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集一愣：“什麽？”

　“讓你脫衣服。”程彧看了一眼攝像頭：“放心吧。你這麽醜，沒人會把你怎麽樣的。”

　趙集一臉懵逼，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覺得程彧好像心情不錯。難道也是見他倒霉所以幸災樂禍？

　趙集暗搓搓的腹誹著，但還是乖乖把衣服脫了下來。

　程彧在F國留學期間，也曾以導師茜茜卡洛琳助手的身份，跟過卡洛琳集團舉辦的N個時尚秀。對服裝剪裁這一塊雖然不是專業的，但要是臨時修改一下演出服應急的話，還是綽綽有余。

　不過程彧臨時接手趙集的爛攤子，可不是為了幫趙集修補演出服。他之前就在節目組說過想要成立自己的珠寶品牌。DMI世界珠寶設計大賽的初試結果是預熱，決賽名次是拉高期待值。而在此期間，程彧也需要熱度維持潛在消費者的注意力。更需要做出一些實績，讓那些潛在的消費者認可他的實力和設計理念。

　但是程彧又不能在節目組轉達好事者質疑的時候，直接拿出設計圖回應外界的質疑。因為在程彧看來，任何一個高奢品牌想要做大做強，品牌理念其實比其他東西都重要。要始終保持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不諂媚，不迎合，要引領時尚而非向潮流低頭。

　如果程彧在那些外行人指手畫腳的質疑聲中急於證明自己，那麽不論結果如何，程彧已經把自己放在一個任人評價的位置。無形中會給潛在消費者留下一個“我可以對這個品牌的設計理念和產品肆意發表意見”的印象。這並不符合程彧對自己對品牌的定位。

　但作為一個成熟的商人，程彧也十分了解及時公關的重要性。不能任由公眾的負面情緒恣意擴大。要及時消化負面影響，將KPI成功轉化為業績，這才是一個成功的品牌應該做的。

　所以程彧才會在具明河向他拋出橄欖枝時，主動提出想以自己的品牌名義承辦POT組合在國內的演唱會。就是為了貼合POT的組合形象，給自己的品牌率先定義上“時尚，潮流，我行我素，實力至上”的高端形象。這主要也是因為程彧在考慮品牌成立後的受眾問題時，第一批消費受眾直接選定了18-28歲的追星一族。

　簡而言之，就是想吃粉絲經濟的紅利。

　原本程彧還在犯愁如何在節目錄製期間，不著痕跡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沒想到正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可見趙集這個人運氣也還不錯，連犯傻都能選的恰到好處。還能托人情托到朱建新頭上。完成既定任務的同時還能賣個人情順個資源，這種惠而不費的舉手之勞，程彧沒道理反對。所以他稍微拿捏了一下，便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程彧跟節目組要了針線、亮片、人造絨毛和一些金屬釘，把趙集那件被扯爛的破衣裳攤開放在道具箱上，直接當成繪圖紙。好像禿鷲皮一樣的破外套在程彧的手下，先是覆蓋上一層黑色的亮片。緊接著，程彧在後背靠近兩側肩膀的部位，用金色絲線勾勒出一隻雄鷹的輪廓。振飛的雙翅蔓延到兩隻袖子，展開的翅膀部分纏著金屬絲線和人造絨毛細細縫上一層層羽毛。在燈光的反射下，煥發著低調的流光溢彩。而在前襟位置，程彧又零散但是頗具設計性的打了幾排銀色鉚釘，可以想象當舞者穿著這套演出服上場表演時，舉手投足間肯定會有很多人被這套帶有濃鬱暗黑色彩的朋克風外套吸引。

　最後，程彧還用剩下的皮革邊角料加鉚釘設計了幾條項鏈，手鏈和戒指。並不值錢，但勝在新意和創意。程彧就是想給大家展示一個服裝與珠寶並存的設計理念。

　趙集看著程彧重新設計過的演出服，眼睛都看直了。嘴巴咧到耳朵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因禍得福。

　“謝謝！謝謝！太感謝你了程彧！”趙集捧著衣服，激動到語無倫次：“太帥了！我從沒穿過這麽帥的衣服！”

　程彧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有理會周圍習生們或真實或做戲的驚呼。只是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湊熱鬧的工作人員。相信後期剪輯時，對方應該知道該這麽突出重點。

　果然，攝像大哥很懂的給了一大堆特寫鏡頭，還有打光師特地給程彧改造的演出服和皮革飾品打了光。包括趙集他們組上台表演的時候，鏡頭還給了不少臉部和手部的特寫，把趙集帶的項鏈手環戒指拍的清清楚楚。

　當天晚上錄製結束，錢一鳴作陪招待程彧的親友團們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也提到節目組會在後期剪輯時保留這一段後台插曲。一來是幫程彧做個宣傳，二來也是為了節目收視率著想。畢竟程彧本來就是《星光熠熠》所有選手中，最受關注的練習生。而程彧的珠寶設計水平，更是很多吃瓜民眾都在關注的話題。

　考慮到外公外婆還有其他人難得來CS市，程彧晚上沒住在練習生宿舍，直接跟外公外婆回了酒店。

　程彧洗完澡出來，就見程紹安安靜靜的坐在客房沙發上，表情還挺沉重。

　“怎麽了？”程彧挑了下眉，順勢在程紹對面坐下。

　程紹看了程彧一眼，神情複雜：“雷曼公司破產了。”

　“我知道啊！”程彧點了下頭：“這不是我告訴你的嗎？”

　程彧說著，略帶點炫耀的口吻，湊到程紹面前：“怎麽樣，信了吧？我是不是特別厲害。”

　程紹笑了笑，伸手想摸摸程彧的腦袋。被程彧機警的躲開了。

　“你幹嘛？”程彧頭上頂著乾毛巾，一臉警惕的看著程紹的手。

　“我幫你擦頭髮。”程紹說道：“你去把吹風機過來。”

　“不用！”程彧擺擺手，不以為然道：“一會兒就幹了。”

　“你頭髮那麽厚，乾不了。”程紹溫聲勸道：“聽話。頭髮濕著睡覺，第二天早上起來會偏頭痛。你不是最怕疼嗎？”

　程彧皺眉不語。

　程紹繼續勸道：“知道你嫌麻煩，我幫你吹頭髮還不好？”

　程彧想了想，起身去拿吹風機。

　程紹一邊幫程彧吹頭髮，一邊問他：“最近在節目組玩的怎麽樣？有沒有談得來的朋友？”

　“就那樣。”程彧興趣缺缺道：“除了笨蛋就是白癡，還有拖後腿的。”

　“可我覺得你挺喜歡他們的。”程紹笑道：“今天來找你那個男孩子，你應該很看好吧？”

　程彧撇了撇嘴：“腦子短路！”

　“他說話做事是有些想當然，但是沒壞心，我看他也挺崇拜你的。”程紹笑著順毛道：“你也不要那麽凶，有話好好說，他們會害怕你的。”

　“有話好好說。”程彧莫名重複了一遍。還是方言版的。

　程紹莞爾：“你今天是真的很開心對吧？”

　程彧沒吭聲。但是說實話，外公外婆還有程紹跑這麽遠來看他的第一次舞台公演，程彧確實有點開心。

　程彧有點納悶。跟他曾經做過的許多項目達到的許多成就相比，這明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程彧確實挺開心的。

　“你看到我在舞台上的表演了嗎？”程彧乖乖低著頭，任由程紹幫自己吹頭髮。細微的聲響在耳邊嗡嗡，程彧下意識用手指扣著沙發布料：“我覺得那些粉絲和觀眾都很喜歡我的舞台。”

　程紹笑著補充道：“也喜歡你。”

　程彧哼了一聲，對程紹的話不以為然：“我不用他們喜歡我。他們喜歡的也不是我。都不認識，談什麽喜歡。”

　“那我喜歡你。”程紹察覺到程彧說話時莫名帶了點兒氣悶，溫聲哄道：“還有外公外婆，我們都認識你，也了解你，特別喜歡你。”

　程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幹嘛突然這麽肉麻？”

　程紹但笑不語，過了一會兒，又問程彧：“最近有按時吃藥嗎？”

　程彧有些心虛的瞥開視線。他最近精神狀態一直處於亢奮中，靈感爆棚，注意力也特別集中，大腦細胞活躍到不需要睡覺。為了保持這種狀態，程彧就沒怎麽吃藥。要不然白天練習唱跳晚上盯國際原油期貨市場的話，即便是他也堅持不住。

　程紹默默歎息。晚上吃飯時，他從錢一鳴的口中得知程彧晚上不怎麽睡覺，就覺得不對勁了。沒有任何正常人的大腦可以支撐得住連續幾天都不睡覺，除非是像程彧這種，因為躁鬱症發作，整個人都維持在一種情緒高亢的狀態，所以才能一直表現的輕松、愉悅、激情四射，興高采烈，靈感爆發，還帶有極其強烈的情感渲染力。又因為情緒不穩定，極容易被激怒，即便是碰到一些瑣碎的小事都忍不住大發雷霆——

　程紹因為在意程彧的病情，特地跟程彧的主治醫生谘詢過躁鬱症相關知識，包括如何幫助病人舒緩情緒。奈何程彧本人作死，為了一個選秀節目竟然連藥都不肯吃了。

　一個人的精力到底能有多少？用這種透支身體透支精神力的方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聽上去是不想浪費時間，其實就是為了一點點光亮拚命兩頭燃燒的蠟燭，終究會有油盡燈枯的一天。

　“你也太不乖了。”程紹歎了口氣，有些頭疼：“你再這樣下去，我真要跟外公外婆提議，讓你退出《星光熠熠》。”

　霎時間，程彧仿佛看到了硬被程紹關進療養院的自己。心中的抵觸情緒忽然如火山迸發，猛地起身：“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程紹眼明手快，一把拽住程彧的手腕：“你可以跟我發脾氣。我是管不了你，只能去找外公外婆，讓他們勸你。你要不要跟外公外婆也發發火？”

　程彧不吭聲了。

　程紹捏了捏程彧的手腕：“我只是叮囑你按時吃藥按時睡覺，這點要求過分嗎？”

　程彧有點示弱的解釋道：“我沒有時間。你也知道，國際原油市場變動很快。我們又做了二十倍杠杆，風險壓力這麽大，稍有不慎就要坐牢的。”

　“你可以相信我。”程紹耐心說道：“我會幫你。”

　話音未落，門鈴突然響起。

　程紹順勢去開門。裴延站在門外，留意到屋子裡的氣氛不對，頓時一愣。

　程紹把人讓進來。裴延看了看程紹，又看了看臉頰氣鼓鼓卻略顯心虛，明顯就在虛張聲勢的程彧，忍不住問道：“你們兄弟兩個怎麽了？”

　“沒事。他晚上不肯睡覺。我說他幾句，不高興了。”程紹並不想讓裴延知道太多，溫聲反問道：“這麽晚了，你過來有什麽事嗎？”

　裴延點點頭：“是我父親那邊，想讓我跟阿彧轉達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