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定時出門，按時回來已經成了樓春雨的習慣。

　樓爸爸看她的模樣，是認真在打工，趁著媽媽不在的時候問她：“你暑假就全打工了，就沒想過出去玩玩，是不是沒錢，沒錢爸爸給你錢。”

　樓春雨說不感動是假的，她的爸爸在家裡很少說話，私底下對她很好，有時候媽媽對她苛刻了些，爸爸也會偷偷給她一點零花錢。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真容易滿足。

　其實她要的真的不多，她想要的只是媽媽認可她，對她好一點，哪怕這種好是像爸爸這樣給她小恩小惠對她客客氣氣，她也覺得滿足了。

　她把心裡話說給宋西子，宋西子說她的要求其實很高，連菩薩就幫不了。

　想想也是。

　“爸，我不想做老師。你讓媽媽不要去托關系了，反正托了也沒用，我不會去的。”

　“你覺得做老師哪裡不好？”樓爸爸問。

　樓春雨把書本收起來，放回桌子上，她轉身看向自己的父親，“我沒說做老師不好，我只是有別的打算。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以後想在上海找工作……”

　樓爸爸打斷她的話，厲聲斥責：“你什麽都別想，去上海那種地方有什麽好，那地方又亂。你在外面我們都沒辦法幫你，你找工作就要自己找，連個關系都沒有。而且，你媽媽已經替你安排好了，根本不用你操心。”

　樓春雨嘴角微微抽動，她還有什麽好指望的。

　“爸，你別激動，我只是想和你說一下我的打算。”

　“我讓你想都別想。女兒家家不要走那麽遠，以後爸媽有個什麽不舒服的，叫你回來還要半天時間，你就不管爸媽了？”

　樓春雨笑笑，夢裡，她死的可是比爸媽還早，她走的時候，爸媽身體健康，拳頭還特別有利，在醫院那架勢鬧起來不輸給年輕人。

　“我要看書了。”樓春雨下頭，眼前所見開始慢慢模糊，蒙著一層水霧，她輕聲說。

　樓爸爸還想再說點什麽，剛要開口，樓春雨打開書本，埋首其中，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

　“你不要胡思亂想，爸媽都是為你好，沒有不為女兒考慮的父母。”

　樓春雨用指尖輕點眼角，把濕意抹去。

　“樓老師，我是董佳文的媽媽，今天你下課後佳文跟我說，你講的真的很好，她有個同學也想來上課，住也住在我家這邊，你看要不要再增加一個學生。”

　接到董媽媽的電話，樓春雨起初覺得高興，才上了兩天課就被認可了，還有新的學生加入，她險些開心地跳起來大叫萬歲。

　董佳文這樣的學生，讓樓春雨教起來頗有成就感，她從不肯開口說英語，到和她進行幾句簡單的對話，還能把她新的知識點記住，再說出來，哪怕只是一次嘗試，都能讓樓春雨體會到快樂。

　她把自己的號碼給了家長們，讓家長們有事可以和她聯系，同時她也按照她做老師時的職業習慣，把學生作業的基本情況和家長做溝通。

　董佳文的媽媽還說她一點都不像學生，做起事情來的架勢很有班主任的樣子。

　董佳文的媽媽介紹的新同學叫施萍萍，性格上比董佳文活潑一些，兩人性格上做互補，樓春雨幫兩人設計了一些基礎對話，然後在旁邊觀察他們的交流情況。

　課間休息的時候，施萍萍說她媽媽答應她考上初中就帶她去國外夏令營。施萍萍問樓春雨：“樓老師，你去過國外嗎？”

　“我……我沒去過。”樓春雨不好意思地說。

　“樓老師是大學生，又不是大人，當然沒去過。樓老師，你英文那麽好，如果出國的話，你想去哪裡？”董佳文好奇地問。

　樓春雨想了想，她腦海裡想到的是宋西子，她說她在大學的時候有就靠自己賺旅費，去過柬埔寨、日本，還去泰國好幾次。而等宋西子收入再高一些，去的地方就更遠了。

　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

　她羨慕宋西子，除了羨慕她去過那麽多，更羨慕她靠自己的能力出國。

　樓春雨差點脫口而出一句話，我沒錢出國。她硬是咬住了下唇，說：“我想從周邊近一點的國家開始，柬埔寨泰國這些地方，一個是成本低，第二個那邊中文普及，日常只需要用到簡單的英文溝通，如果英語不能表達，還可以請周圍懂中文的路人幫忙。”

　兩個小女生嘰嘰喳喳開始討論起來柬埔寨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泰國人妖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樓春雨想了一下，她想下面就設定場景，讓她們練習旅行中需要用到的一些對話。

　“你買手機了？”樓媽媽懷疑女兒只是不是被帶壞了，這幾天天天不知道在忙什麽，連手機都買上了，她怕女兒走上虛榮早戀的路。

　樓春雨點點頭，“買了。我自己的錢。”

　“你哪裡來的錢？還不是我們給你的零花錢，是給你學習用的，不是讓你亂花的。”

　“做家教的錢，我買手機不是亂花，是為了讓學生家長及時方便聯系我。”她知道媽媽接下去會說什麽，勸她不要亂花錢，勸她把錢存著，最好把錢給她，讓她保管。

　不出所料，樓媽媽說的話和她想的一模一樣。

　“知道了。以後再說吧。”可憐的是她夢裡的那個乖女兒樓春雨，在工作以後的每個月真的把存下來的錢交到了媽媽手裡，就為了讓媽媽滿意，加上工作以後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從家裡拿錢，手上沒錢，她日子過的乾巴巴的，她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好的衣服，就是在外面被黑中介騙了，也不好意思問爸媽開口。

　相反，有著爸媽的零花錢，弟弟卻過得無比滋潤，大學裡零花錢不夠了就問家裡討錢，拿在手上的總是新手機，新鞋子一雙雙地換。

　而且錢存下來又有什麽用，她存在她媽媽那裡的錢，到了結婚的時候才給她，而到了那個時候，辛苦存下來的幾萬塊已經在通貨膨脹中貶值。

　她和宋西子認識的時候，宋西子一直勸她給自己買一套房子，哪怕是面積最小的，她認為她能買房那是天方夜譚，根本想都不敢想，她有什麽資格去想要買房子呢。

　她有次心血來潮探問媽媽如果她想買個房子，媽媽跟她說什麽，說錢是留著給她結婚的，女人不需要買房子，結婚後就有房子住。

　若說在夢裡的她有什麽好遺憾的，最大的遺憾可能就是自己沒有聽宋西子的勸去買一套房子。

　和樓春雨一個年級的學生，都在急切盼望著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家長們比學生還著急，他們相互交流著信息，連樓媽媽也打聽到了很多情報，有說今年難考的分數普遍低，有說數學大家都考的不好，可能會影響總分。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接近，樓春雨心裡還是有些緊張，夢裡她考的其實不差，分數很漂亮，在班級裡也算前列，只是她當時沒有選擇別的學校，按照家裡的意思，填了媽媽一直希望她考進去的師范學校。

　再一次經歷高考，她也仔細地對過答案，對自己有些把握，只是心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和她記得的場景一樣，她父母圍著她，屏息等待電話那端報出的分數。

　她的分數比夢裡那次考試高了25分，這個分數是讓她驚喜的，眼角翻著濕意，這讓她有底氣去考宋西子的學校。

　而這一次，她下定決心自己填志願，絕對不會讓媽媽左右她。

　樓爸爸樓媽媽第一時間打電話去告訴別人女兒考上一本，而且考得非常好這個事情，打給她外婆的時候，她媽媽大聲地報出了她的分數，讓電話那端的外婆開心不已。

　弟弟也打電話給她，恭喜她考進一本。

　她說了謝謝。也讓他以後努力點，如果連一本都考不上，就丟臉了。

　她弟弟說不要給他壓力，他能考上二本就差不多了。

　學生的家長也很關心她的成績，她報出自己的分數時，渾身輕松了許多。

　在成績出來後，學校組織回校填志願，樓春雨和家長報備了一下，把上課時間分兩天補上。

　家長們並沒有意見，更多的是關心她想報考哪所學校，連董佳文都打來電話，說要向她學習。

　而家裡圍繞著她的分數展開了討論，本來堅持讓樓春雨去報考師范學校的樓媽媽動搖了，別的媽媽跟她說這個成績可以去試著報報看那些好的學校，沒有必要留在省內讀師范。

　而樓爸爸卻意外堅持想讓樓春雨留下來，就照著原計劃進行，就算讀了好的學校，工作不好找有什麽用，當老師是拿鐵飯碗，比外面辛辛苦苦找工作要好多了。

　兩人的爭吵並沒有影響到樓春雨，她還是按照以前的作息安排她每天的生活。

　只是和之前那幾天相比，她的心情放松了許多。

　她此時心裡有滿腹的話想找地方傾訴，想有一個人能安靜地聽她說話，那人可以不用說話，不用給她安慰，更不用她的支持或是反對的意見，她想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另外一個人知道她在堅持什麽，而不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前行。

　她寫了短信，發給她記憶中宋西子的號碼，雖然那個號碼是空號，不會有人回答她，但是她依然是發過去了。這樣無意義的行為卻帶著一種儀式感，她在向她心中的宋西子做匯報。

　後來也慢慢地養成了習慣，總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做出的改變寫成短信發給那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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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場景：

　把新電話卡插進手機裡，沒幾分鍾就收到一條短信的宋西子：這人不會是發錯了吧？Ta知道這個手機現在是我在用嗎？

　宋西子再看一眼，心想：好認真的口吻，打算……計劃……準備……原來是女孩子，她是小學生麽，這是給我做思想匯報？

　宋西子又讀了一遍：我應該回一條短信告訴她發錯了嗎？

　想了一下：算了，她自己會想到的。

　從此以後，她時不時能收到那個號碼發來的短信。

　宋西子：我只是覺得她很有意思。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