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啟程去德國的時候是十二月。
他們的粉絲群龐大了很多, 機場有個送機小隊, 拍了合影才出海關。十多個小時的飛行, 後排的余小蔥掏了個Switch開始打遊戲,水管工不停地死,旁邊馬李奧一直在罵娘。
邊隨半靠在座位上,機艙的燈調的有些暗, 他手裡握著一個手機, 偶爾按亮, 再按滅。
陳希坐在他旁邊的位置,表情有些疑惑:“隨哥, 這會兒沒網。”
邊隨“嗯”了一聲。
把手機收回口袋,不再拿出來。
落地之後,跨越大半個地球的通訊變得不那麽靈敏,余小蔥一愣:“嘖, 忘開漫遊了。”
馬李奧剛打算給鄭仁心報個平安,也想起來這茬:“怎麽每次都不記得, 走吧先找個有WIFI的地方,APP就能開。”
陳希和司潭點點頭,比賽期只有一周多,單獨弄個電話卡有點浪費, 幾個人拖著行李正往星巴克走, 邊隨的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不是幾個人耳朵尖,而是那一聲太大太明顯。
邊隨很快站住,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陳希莫名覺得他目光有些急切, 好像在飛機上就一直在等,等了十多個小時一樣。
“隨哥,不厚道啊。”余小蔥湊過去:“自個兒記得開漫遊不提醒一下我們?”
邊隨對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是中國移動的提醒信息,他收回目光,抬起頭的時候眼神有一瞬的落寞,隨後又恢復平靜,張嘴搭理一句:“一直沒關。”
“行,有錢。”
一群人吵吵著上車去到酒店,十二月中旬,德國北部的冬季,溫涼而潮濕,和上海差的並不算太多。
但經緯度往下移動,到了中部便有些漫長而寒冷。
中午的陽光帶著冷意,三個留學生裹的像長條麵包,低頭躲著風,推門進一家網吧。
室內二十多度,開著暖氣,幾個人很快脫了羽絨服,裡面隻穿T恤和襯衫。
開網吧的是個本地男人,典型的白人胖子,一袋鍵盤長的薯片擺著手不停從裡掏,嘴裡朝幾個人打了聲招呼:“Number?”
這家網吧是刷卡製,每人一個號碼,來了直接從裡面扣錢,號碼也是ID,用來登陸上機。
一個人去吧台刷了三張卡,然後又喊了吃的和飲料,這會兒是中午十二點多,還沒什麽人。
等到一點的時候,門口再次灌進來一陣冷風,走進來一個人。
他穿著白色羽絨服,因為怕冷,頭上還帶了一個毛茸茸的耳罩,取下來的時候撩起耳畔的碎發,看上去很小。
胖子老板沒朝他要卡,挪起來一點,給他倒了杯可樂端過去,然後指指對面幾個留學生,殷勤的說了句蹩腳中文:“有蛋。”
顧潮衝他們點頭,然後開始陪他們四排。
像這樣的男孩子零花錢很多,又愛打遊戲,他經常能帶著他們吃雞拿高分,一般打一個下午是幾十歐,分到每個人也才十多歐幾十塊錢,玩的開心也不覺得有什麽。
而且顧潮是保姆式服務,從落傘到最後吃雞基本一個人包辦,中途要倍鏡給倍鏡,要槍給槍,一打四毫不手軟,偶爾拉閘在半路還會補一局。
除了不怎麽愛說話,簡直是完美服務。
從一點打到五點多,幾個人意猶未盡,但是門口又進來幾個穿一樣顏色花紋隊服的男人,衝顧潮打了招呼,四個人就一起上了樓。
胖子忙不迭又倒了三杯可樂端上去,然後才下來繼續吃薯片收費。
這家網吧名叫Numbers,是上面四個人合夥盤下來的。
有兩個是本地人,跟他一樣的肥宅不愛社交,還有一個韓國人是旁邊工大的留學生,聽說以前也是職業選手,另外一個就是顧潮。
白人胖子最好奇的就是顧潮。
他最開始被喊過來當前台,就覺得這個漂亮的男孩很神奇。早上在旁邊的工大上課,下午另外幾個人有事要忙,就會在這裡接單陪練陪打。
有時候沒有單,就去旁邊的甜品店當幾個小時服務生,雖然德語不太標準,但因為好看,女客人都很寬容。
按說能盤下這個網吧,應該不會太缺錢,但顧潮卻特別缺,只要有賺零花錢的事情,不耽誤訓練他就會接。
胖子摸空一袋薯片之後總結,可能是因為漂亮的人都比較愛花錢。
網吧樓上不大,是一個單獨的包間,門口貼著Numbers。這裡不對外開放,裡面的鼠標鍵盤都是私人的,小小的包間就是戰隊平時訓練的地方,也是基地。
不比國內有投資有系統訓練有基地,這種國外隊伍很多都是對遊戲感興趣的人自己組起來的,有個網吧當做大本營已經算奢侈。
幾個人今天倒沒急著開電腦,而是先頭對著頭,聚起來開始買車票。
說話的韓國人名叫金極秀,也就是他把顧潮拉進來組的戰隊,這會兒正皺眉用英文說:
“光車票就100歐,成本有點高。”
旁邊的德國宅哥抖抖肚子,十分熟練:“但是邀請賽獎金有100萬美金,拿冠軍我們就發了。我們在柏林可以住我奶奶家。”
另一個忍不住吐槽:“你這個奶奶真的存在嗎?”
電子競技的世界,也有很多錢照不到的角落。
和有老板投資的豪門戰隊不同,這個小隊伍平常的開支都靠網吧的盈利支撐,一般不打出歐洲的賽事,碰上要去英國的也不打,因為要交錢□□。
總之概括起來就是窮。
這次的柏林邀請賽雖然獎金豐厚,但顧潮一直不太想去,因為他剛剛交完學費,再加上隊伍夏季賽打的久,現在手頭很缺錢。
很緊急的那種很缺。
他們是從預選賽次級一點點打上去的,今年的確很有起色,配合越來越好,歐洲賽區夏季賽拿了第二名,算是一匹黑馬。
但如果去柏林比賽,免不了酒店車票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能不能拿到名次卻不好說。
顧潮緩慢的用英文說:“我們現在沒拿到全球總決賽的名額,年底有洲際比賽,省錢去打那個更好一些,也許能拿到名額,衝進去。”
宅哥撇撇眉毛。
這麽一想確實,這個邀請賽雖然獎金高,但也只是冠軍的獎金高,並且沒有全球賽的名額,而樓下的小網吧流水就那麽多,一不小心可能就入不敷出。
他拿著那張參賽大名單表,有些失落的聳了一下肩,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東方小隊友說的更有道理,於是把名單表放下來:“好吧。”
顧潮順手拿過來看了一眼。
金極秀哆嗦著惋惜:“獎金倒是沒什麽,就是可惜了我和Random的世紀合影。”
兩個宅哥對著他聳肩,指著還在低頭看名單的顧潮,意思是他不去,你對著我們哭沒用,畢竟是民主戰隊。
但是金極秀對改變顧潮的想法不報什麽希望。這個缺錢的比誰都鐵石心腸,他還記得剛開始那一年的聖誕節,人都放假回家了,但顧潮為了賺錢,自己坐前台愣是多開了兩個月,誰也勸不走。
三個人收收心,打算開始排位,卻沒想到桌子旁邊的人一直沒動作,過了一會兒突然說:
“要不還是去吧。”
宅哥一愣,金極秀倏地抬頭:“不省錢了?”
出乎他的意料,顧潮表情有些糾結。他好像被什麽東西魔怔住了,眼睛盯著名單表,挪不開目光。
顧潮頓了一下,狠心說:“要不然先把——”
“NONONONO!”
樓下的胖子像是對他這個開頭很熟悉,一秒飛速衝上來,掉著薯片渣蹦出兩句鄉音:“不要開除我,我可以把我奶奶在柏林的房子給你們住。”
“......”
宅哥涼涼看著他:“你也有奶奶?”
胖子:“我是真的有奶奶。”
臨近聖誕節的長街,BigMate電競中心旁已經被紅綠裝點的節日氣氛頗濃。
裡面有熱身大廳,下午的比賽還沒到,幾個人正在練著槍保持手感,時差加上飲食氣候,過來的不少亞洲戰隊看上去都還在調整,並不那麽精神。
陳希總覺得邊隨有些心不在焉。
自從到了德國,他總是時不時的按開手機,就看一眼信息。
像一個深夜守在家裡的絕望男人,看一次臉色就難看一點,再看一次臉色又難看一點。
到今天坐在電腦前,已經散發著一種別來惹我的氣息。
這種氣息直到入座比賽席也沒有消散。
場館很大,隊伍也很多,分東西兩側區域,一側四排,一排兩隊,燈光是偏紅黑的暗色,基本只能憑著坐席隊標知道方位。
Crush的坐席在左側,前後是兩隻韓國隊伍和一隻泰國隊伍,都是亞洲賽區。歐洲賽區離得很遠,在對側坐席的山頂上。
還沒到收繳東西的時間,邊隨手裡還是那個手機,坐在他旁邊的陳希實在忍不住,就問了一句:“隨哥,你手機還好吧?”
邊隨皺著眉,“嗯”了一聲。
過後又像是想起什麽,側身過去,在一片嘈雜裡湊近對他說:“你給我發條信息。”
陳希一愣。
但老板的話,他只能照做,於是從兜裡摸出手機,給邊隨發了一條信息。
雖然是漫遊,但是也只差了5秒,邊隨那邊就“叮”的一聲收到了。
兩個手機的光在偏暗的場館裡慢慢落下去,陳希眼看著他臉色差到這幾天的極點,不敢再說話,
邊隨索性帶了耳機,進遊戲打槍。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狀態很差。於是盯著屏幕,沒再關注周圍,想讓自己集中精神。
比賽開始之前一般都是各種花裡胡哨的鏡頭和介紹,也沒有關注的必要。一直到開始調整網絡,監察員記錄完數據,開始進入第一局,邊隨的心情才算差不多平複。
國際賽的節奏向來很快。
第二個圈剛刷出來,房區的架已經開打。
他看了一眼右上角,是一串不太知名的,很奇特的ID。
「Numbers.4521使用M416擊倒了Crush.clever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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