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know who you are.
我知道你是誰。
——《瑪林菲森/沉睡魔咒》
XX年X月X日下午四點第四場第三幕,Action !
“她並不知道這個有魔法的女巫就是小時候給自己下咒的女人,也並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多年保護著自己又不和自己見面,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又出來把自己帶到摩爾森林和她相認。
天真的奧羅拉對這些都沒放在心上,她一心認為瑪琳菲森是她的神仙教母,她對她有股天然的依戀。自那天相認,她時常瞞著她的三位阿姨,夜晚偷偷跑來摩爾森林與她相見,與精靈們玩耍……”
我在心裡默默過了一遍這段劇情。實際上經過這些天的拍攝我和她熟稔了許多。我沒進劇組前,電影前面的戲份有她孩子們的參與,所以她的孩子們都會在旁邊看她拍戲,現在一周也有幾天在,常常是她在戲裡一臉冷漠傲嬌狂炫吊打別人,下了戲妝都沒卸就跟孩子們玩耍,偶爾我也會加入,跟她聊天,跟她的孩子們玩作一團。
我媽媽也一直陪著我拍戲,只不過她不愛跟陌生人聊天,只會遠遠地看望著我。
南希曾經調侃到:“看,這個劇組的女演員真有趣,一個帶媽拍戲,一個帶娃演戲。”
演員之間的熟悉也能培養角色之間的火花,特別是當電影裡的人物也有這樣劇情的時候。
而這一場是一場泥巴戰。
奧羅拉跑到摩爾森林,小精靈們與她玩耍,同她玩泥巴。劇組撘了藍綠色的幕布,引了一小段河流,放了點假山和樹枝的道具。
幸虧這場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對著空氣扔泥巴,有幾個工作人員戴著特殊的裝置假裝是小精靈,先衝我扔泥巴,然後我反扔,大家嘻嘻哈哈玩在一起。
泥巴是真的泥巴,不知道從哪裡挖來的,濕潤的,有股奇怪的味道,老實說一點都不好聞。而且工作人員下手一點都不輕,直接砸我臉上,我剛編好的美美的頭髮,衣服,全部都沾上了。
我想起導演說:“記住,艾兒,每套衣服只有一件。”
他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鏡頭必須一次就得通過。
誰怕誰!
我很快進入角色,毫不留情地反擊,哈哈笑著躲著。
在奧羅拉玩耍的時候,瑪琳菲森和烏鴉迪爾法一直在望著她,瑪琳菲森凝視著玩耍的奧羅拉,以往冷硬的面孔柔和下來,眼底如冬冰初融,她的唇角幾不可見勾起一點點弧度,正是這一點點弧度讓她變得格外動人,有了溫度。
突然,一個砸向奧羅拉的泥團被她躲開,猝不及防地砸向了瑪琳菲森雪白的臉頰,泥點散開來。
歡快的氣氛立刻詭異地僵住了。
精靈們嚇得屏住了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烏鴉迪爾法不知死活地大笑出來。
奧羅拉金色的頭髮,雪嫩的面孔也都是黑泥,她轉過來看瑪琳菲森,笑顏燦爛,似乎篤定瑪琳菲森不會生氣。
瑪琳菲森只是微眯了下眼,她纖長的手指做了個彈了彈,烏鴉瞬間被糊了一臉的黑泥。
這下大家都笑了起來,奧羅拉笑眯了眼。
瑪琳菲森在這一片喜樂融融的氣氛中長睫微微閃動,嘴唇勾了了比剛才更大的弧度,這已經近似一個笑容了。
她原本是個冰冷深不可測的角色,森林的精靈和生物們都懼怕她,而此時她這一點點情緒的釋放,這一閃而逝的笑容,尤為動人。
這個人物已經脫離了原版動畫的單一臉譜,不再是純粹的一個反派角色,變得栩栩如生,更有了煙火氣息的熱度。
奧羅拉——我凝視著她,心裡突然有點奇異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奧羅拉對瑪琳菲森的,還是我對安吉莉亞的,我竟然有種去擦拭她臉上汙泥的衝動。這泥點不該出現在她臉上,我是這麽想的。
想是這麽想的,轉瞬間我就走到她跟前,抬手去想要去擦她的臉。
手剛要碰到她的臉,便被她捏住了。
我一愣。
這才反應過來。
——完了,劇本沒有這一段!
我眨眨眼,頓時有點懵。
——完了,怎麽辦?
我從兩歲時就開始演戲,跟我合作的前輩都會誇我臨場反應快,對戲機靈。可這時我卻真的懵了。
我感覺旁邊扮小精靈的工作人員和演烏鴉的山姆也都愣住了,我都不敢設想導演和副導演的臉色,哦,還有編劇的臉色。
劇本裡瑪琳菲森和奧羅拉根本沒什麽肢體接觸,至少瑪琳菲森一直對奧羅拉小心翼翼,既想近又不敢近,絕對不會如此捏住她的手。
我的頭腦飛快地轉著,想著接下來怎麽演,感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我還僵在那裡。
就在這時,其實實際時間也隻過去了幾秒,安吉莉亞,不——瑪林菲森松開了我的手,她的眼眸與我對上,似乎閃過了一絲亮光。
我眨了眨眼,立刻反應過來,嘗試著說台詞:“我只是想……”順手推舟地抬起手果斷地擦向她的臉。
只是我沒想到我的手並不乾淨,手袖上也帶著泥巴,結果越擦她的臉越髒,我尷尬地停住了,呆呆地哦了一聲。
瑪琳菲森的瞳色電影后期會做處理,所以這是安吉莉亞本來的眸色,淺淺的海藻色,瞳仁是淺棕色,此時因為笑意亮得像鍍上了一層金色,像是你在高聳入雲的森林裡抬起頭,陽光從密集如網的樹梢照下來的樣子。
她的神情有些無奈,眼眸卻笑著凝視著我,像縱容又像寵溺,這樣的眼神下,對面的人也會覺得心暖洋洋軟綿綿的。
這就是瑪琳菲森看奧羅拉的眼神。
我一下子就被她帶入了戲,展顏對她甜甜一笑。
也不單是我,烏鴉山姆一摸黑乎乎的臉,看著我們哈哈大笑。
“Cut ……”
導演終於喊了一聲。他若有所思地瞧瞧鏡頭裡,又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們,再側頭低聲去跟編劇說話。
導演羅伯特之前是藝術指導,還有美術指導,最有名的電影是《阿凡達》,這是他第一部 指導的長片,所以他格外謹慎認真。
我本來想說一句什麽的抱歉我演過了可能要浪費不少膠片的話,他和編劇商量了幾句對我們笑道:“趕緊去洗洗吧。”
聞言道具師和場務開始收拾亂糟糟的場地。山姆也去換衣服了洗臉去了,似乎沒人認為我剛才有什麽不妥,可能是當做是我的臨時發揮了,對於演員來說這在片場也很常見的事。
可我想了想,還是走到安吉莉亞面前,“Hey ……我剛才……”我突然不知道怎麽啟齒,內心覺得自己太不專業了,有些羞愧。
她在拿著助手給她的濕毛巾擦著臉,安吉莉亞與我不同,她是本片的製片人之一,自己也導過兩部電影,也經常與導演交流劇情和鏡頭的調控。
她抬頭對我了然地微笑:“剛才挺好的。”
“……謝謝你,安吉莉亞。”我還是很不好意思。
她看著我,指指我的臉:“不難受?”
我這才覺得泥巴已經乾癟了,在我臉上都結塊了,一定都慘不忍睹……還有頭髮和衣服上,都是乾掉的泥巴點,味道比之前更濃更難聞。我驚呼一聲,也顧不得再說什麽,慌忙就逃向我拖車的方向。
Holy shit! 太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