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子出去開會開了三天。

　前面幾天樓春雨還好，畢竟只是短暫的分離，還能聽聽微信。

　到第三天，已經開始想宋西子了，樓春雨回到一個人的家裡，開了燈，看屋子裡沒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整個人也提不精神。

　她看到宋西子走那天留給她的小紙條，還有放在桌子上的糖果空盒子，她沒有扔掉，因為她覺得那盒子不應該成為垃圾，這麽漂亮的鐵盒子，放在桌子上，保持著宋西子走那天的樣子。

　宋西子搬來電腦，在桌子前辦公，繼續上班，因為少了個人，就絕的這屋子也變大了，樓春雨在想，也許養一隻貓才對，有貓陪著就不寂寞。

　可是宋西子才離開三天，她就想著養貓了，就好像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心態也越發趨於怨婦。

　宋西子在外面開會，時間排的很緊，和她聯系的機會也不多。

　樓春雨是為了及時回復宋西子的消息，才養成了把手機放在手邊，一有動靜就拿起手機看信息的習慣。

　她怕錯過宋西子的信息，讓宋西子等很久。

　到了差不多十二點，樓春雨的手機振動起來，樓春雨忙拿過來，一看，是宋西子發來兩個字晚安。

　這是宋西子出差第三天這差不多24小時裡，樓春雨收到的唯一一條信息。

　她本來想打電話，又怕宋西子在應酬，回短信問她休息了嗎。

　宋西子隻回了簡短幾個字：好困，睡了。你早點睡。

　樓春雨放下手機，沒了做事的心情，她把之前宋西子發給她的語音挨個點開，聲音放到最大，在宋西子的聲音中，她洗漱整理，緩緩進入睡眠。

　宋西子在出差的第四天，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早上收拾了東西，整理準備退房，跟樓春雨通電話時，還興高采烈地跟她說中午哪個航班幾點到，才剛掛了電話，張鑫緊接著樓春雨的電話進來了，在電話裡告知她她還不能走，她要留下來給分校的校長開了一個會，還要留在分校給員工做培訓。

　這個任務本來是在別人身上的，但是因為那人也就是張鑫還是抽不開身，她不得不臨時接了這個任務。

　張鑫再三道歉，外加發誓以後不會這樣，宋西子不喜歡自己的計劃被打亂，她這次出來隻做了最多兩天的準備，被拖到第四天，她沒有怨言，但是她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改。

　張鑫這次解釋了自己的難處，他真的走不了，宋西子心情本就有點抵觸，過了片刻，才稍微平靜了下來。

　張鑫在電話裡多說了一句：“宋經理，你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家庭負擔，是最適合出差的人選。”

　“呵呵。”宋西子憋了一口氣，因為張鑫是她老板，她沒罵出來而已。

　張鑫還覺得他刺激的不夠多，嘴巴就是停不下來，“你要體諒體諒我，我是有對象的人，樂天不能沒有我，他晚上不抱著我睡覺，會睡不著，我走不開啊，宋經理你忍心讓你應大哥獨守空房嗎。”

　“再見。”宋西子掛了電話以後，想到還要在這裡不知道留幾天，情緒就易燃易爆，在化身為霸王龍的邊緣徘徊。

　張鑫那句話更是傷人，她就算是孤家寡人，就不代表她能接受臨時的安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節奏，她不喜歡被打擾節奏。

　她發了一大段抱怨的話給了應樂天。應樂天打電話過來，在電話裡，他跟宋西子道歉，說這次其實讓應樂天代替張鑫，主要是張鑫老毛病又發作了，在喝中藥調理。

　“你不覺得張鑫這個人很矛盾麽，武松的身體，林黛玉的命。”

　“那有什麽辦法呢，自己不注意，你在外面要注意身體健康，不要生病，不然孤家寡人的，生病了也沒人心疼。”應樂天也染上了張鑫的毛病，開起了宋西子的玩笑。

　宋西子冷笑，誰說她孤家寡人，但是她還是忍住了，她沒有跟那兩位說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跟樓春雨商量一下，畢竟都是這一圈裡認識的人，她和樓春雨的事情要不要對張鑫和應樂天說，還要看樓春雨的意思。

　出差還要延長這件事情，宋西子自己也不高興。

　本以為可以回去了，告知了樓春雨回去的航班，手頭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突然的一個消息，讓她不得不改變計劃，買好的飛機票要退，宋西子把剛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回原位，坐在椅子上沮喪地拿著手機和樓春雨聯系。

　“親愛的樓老師，我今天回不去了。”

　“出什麽事情了？”接到宋西子打來的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壞消息，樓春雨第一反應就是宋西子遇到了麻煩，也可能是航班取消了。樓春雨沒忘記手頭還在燉牛腩，她加了最後一遍水後，蓋上鍋蓋，把大火轉到小火，定時半個小時。

　宋西子聽到了樓春雨在廚房裡的動靜，知道她在做菜，沮喪的心情增加了一分。

　早上樓春雨說要做咖喱牛腩，她還期待了一下。這幾天吃的都是外賣和酒店的自助餐，相比之下樓春雨的家常菜就顯得難能可貴。可是下午就能吃到的，這會兒是肯定吃不到了，有多少失落就有多恨張鑫。

　“本來原定計劃是讓張鑫親自過來做培訓的，但是他說他身體不好，要調理，我又在這裡，不用來回折騰，這麽一看我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就讓我多留兩天。”

　“是這樣啊。那就是回不來了？”樓春雨看了看牆上的日歷，從宋西子走的那天開始就畫了一個大圈，到今天已經四個圈了。

　樓春雨看著這一桌子的菜，在鍋裡燉的牛腩，這一早上的準備就是為了歡迎宋西子回來，一下子被放了鴿子，她心情也很難受。

　但是她不想讓宋西子看到這樣的自己，她把手機拿遠，把情緒調整的差不多了，她再回到話題，“那是沒有辦法。你能確定回來的時間嗎，小雲的婚禮就在三天后，我跟她說了你一定會來參加她的婚禮，如果到時候爽約了，我怕小雲不高興。”

　宋西子說：“應該一到兩天可以結束，我看了一下開會流程，有重新安排的空間，我調整一下，一定在婚禮前趕回來。”

　“能趕得及就是最好的。”樓春雨一手握成拳頭，掌心鮮明的疼痛在提醒她不要說出任性的話。

　“對不起，浪費了你精心準備的一桌子菜。”

　“沒事。反正是你的損失，我可以打包到公司，宋佳應該會很喜歡吃，她之前說過很喜歡我帶去的便當。”

　“過分了，你怎麽能給她吃，你給我放冰箱裡吧，不能便宜她。”宋西子吃不到家常菜，還要在外地多留幾天，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慘的了，已經傷心到想哭出來了。

　“等你回來再說吧，放冰箱裡味道就變了。”

　“我恨張鑫……”宋西子碎碎念了很久，聽得樓春雨笑個不停，好說要把這些話錄下來，讓人家看看端莊穩重的宋經理私底下是這麽喜歡碎碎念的人。

　“你不生我的氣吧？”宋西子在電話裡小心翼翼得提問。

　樓春雨垂眸沉思，她要說是，宋西子會怎麽想。

　“當然沒有生氣，你也沒有辦法。”樓春雨想，還好是隔著電話，宋西子看不到她的臉，不然就會看出她的口是心非。

　掛了電話，樓春雨眼下也沒了繼續做菜的心情，一桌子的菜她自己也吃不完，她發短信給宋佳，告訴她中午有一桌子好菜吃。宋佳收到信息，早早出了門，謝絕了爸媽留她吃飯的邀請，特地空出肚子，背著小書包到了公司。

　還沒進公司，就看見拿來做臨時餐桌的桌子上擺滿了最起碼十道菜，最讓她吃驚的是還有一個膳魔師的保溫桶擺在那裡，她猜測裡面不是粥就是湯。

　“嫂子，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啊？我可以這樣說嗎，這些菜都是為我一個做的對不對，我好感動，激動，興奮，同時受寵若驚。”

　對宋佳開口就是嫂子這樣的行為，樓春雨已經見怪不怪，開始還會說她幾句，但是總會被宋佳一臉你和我姐姐在談戀愛我叫你嫂子有錯嗎這樣天真摸樣打回來，久而久之也不去糾正她了。

　“廢話別多說，有的吃你就吃吧。”樓春雨說著從保溫桶裡倒出雞湯，分給宋佳。

　宋佳一邊喝，一邊發表感言，“好濃鬱的湯汁，裡面能喝出家的溫暖……”

　樓春雨沒有動飯，隻吃了幾口菜，就宋佳一個人在埋頭吃，宋佳時不時從碗裡抬頭觀察樓春雨，樓春雨臉上寫著清晰可見的失落，而且她根本沒吃幾口就說吃飽了。

　這樣的菜量對一個人來說還是太大了，宋佳吃到撐，才解決了一點點。

　宋佳編輯了這一桌豐盛的員工餐發在朋友圈裡，用華麗的文字，把樓春雨的廚藝吹出了彩虹屁。

　宋西子發來消息說：你吃的那是給我準備的菜。

　佳佳減減等於一：不會吧？怎麽回事？

　西子：我本來今天要回去的，結果被耽誤了，暫時回不去了。

　佳佳減減等於一：難怪嫂子心情不好。

　西子：你替我留心一下她的情況。

　佳佳減減等於一：她中午都沒吃幾口，而且情緒很低落，是怎麽回事？你們吵架了？

　西子：別亂猜測，我們好得很，你確定她心情不好？

　佳佳減減等於一：我確定肯定以及一定。

　宋西子想起下午和樓春雨聊天的時候，樓春雨的語氣顯得很輕快，她也相信樓春雨說的話，以為她不生氣。

　或者是樓春雨是不想把這一面展現給自己。她想起以前和應樂天辯論過關於善意的謊言這個話題，應樂天認為在兩人的世界裡，欺騙和謊言是必須的，黑與白之間有一些灰色地帶，正是這些灰色地帶的存在，才能維持關系持久。一個人的真面目一定是可憎的，百分百的天使不可能存在。有理智的人，一定會用善意的謊言掩飾自己，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最親近的人看。

　而宋西子不讚同這個觀點，她認為謊言就是謊言，善意與否都不能改變謊言的性質。

　應樂天說她：“你要的百分百純淨的愛情不存在，連鑽石都存在雜質，你對另外一方的要求太高了，這樣的人不存在的。”

　“如果真的有那個人出現，我會坦誠相待，一顆真心換一顆真心，不過你也說了，那是不存在的，獨善其身是我最好的選擇。”

　應樂天輕聲歎氣，“你才二十出頭，不要把話說的太滿。我以前標準定的比你還高，要求對方一塵不染，直到遇到了張鑫，才知道標準這種東西，是自己拿來打破的，你要遇到了一個人，真的接受了那個人，什麽標準都不存在了，她就是你的標準。”

　“你給了我一個單身的理由，謝謝。”

　那些話似乎還在耳畔，宋西子想著在遠方的樓春雨。這是她們確定關系後第一次分開，只聽聲音，看不到對方的臉，她只能靠對方的語氣去判斷，所以也是不真切的，可能當她站在樓春雨面前的時候，那份不確定才會慢慢平息下來。

　她翻到了齊雅雅發給她的照片，是樓春雨穿婚紗的那張，齊雅雅後面給她發的那張，是樓春雨站在原地給她拍的，照片裡的新娘帶著微笑，目視鏡頭。

　這樣的畫面讓宋西子覺得有些眼熟，好像看過類似的，又記不得是在哪裡見過。

　可能是白天那張樓春雨的婚紗照看多了，宋西子夢裡也夢見了樓春雨穿婚紗照的模樣，不過是背對著她的，走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場景一變，樓春雨又變成了一個孩子的母親，她懷裡抱著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孩子，神情憔悴。

　她在打電話，與電話那端的人說話。

　“春雨，你還好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很好啊，我現在過的很幸福。”樓春雨聲音輕柔。

　“那就好，我收到你的信息，嚇了一跳，就想打電話問一下你的情況，你現在怎麽想的。”

　“哦，你說那些話，你不要當真，那幾天情緒很差，事情都堆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怎麽就想跟你說說話，真是不好意思。讓你操心了。”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

　“嗯，西子，我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