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love waking up in the morning and not knowing what's gonna happen or who I’m gonna meet,where I’m gonna wind up.
我喜歡早上起來時一切都是未知的,不知會遇到什麽人,會有什麽樣的結局。
——《泰坦尼克號》
那時我剛剛拍完《金吉爾和羅莎》 ,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紅發和媽媽風塵仆仆回到洛杉磯的家裡。
我另外一個經紀人南希在等著我,見面就給我了一個大擁抱,笑著對我說:“艾兒,我有個好消息,你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然後她沒跟我緩衝的時間,直接就說了出來:“迪士尼那邊,已經確定了讓你來演睡美人奧羅拉這個角色,導演和編劇希望明天跟你見一見。”
我歡呼一聲,轉身對媽媽說:“媽媽,你聽到了沒有!” 媽媽笑著對我點頭,我又急忙問南希:“劇本呢?”
南希道:“劇本現在我還沒有拿到,不過明天應該就會給我們。”
我笑眯了眼,坐了一趟長途飛機的後的疲憊頓時蕩然無存,整人處在一個格外興奮的狀態。我不記得是我四歲還是五歲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睡美人。迪士尼的公主有那麽多位,我覺得我跟她長得最像。金長發,還有粉色的裙子。這次我終於可以演真人公主了呢。
當時我才剛剛十四歲,拍電影,上學讀書,和我的朋友們玩鬧,偶爾會偷偷說著一些八卦。我的人生裡最大的煩惱就是沒有煩惱。
等等,我突然想起那個傳聞,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個消息是真的嗎?瑪琳菲森的角色真是由她來演嗎?”
南希道:“不出意外就是她。她本人也很樂意出演,迪士尼也滿意極了,這次的預算差不多有兩億。”
wow! 我發出一聲驚呼,說不清楚是在驚呼著大手筆的預算,還說怎驚歎她的參演。
那就意味著我能夠親眼看見她本人了?真正地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說話,還能問她要簽名!幸運的話,可能還能來個問候式的擁抱!
Wow! 我興奮地原地蹦幾下,捧著臉嘻嘻哈哈像個小傻子一樣笑起來。
媽媽笑著看著我:“天,要見到本人千萬要收斂一點,要不然人家被你嚇著怎麽辦。”
我說:“怎麽可能,那可是——她呀,她什麽樣的場合沒見過啊。天啊 ,她有四年沒有拍過電影了吧!!oh God,我好緊張!天啊!我好興奮!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本人,遠遠的沒有,Jesus!!”
天啊,我都不敢叫出她的名字!
我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南希有點無奈道:“收起你的迷妹模式吧,我的小艾兒。有些事情我必須事先告訴你。這雖然拍的是童話真人電影,但這部電影裡的主角並不是你,而是瑪琳菲森這個角色,也就是主角是安吉莉婭……”
我說:“那當然了啊!這我根本不意外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
南希:“也就是說你這個睡公主角色不會出彩,可能淪為一個平庸襯托的一方。”
我一點都不意外。當時這部電影的消息出來就是要打造不一樣的劇情,我看過老版的動畫電影,要是按照那版拍的話,那我幾乎沒有跟她對戲的機會啊,我把我的擔心說了出來。
南希有點無語的看著我,說道:“等明天跟導演和編劇見了面,我們自然就會知道了。”
我的嘴角情不自禁翹起來,美夢成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我已經迫不及待地等待著明天的到來。
南希道:“先把你這一頭紅毛染回來吧。”
第二天如願以償地拿到了劇本,製作人看著對我很滿意的樣子,他白色短發,肌膚略顯蒼白,說話慢條斯裡,說看了我演得超級8就覺得我適合演睡美人。我微笑著和他聊天,並沒有太把他的話當真。這一行就是這樣,有時候真話也不能太當真的聽。
我兩歲開始接觸影視,因為受姐姐達科塔的影響。達科塔比我要有名厲害的多,她曾經被媒體譽為好萊塢的天才童星,天才到什麽程度呢,有影評人對她的評價是“即使對著一隻鞋子,達科塔也能演戲”,而跟她相比,我就默默無名的多,雖然《在某處》拿了柏林金熊獎,雖然《超級8》的票房很不錯,但是大部分的人提起我來,還是會說“達科塔 的妹妹”。
雖然我在11歲的時候,身高突飛猛長,到了現在,我已經比達科塔高了一個頭,也還是:“你是芬寧家的那個妹妹吧?”“就是達科塔的妹妹吧?你姐姐……”,第一次看到我就認出我是我,叫出我名字的人還是太少了。
達科塔 很小就特別有主見,從不需要媽媽擔心,所以媽媽就呆在我身邊,我去哪裡拍片就跟著我。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媽寶。我的經紀人,對著我也一副老母雞的保護模樣。
她們沒發覺我已經長大了麽!從小我就不怕生,這跟我大分時間在片場有關系,你不確定什麽時候就能在片場遇到某一位好萊塢的大腕。無論是誰,我都能大大方方走上去,與其問好,交談。
編劇是個瘦小的中年女士,看上去一絲不苟且氣質內向文靜,一直默默地觀察我。給了我劇本之後,對我隻說了一句:“你的笑容真是可愛極了。”見了面後基本把角色確定了下來,捧著劇本回了家,沒歇一口氣就把劇本看了一遍。
雖然不是最終定稿,但是與原版的改動很大,而且——我會跟她有很多場的對手戲!
啊啊啊啊啊!我太開心了,恨不得跑出去廣而告之,但是現在還處在保密階段,我隻好到媽媽和姥姥那裡抒發了一下激動澎湃的心情,拿著電話跟達科塔竊竊私語了半天。
過了幾天,我到studio試妝。我的“公主妝”比較簡單,隻留一頭金發色的長發就可以了。化妝人員量了我身高體重之類,我基本也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導演在旁也覺得都很還不錯。這時導演不經意說了一句:“oh,安吉莉婭也在這裡,你要見見她嗎?”
What??!!!
我本來並沒有期待今天能跟她見面,突然一說,我心神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行一步地跑了出去。
studio地方並不大,我跑出來,轉過彎,便見到了她。遠遠看過去,真人很瘦,身材窈窕挺拔,穿著簡單的灰色長裙,正在跟編劇說著話。聽到聲音,她微微側過臉。
四月,和風溫煦,吹拂在臉頰上,是柔和愜意的。
按照小說的描寫,這是個適合邂逅的天氣。
人在興奮到了極點的話,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會讓你本身意料不到。
當時的場景,南希後來跟我說——我當時都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來了。
我並不知道安吉莉婭的想法,直到電影上映前她接受娛樂周刊的采訪,完整地還原了當時的場景:當我第一次見到艾兒的時候,她從走廊那邊朝我跑過來,直接跳到我身上抱住我……
而那時,當我反應過來,我已經撲到她身上了。
那一瞬間,萬籟寂靜,鴉雀無聲。
14歲的我身高差不多一米七,滿臉嬰兒肥,是我人生中最肉乎乎的時候。而衝我撲過來這個勁,她居然沒有被我撞倒,一雙瘦而有勁的手穩穩地接住了我。
我接觸到一雙眼睛,像雨後的森林裡那抹青翠的綠色,不濃,深邃幽遠。
此時正望著我,帶了點疑問。我下意識眨了眨眼。
第一反應是,她的瞳色是綠色的。
對方眼中的那抹湖綠色散開來,氤氳出一點漣漪,很快逝去,清晰地映出了我那張傻乎乎的圓臉,她勾起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對我說:“Hi……”
我正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腦袋轟轟隆隆作響,臉頰發燒,我急忙跳下來,腳下還顛了一下。
周圍有人發出低低的笑聲,想必都看見我這自來熟甚至可以稱得上無禮貌的舉動。編劇抿著嘴似乎也想笑。
我漲紅著一張臉,飛快地低下頭,又覺得不妥,還沒跟人打招呼,急忙抬頭小聲道:“Hi……”
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幹嘛呀,你跟人家很熟嗎?人家知道你是誰嗎?
我記得很清楚,她以前的采訪說過不喜歡跟陌生人有肢體接觸的。她是有親密issue的人。
我正在糾結著,感覺有人輕輕擁抱住我,她摟住我,按了按我的肩膀,然後對我說了一句話:“we are gonna have so much fun together。”
她聲線微低,甚至有點啞,很有磁性,特別有辨識度。音色我怎麽去形容呢?是冷靜的,像雪裡的大提琴的聲音,冷淨而婉轉。
這應該是句禮貌的客套話,我想。
傳聞她並不愛好萊塢這個名利場,跟這個圈子的人也大多交淺言深。但是跟她合作過作品的人都讚她平易近人,沒有A-list 演員的架子。
編劇在旁邊跟著她說著話,我在看著她。盡量不露痕跡的。
長眉密睫,挺秀的鼻梁,輪廓深邃鋒利的顴骨,這讓她神情帶了點輕傲。而她飽滿圓潤的唇卻如薔薇豔麗,勾著笑容,融化了那點輕傲,簡直讓人無法抵禦。
她說:“這是我們的公主吧?很可愛。”
她的冷靜地嗓音仿佛帶了點熱度,我想起了我在《金吉爾和羅莎》裡面有一段的拍攝,是在茫茫淡藍色的一望無盡的海邊,海風刺骨,令人瑟縮。突然無數的海鷗展翅飛起來,衝上雲霄,一秒驚歎。
這應該還是句禮貌的客套話,我再次想。只是我全程都在微笑,傻笑,點頭,再微笑,傻笑,再點頭。
我的經紀人後來告訴我,我那頭剛染的金燦燦的頭髮,配合我那傻笑臉,在陽光底下明晃晃的,像一隻蠢到無法讓人忽略的金毛狗。
十四歲的我真是開心極了,能拍自己喜歡的角色,能和自己崇拜的女神對戲。
生活簡直不能再美好。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我人生中那段刻骨銘心的經年累月的暗戀的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