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蕭霽寧對京淵沒這麽依賴的, 可是不知為何,現在他坐上帝位之後, 就覺得這偌大的皇宮中, 就只有京淵可以陪陪自己了。
這倒不是說終日陪在他身邊的穆奎有哪裡不好,但蕭霽寧就是感覺,京淵和穆奎對他來說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兩個人也不能同一而論。
至於哪裡不同,蕭霽寧暫時也想不出來。
而穆奎聽了蕭霽寧的感歎後,就和他說:“皇上,這可有些不湊巧了,京將軍今夜不當值的。”
“京將軍今夜不當值?”蕭霽寧聞言忽地停下腳步, 問穆奎道,“難道說京將軍有時還有夜值嗎?”
穆奎點頭應聲道:“這是當然啊皇上, 京將軍他是驃騎大將軍嘛, 當然要夜巡皇宮,保護皇上您的安全呀。”
“這樣啊……”蕭霽寧若所有思地抿抿唇角,而後對穆奎說,“穆奎, 你去幫朕做件事。”
穆奎恭敬道:“皇上您請吩咐。”
蕭霽寧壓低聲音,悄悄道:“明日你去要份京將軍的夜值表過來。”
“啊?”穆奎不解地抬頭看向蕭霽寧。
蕭霽寧卻負手繼續向前走去:“如此美好的月色, 只有朕一人欣賞豈不可惜了?”
穆奎聽著蕭霽寧的這些話, 臉上的疑惑更濃了幾分——皇后再過幾日就要入宮了呀,屆時便可和皇后娘娘夜遊禦花園,這要一份京將軍的夜值表有什麽用呢?
眼看蕭霽寧越走越遠, 穆奎趕緊帶著眾宮人追上去:“皇上,您等等奴婢——”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濃濃的夜色裡,在蕭霽寧剛剛待過的一棵桂花樹上有道黑色的人影,那道人影在蕭霽寧走遠後也跟著離開,朝著甘泉宮的方向而去,幾瞬便隱沒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早朝結束後,蕭霽寧瞅準了時機準備去逮京淵的。
結果京淵卻好像知道蕭霽寧早早要去找他似的,下朝後並未走遠,就在宣政院附近等著蕭霽寧。
他還主動走到蕭霽寧身邊,問他道:“陛下是在找微臣嗎?”
“是呀。”蕭霽寧驚喜道。
京淵笑了笑,說:“方才上朝時,微臣見陛下頻頻朝微臣望來,微臣便猜到陛下定是有事要尋微臣了。”
“京將軍果然懂朕的心思。”蕭霽寧誇他,轉身時扯了下京淵的袖子,對他說,“朕邊走,邊和你說這件事吧。”
“好。”京淵答應道,“不過陛下可否先放開微臣的袖子?微臣怕這身衣服不結實,袖子等會兒說不定又要被陛下扯壞了。”
蕭霽寧聞言趕緊松開手,他看了看京淵身上的衣裳,蹙眉道:“可你這身衣裳,朕看著很結實啊。”
其實京淵今日穿的禁軍甲胄根本就沒有“袖子”一說,蕭霽寧揪住的只是京淵手臂衣裳寬松的那一處而已——也正是因為如此,蕭霽寧才敢揪他袖角的。
而京淵卻挑眉道:“然而微臣上次穿的衣裳,其實也很結實。”
蕭霽寧:“……”
“京將軍,你也知道阮姑娘再過兩日就要入宮了,而不久之後,譚姑娘也要進宮。等到了那時,朕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蕭霽寧開始轉移話題,“不過朕還有另外的心事未了。”
京淵望著蕭霽寧,開口說道:“陛下還有什麽心事?”
“你也知道,現在突厥和東瀛都對我大蕭虎視眈眈,不過有京鉞將軍和京將軍你,朕對於他們倒不是很擔心。”蕭霽寧先給京淵說了兩句好話,“但是呢,外憂可無慮,這內患,就不能也像外憂這樣輕視了。”
京淵聞言眸光深了些,但是說話的音調和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化:“陛下這是想……清除異黨?”
換句容易理解的話來說,蕭霽寧這是已經開始準備清理朝中曾經反對過他登基的那些人了嗎?京淵聽到蕭霽寧說這句話的時候,著實有些驚訝。
因為他以為以蕭霽寧“純善”的性子來說,他不會做這樣的事,就算會做,也不該是近幾年會做的,京淵眸光邃黑,深深地望著蕭霽寧——難道這皇位真有什麽法力,能叫坐上去的人各個都會變個性子嗎?
不過如果這真是蕭霽寧想做的事,他會幫蕭霽寧達成心中所願的。
但蕭霽寧聽完京淵問他的問題後,比京淵還要更加驚愕:“什麽清除異黨?”
“朕的意思是,朕登基後清點了下國庫,發現國庫空虛……”蕭霽寧輕咳兩聲,“可是朕明明記得,父皇在位那幾年我大蕭風調雨順,年年收成大好,國庫不可能如此空曠,因此朕懷疑我大蕭的地方知府,並非各個清廉。”
“那陛下的意思是?”京淵垂眸問蕭霽寧。
蕭霽寧道:“朕想封個欽差,讓他代朕巡遊各州府,揪住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此事事關重大,必須得派朕親信之人去。但是朝中眾人裡,朕能夠相信的只有京將軍你……”
然而蕭霽寧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京淵就忽地抬起了頭,盯著蕭霽寧問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微臣做這個欽差,代替陛下您去巡遊各個州府?”
“啊?”蕭霽寧咦了一聲,愣愣地望著京淵。
此刻的京淵明明唇角還是帶著淡笑的,但蕭霽寧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京淵好像是在生氣。
而京淵看見蕭霽寧這怔愣的模樣後,唇角挽起的弧度漸漸抿平,又俯身壓近蕭霽寧,問他道:“陛下這是將微臣從您身邊趕走嗎?”
“怎麽會?”蕭霽寧立馬否認道,“朕還特地讓穆奎——”
蕭霽寧一時嘴快,差點把自己讓穆奎去要京淵夜值表的事給說了出來,都說了一半才趕緊打住。
結果京淵卻挑高了眉梢,低頭問蕭霽寧道,唇角再度勾起,眸光邃深道:“陛下特地讓穆奎怎麽了?”
京淵身材高大,又穿著一身玄色的禁軍甲胄,稍一靠近,便能讓人感覺到那玄甲的凜然冰涼,但蕭霽寧此時和京淵挨得如此近,能感受到的就只有京淵幾乎將他整個人籠住的寬大身軀,和他說話時幾乎就要自己唇色的炙熱吐息
莫名的,蕭霽寧就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還渾身不自在,他後退幾步和京淵拉開些距離才說道:“朕特地讓穆奎去查了查各地知府的情況。”
京淵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昨夜他可是聽見了,蕭霽寧這個小騙子要穆奎去要找他的夜值表。
況且就算沒有聽見這些話,京淵也不會信的,因為只有傻子才會相信蕭霽寧的這個借口,穆奎是司禮監掌印沒錯,可他幾乎整日待在蕭霽寧的身邊,哪來那麽多時間和人脈去查大蕭各個州府的知府背景。
不過他看著蕭霽寧後腿幾步離遠自己的動作,心情還是有些不太好。
“朕的意思,是朕滿朝文武百官,最信任的只有京將軍你。”蕭霽寧也算了解京淵,知道這個人吃軟不吃硬,所以又開始給他灌好聽話,“所以朕想問問京將軍你的看法,朝中有沒有適宜做這個欽差的官員。”
果不其然,京淵被蕭霽寧“哄”了兩句,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當然是沒有的。”
沒想到京淵回答的如此斬釘截鐵,蕭霽寧愣了下,可京淵接下來說的話更叫蕭霽寧瞠目,京淵說:“滿朝的文武百官,除了微臣,卻還會這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效忠於陛下您呢?”
那一瞬,蕭霽寧仿佛又想起了京淵在一品樓專門請說書先生歌頌自己的赫赫戰功的事——看來京淵雖然平時看起來恭謙有禮,實際上估計整個大蕭沒人比他更自戀了。
即便事實的確就是京淵所說的這般。
“那怎麽辦呀?”故而聽完京淵的話,蕭霽寧真的有些擔心起來了。
他是不可能讓京淵離開他的身旁的,因為他敢打包票,京淵前腳離開京城,再回來時就可以準備準備給他收屍了。
蕭霽寧蹙著眉:“京將軍還得留在京城保護朕的呀,要不然朕和你一塊去巡遊?”
皇帝的確可以巡遊各州府,但是皇帝不京城的話,京城各方覬覦帝位的勢力就會蠢蠢欲動,蕭霽寧如果要出宮巡遊,那幾乎就是在將帝位拱手相送。
不過這也不是不可以,但蕭霽寧要好好考慮一下,還得給自己留下退路才行。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阮佳人才進宮,之後譚清萱也要進宮,屆時京中一定會傳言他不喜歡阮佳人這個皇后,若此時他再出宮,那簡直就是在昭告天下人,這皇后如同虛置,同時也是在打輔國公的臉。
“這倒不用。”然而京淵很快就給了蕭霽寧解決的辦法,“陛下,朝中是無人,但不代表陛下身邊無人啊。”
蕭霽寧睜大眼睛,認真地聽著京淵說話:“京將軍此話怎講?”
京淵望著蕭霽寧微笑道:“七王爺和八王爺,難道不是殿下信任的人嗎?”
“對啊,京將軍你說的對!”蕭霽寧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欽差大臣是代表皇帝外出辦理事務的官員,地位非同一般,但它並不是一個永遠固定不變的官職,會在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務回京複命後取消,所以蕭霽寧讓七皇子和八皇子成為欽差,並不算是讓他們直接參與政務,且前朝也有過王爺做欽差大臣的先例。
更何況,蕭霽寧是要去揪貪官汙吏,一般的大臣面對地方官的強權,很可能沒有那樣的破例,但七皇子和八皇子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天家之子,除了現在是皇帝的蕭霽寧以外,還有誰會比他們尊貴。說句難聽點的,要是蕭霽寧現在幹了什麽有害大蕭的錯事,這兩個哥哥都有膽子把他揪住一頓胖揍,自然是什麽都不怕的。
“陛下可將七王爺和八王爺一同封為欽差大臣,讓他們代您巡遊各州府。”京淵繼續道,“若隻封一位王爺,旁人或許會以為您是想讓這位遠離京城,是疏遠之舉,兩位王爺就不一樣了;就算還有會這樣的詭論,等兩位王爺歸京之後,您再封賞兩位王爺,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嗯嗯,那就依京將軍所言,等封後大典結束,朕便封七皇兄和八皇兄為欽差大臣。”蕭霽寧聽著雖然感覺京淵這話說的對,但似乎又有些不對,不過這的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的確是蕭霽寧最信任的兩位親人,派他們去巡視州府,他們也不會覺得蕭霽寧這是在疏遠他們。
“七皇兄和八皇兄一直想去看看我大蕭的壯麗河山,這次能夠離開京城,想必他們會很高興吧。”蕭霽寧歎氣,“可惜了這片江山目前雖然是朕的,朕卻都沒離開京城親自看過它一眼。”
京淵安慰蕭霽寧道:“等朝中局勢穩當了,陛下會有機會去看看的。”
蕭霽寧抿唇道:“唉,希望如此吧。”
京淵看著蕭霽寧這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卻是高興了,方才的不虞一掃而空,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七皇子和八皇子已經被他忽悠出京了。
蕭霽寧最近剛剛登基,內憂外患夾擊,心裡正是不安的時候,就拿昨夜的情況來說,要不是太晚了怕七皇子和八皇子就寢了,蕭霽寧是可以召他們進宮說說話的。
可一旦等到七皇子和八皇子離開京城,蕭霽寧在京中除了他以外,就更加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京淵但笑不語,頭一次希望封後大典趕緊到來。
三日後,阮佳人的封後大典如期舉行。
即便蕭霽寧已經說了一切從簡,可“封後”畢竟是國家大事,就算再如何從簡,皇家禮法對典禮的規模也有一定的要求,不能少的部分一定不能少,所以大典依舊隆重。
只是整個典禮結束,說出去可能都沒信——蕭霽寧連阮佳人的手都沒碰到。
兩人只是虛虛地靠近,好在因為大典上大臣們都是站在兩側觀看的,所以並沒有人發現他們的情況,不過就算有人發現了,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畢竟自古以來,真正相愛的帝後能有幾對呢?
更何況蕭霽寧和阮佳人還是真正的表面夫妻。
而大典結束後的“洞房花燭夜”,蕭霽寧也沒留在皇后所住的長樂宮——反正阮佳人還年輕,他現在不留在皇后那裡過夜也說得過去。
最重要的是,蕭霽寧準了阮佳人的請求,把譚清萱弄進長樂宮裡頭了。
今晚的洞房花燭夜,與其說是他的,倒不如說是阮佳人和譚清萱的。
這一晚,蕭霽寧又是在禦花園裡散步,他還誇自己:“朕,真是大度。”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行遼,今晚哮喘又發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不能好我可能要去醫院住兩天了。
《本文正確觀看指南》——番外特別篇13綠帽篇(下)
京淵:不知皇后和貴妃提議讓微臣夜夜入宮陪伴陛下,所為何事?
皇后&貴妃:我們見你和皇上頭上戴的帽子款式顏色都很新潮時髦嘛,是京中新流行的嗎?也給我們倆整一個唄。
寧寧&京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