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n’t want to need you.

　Why

　Because I can’t have you.

　我不想需要你。

　為什麽？

　因為我無法擁有你。

　——《廊橋遺夢》

　《心之全蝕》這部電影是我拍過最難的，我在裡面付出了太多， 投入了太多， 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結束時， 我精神恍惚， 心情複雜。

　幸好湯姆說結局並不是悲傷的， 而是一個很溫暖的，讓人感覺愛真美好的結局。

　不過身為演員的我們也要等最後看了成片才知道最終結局是如何處理。

　電影收場了， 也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了。

　劇組一起去酒吧喝酒，慶祝殺青， 吃吃喝喝， 嘻嘻哈哈，湯姆摟著我說以後我和安吉是Tom Ford 的最高權限的VIP ， 我笑著謝謝他，他飛吻送我臉頰。

　我也喝了一些，不多， 微醺。安吉莉亞喝得極少，她身體畢竟是經過兩次大手術的人。作為她的粉絲我知道她本身酒量很好， 她也說過為了孩子會選擇健康的生活方式。

　殺青後， 她穿著她自己的私服，黑色的素面長裙， 頭髮散著，妝很淡，看上去也是輕松愜意的狀態。

　湯姆包了這個酒吧，整個劇組的所有人員都在裡面， 大家也不拘束，拿著酒杯，幾人一處，或站或坐，氣氛很好。

　安吉莉亞身邊就沒有斷過人，陸續有人上去跟她聊天，她名氣擺在那裡，往常除了工作也幾乎不參加私人派對之類，在好萊塢這個名利場裡屬於有名氣又很神秘但沒斷過新聞的人。

　與她合作過的人才能真正知道她的魅力。

　比如我。

　湯姆過來瞧我，他照舊喝威士忌，目光炯炯地盯了我，掃一眼剛才我看的人，笑了下，“艾兒，我建議你這段時間還是不要見她了。”

　我心一驚，側眼看他。

　他抿一口酒，笑容是洞察一切的，傾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臉頰便走去別處了。

　可是除了今晚，也沒別的機會見了啊……

　要是這部電影質量好的話，也許我們還能在宣傳期多見幾次……

　我斂眼對著酒杯發了幾秒的呆，又去望她。

　她坐在吧台那邊的高腳凳，長腿垂下來，正在和旁人說著話，嘴角邊有一點笑意，纖細修長的手指按在酒杯，並沒有要喝的意思。

　燈影浮動，映著她的五官，格外好看。

　我大概是盯著她看太久了被發現了，她向我瞧過來。她的臉仍舊是微側向跟她說話的人，只是一對綠眸盈盈地凝望著我。

　我隻遲疑了一秒，拿著酒杯走過去。

　都是相處過幾個月的同事，大家聊了幾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們隻呆了幾分鍾，就有意地留下我和安吉莉亞兩個人，而且也不再有人過來。

　安吉莉亞略略揚起細白的脖子，杯子裡的液體被她一飲而盡。

　我也滿飲了一杯。

　酒讓人松弛。

　我提著的心一下子仿佛也放低了。

　“你過會就要走嗎？”我輕聲問。

　“嗯，等會。”她唇角一動。

　應該是搭私人飛機走吧，我想。

　酒壯人膽，我看著她，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斟酌著開口。

　她唇邊含笑地看著我，默許一般，“嗯？”

　“如果電影殺青後還一直在裡面出不來的話……該怎麽辦呢？”

　她的手指在杯壁上一頓，低垂了眼眸，似乎沉思了幾秒，再抬起時眸裡已經是一片風輕雲淡，“演員為了入戲會投入自己的私人感情，這是很常見的。所以會出現戲拍完後不能及時從劇情裡抽身這種情況。沒事的……時間長了就會恢復的……”

　我嘴唇微動，一句話在口裡吞來吞去，終於還是問出口，“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她垂眸注視著杯中的液體，密睫如鴉羽，因為妝很淡，眼角有絲絲細紋，每一絲都是故事。

　她握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可能吧。”

　作為她的粉絲，我怎麽能不知道，她的幾段感情都是她戲裡合作過的對象。

　但我也知道那是以前的她了，現在的她還會這樣嗎……

　我心中有些憋悶，往自己嘴裡又灌了幾口酒，放下杯子，眼角掃到她的杯子也空了。

　誒誒誒……

　怎麽突然？

　喝太多了吧？

　吧台的侍應生剛要給她滿上，我急忙伸手過去一攔，“她不要了！！！”

　擔心侍應生難做，我把自己的酒杯推過去，“給我添就可以了！”

　侍應生一愣，瞥了一眼安吉莉亞，見她沒說什麽，便給我添了酒後轉向另外一邊的人去了。

　我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我憑什麽替安吉莉亞決定呀？

　我窘極了，安吉莉亞也沒有阻止我，也沒有反對，我不禁側眸去看她。

　眼神接觸，她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

　我被她看得發怵，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別喝太多了啊……”

　越說越小聲，然後我掩飾地避開她的眼神。

　安吉莉亞低笑了幾聲。

　她把頭扭過來。

　她終於像她了，她對著我挑了下眉梢，眉眼間染上了笑意。她輕籲了一口氣，然後說：“真像我的孩子們會對我說的話。”

　我心裡覺得別扭，嘟囔道：“我才不是你的孩子呢……他們那麽小！”

　“不小了……”安吉莉亞斂了眼瞼，“馬多克斯（她的大兒子）都十九歲了。”

　“我都22了！”我撅了下嘴，強調道。

　安吉莉亞翹唇一笑，她這下子全部的視線才落在我臉上，“是呀……我第一次見你，你才……”

　她歪頭想了下，“14歲？”

　喜悅襲上我的心頭，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大力點頭，“嗯嗯嗯！”

　她看著我唇邊的弧度擴大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們合作了三部電影！

　我們真有緣分！

　至少在好萊塢還沒有人像我一樣能與她合作那麽多次！

　“你確實長大了很多，也很優秀。”

　誒？

　這麽說的意思是她一直有在關注我嗎？

　我開心極了，嘴巴剛咧開下一秒又合上了，“你在我這個年紀都拿奧斯卡了……”

　比我優秀太太太多了。

　而且人生更精彩。

　故事更豐富。

　所以她什麽都見識過了，我能想象的，我不能想象的，她都了然於心。

　對她來說，我簡直太平淡和無趣了。

　“哦……這個……”她似乎需要想一想才明白我說的什麽，仿佛奧斯卡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說：“我要走了。”她站起身，去跟湯姆和其他工作人員告別。我望著她的身影走出了酒吧。

　我僅僅是遲疑了幾秒，便小跑著追出去。

　她沒有走遠，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我。

　我攥了攥手指，“你剛才說……時間久了就會恢復原樣，這……真的嗎？”我一眨不眨地

　凝望著她，想從她的神情發現點不尋常的地方。

　她眼神閃了閃，似乎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其中，然後她隱隱笑了下，想要說什麽但接觸到我的眼神她又停住了。

　我勉強地動了動嘴角，“……”

　我對你的感覺也能保持原樣不過界嗎？

　我是不是能夠做到……不喜歡你？

　我怔怔地看著她，她看著我。

　然後她走了過來，來到了我的面前，“嗯，真的，相信我，時間會消弭一切。”

　她聲音是低低的，微沉的，很有說服力的。

　我喉嚨間莫名一哽，轉開頭垂下眼簾，“好的……我相信你……”

　我眨眨眼睛眨去濕意，把唇角扯起一點笑意，看著她。

　安吉莉亞似乎觸動了下，她手掌伸過來，屈起食指，輕輕地在我的臉頰刮了下，“別胡思亂想…… 傻女孩。”

　她的分寸掌握地很好，幾乎是剛接觸到就離開了。

　她的凝視裡有種魔力，既浪漫又讓人覺得心酸。

　我忍不住上前，張開手臂抱住了她，我的鼻尖聞到她發絲的香味，她的手臂只是虛虛地攏了我一下。

　我以一個主動的擁抱與她告別。

　我回到了紐約，回到了我的學業中去。在接下來的半年我讓南希不接電影了，全心全意

　地學習，旅遊和休息，而且我刻意不去注意安吉莉亞的一切訊息。隨著時間的流逝，好像他的一切離我越來越遠。

　也許真像安吉莉亞說的，時間能消弭一切，而我只是再需要多些時間，就能夠從那部電影裡完全地出來。

　就能忘卻所有不該有的情感，從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撫摸裡完完全全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