日剛跌的屁股還沒好全。
蕭霽寧想要又怕痛,說白了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偏偏他沒這個膽子還要去幹撩京淵。在自己褪盡衣物入水後,他見京淵衣著整齊,斜躺在溫泉池旁的貴妃椅上,姿勢比他還舒適慵懶。
而貴妃椅旁的案桌上,還先前來打掃的宮人們貼心備下的水果糕點,京淵朝果盤裡瞥了一眼,彎指勾了串葡萄就開始在那吃。
蕭霽寧泡了片刻,見京淵還是只顧著吃葡萄,沒有半點要下水的意思,便忍不住喊他:“京將軍……”
“張嘴——”京淵側頭看他一眼,走到他面前將一顆已經剝好皮去了籽的葡萄果肉遞到他嘴邊。
蕭霽寧“啊”地張口把葡萄吃掉了。
隨後京淵又給他剝了一顆,再喂。
蕭霽寧又吃。
可他吃過晚飯本就不餓,如此吃了三四顆後,蕭霽寧就不想吃了,京淵再把果肉放到他嘴邊時,蕭霽寧便開始搖頭。
京淵問他:“不想吃了?”
蕭霽寧點頭道:“嗯。”
“那我回去坐著了。”京淵“哦”了一聲,起身又回到貴妃椅那裡躺下了。
蕭霽寧睜大眼睛,巴巴地又喊他:“京將軍——”
京淵看向他,道:“怎麽了?”
“你不來和我一起泡嗎?”蕭霽寧暗示京淵,“這溫泉池很大呢。”
京淵唇角勾著:“不了。”
蕭霽寧聞言蹙起眉:“可我一個人泡沒意思呀。”
京淵知道蕭霽寧打得什麽主意,笑他說:“昨日摘星殿剛進了刺客,也不知道今晚會不會來,我和你那時是穿著衣裳,要是今日你我都不——”
那刺客突然來了怎麽辦?
叫他赤著身和刺客搏鬥嗎?
京淵雖沒把最後這些話說出口,但蕭霽寧能懂他的意思。
不過蕭霽寧仔細想想,覺得京淵說的也是,便從池子裡爬起,上岸拿了件貼的中衣穿上。
但是那時他身上還帶著水珠,從熱泉水裡出來時熱氣氤氳,本就旖旎勾人,衣裳往身上一裹沾了水便緊緊地貼住了皮肉,纖細的手腕和伶仃的腳踝都露在外頭,每寸肌膚白得就像是冬日的初雪,唯獨被泉水泡熱的指尖和腳趾是透著紅的,叫京淵這樣定力極強的人都挪不開目光。
隨後蕭霽寧還光著腳,噠噠跑到京淵跟前,用手去拉他:“那我們都穿著衣裳吧。”
“我身上是玄鎧,不是衣……”
“那就和我一樣隻穿中衣呀。”蕭霽寧信誓旦旦,“我們隻泡溫泉。”
京淵很是無奈,可他卻耐不過蕭霽寧。
而等兩人都入了水後,到底是不是隻泡溫泉就不是蕭霽寧說了算了。
等到了後半夜,蕭霽寧便覺得宮人們在玉泉屋放了張床真是明智之舉,泡過溫泉的人都知道,在那熱泉水裡待久了人會乏力,更別提蕭霽寧後面的力氣全拿去攬京淵的脖頸了,終於從溫泉池裡出來後,蕭霽寧便揪著屋裡頭的床說是要在這裡睡,不想挪地了,因為他沒力氣動彈。
京淵依了他,抱著蕭霽寧在玉泉屋休息。
等快到天明時,京淵瞧著玉泉屋裡頭一片狼藉,想著待會宮人們如果來收拾他和蕭霽寧還在,蕭霽寧哪薄臉皮肯定又會羞的不行,便將蕭霽寧橫抱起,打算去主臥屋讓蕭霽寧繼續睡。
不過清晨的風格外涼,哪怕京淵小心用毯子將蕭霽寧裹得仔細,也總是防不住秋風,因此走到一半,蕭霽寧便被涼秋風給凍醒了。
他打了輕顫,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瞧了一眼,囔著聲音問京淵道:“京將軍,天亮了嗎?”
“快亮了。”京淵道,“我抱你去主臥,你再睡一會。”
“可我餓了……”蕭霽寧伸了個懶腰,就伸著腿去夠地,想自己走。
恰好這時也到主臥屋門口了,京淵便將蕭霽寧放下。
“京淵哥哥,你幫我去喊穆奎,讓他先弄點吃的過來吧。”蕭霽寧一有事求著京淵時就會這麽喊他,喊完還扒著京淵的臉,硬是親了他一口。
京淵有些好笑,搖搖頭轉身就要去喊穆奎過來。
而蕭霽寧嫌門口冷,也沒管京淵有沒有跟上他,就往屋裡頭走,想去被窩裡縮著。
結果蕭霽寧進了主臥一掀床簾,卻發現他的床上躺著一個穿的比他還少的女人,好在那女人只有半個肩頭露著,其余地方都用厚實的錦被蓋著,蕭霽寧什麽都沒看到。
蕭霽寧後退幾步,裹緊了身上的絨毯,瞠目震驚道:“你是誰?!”
屋外的京淵聽見蕭霽寧的聲音便立刻衝進了屋內,而蕭霽寧的聲音不僅召來了京淵,還把床上的女人喚醒了。
那女人蹙眉不舒服地哼了兩聲,睜開眼睛後環視了一圈屋內,目光落到蕭霽寧的身上後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