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安吉睡著的模樣是這樣子的。

　我趴著床沿邊打量著她。

　側睡，一手枕在耳側， 呼吸淺而緩， 深邃偏冷的輪廓放松且柔和。

　剛才定好去旅遊的地方後， 我猜她出門早， 也許沒有休息夠， 就問她要不要休息。

　她同意了。

　我本來不確定她要停留多久，時間這樣度過覺得有點可惜， 現在卻看著她的睡顏著迷。

　她好像這次並不著急著走。

　這是為什麽……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突然對我這麽好這麽溫柔呢？

　我想得入神，不知不覺就咬起了手指。

　“要不要上來？”突然， 已經睡著的人睜開眼睛看向了我。

　我思維遲緩地張張嘴， “啊？”

　“你早上也起得早，要不要上來補眠？”安吉眼中似有一絲笑意掠過。

　我在幾秒激烈的天人交戰之後， 慢慢蹭上床，在另外一邊躺好，隔了好幾秒才朝她的方向瞟一眼， 發現她也正看著我。

　我頭髮一麻，急忙撇開視線。

　聽到了她輕笑說：“閉上眼睛， 睡一會。”

　我很緊張， 和她共處一張床，雖然中間還有很寬的距離， 但我的手腳像僵住了一樣。

　我盯著天花板一會，又悄悄瞟了瞟她。

　她已經睡著了。

　我側過頭望去，她的唇天然地翹著微笑的弧度，睫毛很長。

　看得久了， 安心感漫過我，居然也慢慢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糊之間我感覺有視線停留在我的臉上。

　睜開眼就撞進了一雙波光瀲灩的綠眸。

　與我一對視，綠眸微微一眯，笑意盈盈。

　也不知道她這麽看著我多久了。

　我：“……”

　她：“醒了？”

　我咬住唇，發現自己在沉睡中把身子往中間移過去很多，所以現在離她很近……

　太近了。

　她的身體都在觸手可及的距離。

　“我睡了很久嗎？”我撇低視線，想去找手機。一看，我睡了三個多小時。

　我抬手揉揉眼睛，睡得太沉了。

　前段日子太累了，身體生病，精神也在煎熬中，現在松弛下來，有點安然的懶洋洋的感覺。

　更大可能是……

　我把目光投向她。

　她已經是平躺著，周身散發著輕松的氣息，目光轉向我。

　“你……可以在這裡呆這麽久嗎？”我脫口問道。

　她挑了下眉，“有什麽問題？”

　啊？

　我怎麽可能覺得有問題？

　只是她以前都是來去匆匆，比我還不像這房子的主人，很少露出這麽閑適的姿態。

　她從昨天出現在這裡就對我很不一樣。

　不再像之前那樣若即若離，看我的眼神也少了一些難以解讀的複雜，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動作和神情。

　“怎麽了？”見我一直盯著她看，她輕彎了彎唇。

　“為什麽？”我問得突兀，不過我想她能明白。

　她的神情微微一凝，轉開了眼睛。

　我有些不安地揪了揪被子。

　“艾兒，在我過去的人生中，我不害怕所有的選擇，我也不怕承擔選擇後所帶來的一切後果，哪怕是不如意的……”

　“只是……”

　她語氣一滯，似乎在遲疑什麽。

　這很不像她。

　她再側過來看我，眼睛裡似有千言萬語，但隻匯成一句，

　“艾兒，你是這麽年輕……”

　我泄氣了，還是這句啊……

　“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才14歲，現在我都……”我都25了，我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我眉毛鎖得緊緊的，嘴巴翹得高高的。

　“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多少歲，比你大多少？”她看著我，低著聲問道。

　我當然知道，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問題是你喜不喜歡我，對我有沒有一點感覺？

　如果我們在不同的位置，我可不可以追上你？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你願意我追上去嗎？你願意等我嗎？

　如果她只是在擔憂年齡的關系，我有些意料之中的泄氣，可我知道的安吉不是這樣的，世人眼中的她不是這樣的。

　在愛情的道路上，她是自傲的，勇敢的，不屑任何流言蜚語的。

　是不是證明了其實……她並沒有喜歡我……

　我咬了下唇，心一橫，“你這麽問，你是想要跟我約會嗎？”

　這是《心之全蝕》裡的台詞，是莉莉和瑞貝卡在互撩階段莉莉試探的時候說的。那時瑞貝卡在前頭也說了一句我可比你年長很多。

　我們剛才的語境很類似，不同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她聽到這話身子微微一震，那凝在我臉上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泛著能奪人魂魄的綠意。

　我咬著下唇，臉頰是直抒心意的滾燙，心卻一點一點涼下來。

　也好，今天就讓我真正面對吧。

　我移開酸澀到刺痛的眼睛，“我知道你沒那個想法，安吉……所以就不用說我年紀大年紀小了，我之前只是想見見你，我現在也是這麽希望的，”我深抽口氣停頓了下，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我會控制好不粘著你，你隨時可以不見我，只要你說，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的眼睛往上抬，這樣眼淚才有可能不往下墜。

　艾兒芬寧，你這個時候要是哭出聲，你一輩子都拿不到奧斯卡。

　我忍著淚，剛翻身坐起想要下床，突然熟悉的冷香傾近，同時，纖瘦有力的手臂從後面抱住我的肩膀，安吉莉亞緊抱了抱我，她沒有馬上說話，氣息有些急，應和著我猛跳的心率，她吸一口氣，慢慢說：“艾兒我剛才邀請你跟我一起去旅遊，你……不明白麽？”

　我喃喃道：“不敢明白……”

　她的臉頰貼近我的頭髮，輕聲說：“請你明白……”

　略頓一頓後，她的語氣多了苦澀，“之前，我不是有心要讓你難過……”

　沒有關系的……

　我不忍心看到她有任何的愧疚。而實際上，只要她能和我見面，能抱抱我，以往的那些委屈又能算什麽呢……

　“沒有關系的，安吉，我沒有很難過……”我低語道。

　“沒有生我的氣麽？沒有恨我麽？”她同樣低聲問我。

　怎麽可能呢。

　我立刻搖搖頭。

　“我永遠不可能恨你，也不會生你的氣。”我說。

　“為什麽？我對你這麽不好。”她的仍舊抱著我，額頭輕輕地碰了碰我的頭髮，氣息溫熱，似乎有點微顫。

　“……你沒有對我不好，是我……”

　我喉嚨泛起澀意，咬咬唇，“是我一廂情願要……喜歡你的。”

　我不敢說出那個愛字。

　你真的不用內疚啊。

　是我一廂情願。

　即使傷心也是我應得的。

　她沒有說話了，放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

　“雖然我很喜歡你帶我一起去旅遊，但如果你……”我不敢回頭，“如果你沒什麽時間的話，其實……”

　“不是這種情況！”她說，“相信我好嗎？”

　我當然相信她。

　只要她說的，她就會做到。

　她是安吉莉亞呀，好萊塢唯一的安吉莉亞。

　我慢慢地轉過去，對上她的眼睛，她深深地望著我，手指滑上來，指尖拭一拭我的眼角，“傻女孩……”

　我垂下睫毛，眼底發澀。

　溫熱的柔軟再一次印上我的額頭。

　我抬眸看向她，

　她的瞳仁裡映著我的臉。

　我們就在咫尺之間，呼吸交纏著。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停留在她的唇上，她的唇特別性感，下唇比上唇豐厚，且有一條豎著的深深的唇紋。

　似乎時時刻刻呼喚著別人要去親吻它。

　她能不能親吻我呢？

　她像在《瑪琳菲森》裡的瑪琳菲森對奧羅拉一樣，親吻的是我的額頭。

　她可以不可以像《心之全蝕》裡的瑞貝卡那樣地親吻我呢？

　或者，允許我去親一親她……

　“在想什麽？”她突然開口問。

　我臉頰一燙，才發現自己已經湊過去了。

　“……”趕緊轉移視線，“沒……”

　倏然間，我的下巴被她捏住，她的聲音輕輕響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呢……”

　我愣愣地望著她的臉離我越來越近，然後……

　我的唇被她的覆蓋住了。

　她的臉幾乎貼在我的臉上，我都能感覺到她的睫毛在我臉上留下癢癢的觸感。呼吸溫熱芬芳，唇上的觸覺極為柔軟，是花中裡最嬌豔最飽軟的一瓣。

　當她的唇貼到我的時候，我整個身體裡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那是久違的一種感覺。

　她曾經留在我身體裡面的。

　她嘬起唇輕輕地吻我，我意亂情迷地承受，心如鹿撞地迎合。

　原來接吻真的會感覺到天旋地轉，

　某一個瞬間，我們的唇分開，我氣息不穩地喘著，才

　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我摟著她的脖子，背後是柔軟的床鋪，她溫軟的身子就壓著我。

　從這個角度仰看，她的眼睛裡像有薄霧的綠森林，閃著暗暗的光暈。

　那右眉上的痣，那高聳的顴骨，那唇上性感的紋路，一切都是可以觸摸的。

　神終於關愛了我。

　我手指升上去，撫摸她的臉，貪心地又把自己的唇湊上去。

　她細長的手指，不再是涼涼的觸感，而是滾燙的，撩開我的鬢發，捏住了我的耳垂。

　“這麽……燙……”她在我唇齒間囈語。

　原來……是我耳朵的溫度麽……

　我茫然地想，又有什麽東西在我腦海中迸開來，這個邊親邊摸耳垂的動作不是她在電影裡的設計嗎？怎麽……怎麽……

　“唔……”有柔滑微燙的東西觸碰著我的舌尖，溫柔地蠶食著我。

　我什麽都思考不了了。

　而我的心很甜。

　好似被濃厚得透不過氣的蜜糖包圍住了一樣。

　我前所未有地確定了一件事。

　她或許，不，很大可能是真的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