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潮隔半小時一叮下,體溫槍上的病號體溫從37.7變成37.5最後變成37.3,接近恢復正常。
入冬的夜晚飄著像雨又像雪的不明結晶,仿佛要一夜間白了天。
邊隨不知道為什麽,中午過後顧潮就淡著一張臉,除了記著讓他去量體溫,好像不太說話。
而且他對自己上學這件事出乎意料的堅持。
():以後我自己去。
():別接送我。
乍一看就像什麽叛逆小鬼,不過本來也是。
邊隨給他回了一句
Random:少爺,怎麽了?
Random:我車技不夠?
顧潮卻沒再回復。
兩點多,偌大的二層訓練區裡只剩他們兩個人,邊隨對著屏幕打靶,中近遠全部輪完一邊,又低頭看了眼手機。
只有群在不停朝上蹦。
他摸不清顧潮是因為什麽,也許是因為自己生病的苗頭不斷冒出來,又不斷被掐回去,再不斷冒出來。
因為感冒還沒好全,他這會兒一個人呆在副訓練室裡,摸到手邊體溫計又量了一下,37.0。
已經很穩定。
邊隨拿起手機對著體溫計拍了一張照片。
Random:[圖片]燒已經退了,感冒也好了。
他發完突然反應過來,這還是自己頭一回這麽熱臉貼冷屁股,在別人不回信息的情況下還繼續發。
而且還是上趕著要去當司機。
這話連上之前的內容,意思明顯的不能再明顯:我可以送你。
傻子才看不出來。
可偏偏顧潮領會不到一樣回了一句。
():嗯。
就一個字。
沒說要送,也沒說為什麽不要送。
邊隨臉黑了一半。
今晚似乎很特殊,到了兩點半,顧潮都沒有要下機的意思,一直坐在電腦前單排加壓槍。
邊隨晚上吃了兩粒感冒藥,這會兒有點困,但他又莫名的不太想這麽回去睡覺。
從主訓練室出來回宿舍要經過這個副廳,他平靜的壓著槍,好像顧潮走過來,一定會順口說幾句什麽一樣。
靶心是遙遠而機械的紅點,帶後坐力的槍口瞄在上面,往往需要預判對方的走位和子彈移動的時間,有時候判斷失誤,就會打飛。
比如顧潮從門外走過去了,但什麽也沒解釋。
格擋的霧面玻璃把走廊拉的很長,很多個倒影來回交錯,對面的訓練廳已經空了,他隻從那些倒影裡看到自己的臉,有些陰鬱。
片刻後,又加深了些許。
他收到兩條來自顧曲玫的信息。
顧曲玫:小隨,這麽晚打擾你。我今天跟潮潮說想讓他回家住,送他上學,下午再送去你那裡,你覺得怎麽樣?
顧曲玫:阿姨聽說你感冒了,我跟潮潮也是不想再麻煩你。
邊隨的目光停在“回家住”那三個字上,陷在小胖紅裡的寬闊肩膀微微動了下,突然有些不貼合。
顧曲玫的意思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再加上顧潮今晚的反應,堵在某處的疑問好像散開了。
卻又化作更濃重的一團什麽情緒,蔓延起來。
邊隨打完一串靶,才拿起手機回復。
Random:是他自己說的嗎?
那邊回的很快。
顧曲玫:嗯,但他不叫我跟你聊這個...我們今天說的有些不愉快,你也知道的,他不怎麽願意交流。
顧曲玫:小隨,他現在要是不開心你多幫阿姨哄哄,明天我讓司機去接送他。
顧曲玫:小隨?
過了十多分鍾,邊隨才回了一個“嗯”
邊隨打了大半個晚上單排,沒回房間睡覺也再給顧潮發信息。他打算跟以前一樣,打到早上六點半回去睡覺。
反正現在不用早起,恢復從前的生物鍾也沒什麽關系,誰還不樂意少一樁事。
他這麽想著——直到七點半,天邊一抹亮色。
他躺在床上,準時睜開了眼。
不得不說習慣是一件可怕又微妙的事。
他好幾年的習慣可以在短短兩個月裡被取代,但這短短兩個月的習慣卻像是生根發了芽,肆意生長,不聽大腦使喚。
早晨聲靜。
邊隨套了件寬松的黑色羽絨服,他沒給顧潮發信息,出門之後在顧潮門口站了一陣,裡面沒有任何聲音。
到前台的時候問了一嘴,他身高傲人,整張臉又沒點笑意,前台小姑娘哆哆嗦嗦,涼意直襲上後頸:
“額,小顧弟弟走了有一陣了,他上回一個人好像差點遲到,可能今天走的早了點...”
邊隨說不清是什麽表情。
嘖,真走了。
接下來呢?難道真跑回家住?
他覺得是不是自己給了顧潮什麽錯覺,讓這人以為不用征求老板的同意,就可以肆意妄為。
本著絕不再用熱臉貼冷屁股的原則,邊隨極其有態度的沒再給這種差勁員工發信息,也必不可能去接。
一上午單排打完,他直接一屁股坐到老段家的沙發上。
“......”
老段看了第二眼鍾,確定這會兒才11點,而且沒有顧潮。
他咳了一聲笑眯眯:“就你一個呀...”
“嗯,我等他一下。”
邊隨靠在沙發上,懶懶的說。
當面質問。
他腿長,肩寬挺拔,雙人小沙發叫他一攤,基本佔了一大半,老段只能抽了張椅子拉到旁邊,把鳥籠子掇在桌上。
雖然他後來多少知道,眼前的青年在他不太懂的某個遊戲領域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但老段不怎麽在乎這些。
這些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再有名氣年歲活的也只有他一半,那就都是小屁孩。中年男人素來在這方面有迷之自信。
老段看他一眼問:“吵架啦?”
沙發上,邊隨垂著眼,兩隻手伸在羽絨服口袋裡,吹洗過的短發有些蓬松,幾根發絲翹著,跟陽台的日光暈在一起,顏色很合。
他動動嘴:“沒。”
確實,算不上。
顧潮只是單方面開除了司機。
老段也沒多說什麽:“那行,我去做飯。你等他。”
這些小年輕,是死是活不重要,面子掛著才能好。他關了廚房門,立馬給顧潮去了個電話。
他壓低聲音,開了抽油煙機轟轟叫,也沒說邊隨在家裡,只是如常問了一句:“兔崽子,中午來不來吃飯?給你燒個啤酒鴨。”
顧潮那邊剛打下課鈴,他隔著人潮從教學樓的圍欄邊朝外看,剛好能看到顧曲玫那輛熟悉的紅色寶馬停在門口。
學校就一個大門開著,還連著停車場,他現在實在不太想看到顧曲玫,更不想回家。
顧潮抿唇:“不了,我中午吃食堂。”
老段沒舍得直接掀邊隨老底,留著面子說:“那...小邊也跟你一起吃食堂?”
顧潮頓了一下,說:“今天沒一起,他留在俱樂部吃。”
老段:“......”
老段實在沒好意思,咳嗽一聲:“人在我這兒呢,老早就扎在沙發上,鳥都給他喂撐了...”
顧潮:“......”
耳邊是學生下課的哄鬧,顧潮有一瞬愣神,過了一陣才回話。他說的挺久,老段皺著眉,半天才聽全乎。
“我知道,好...弄點別的,行吧,那你吃完了打車注意安全。”
老段掛了電話,把剛拎出來的半瓶啤酒放回去,又在廚房忙活了一陣,最後端上桌兩菜一湯,一盤豌豆炒雞蛋,一盤香菇青菜,長條方盆裡盛著淡白色的鯽魚湯。
看的邊隨兩眼一綠,抬頭擰著眉,樣子像在說:您這是喂兔子??
老段迎著他的目光,躲閃了幾眼。
邊隨一斂眉。
他很快想起來,自己並沒說過感冒的事。
那是誰呢?
“他人呢?”邊隨冷嗖嗖的問。
作者有話要說: 老段:我給你捏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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