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博奧軒,停車場全滿。
無人駕駛的智能車輛可以設置自動找地方泊車,泊好之後會將定位發到車主的手機裡。
許幼鳶這智障車輛沒這功能,只能靠她自個兒停。
讓時冶下車先去和阿杆她們匯合,她停完車就去。
“那你現在怎麽想的?”下車之前時冶問她。
“什麽怎麽想?”
“和小悅的事啊。”時冶說。
“……別費勁說媒了好麽,你怎麽有這嗜好。”許幼鳶道,“你妹就是我妹,你會和自己的妹妹談戀愛嗎?”
“可是在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前不也對她挺有好感麽?說明內心深處你們是合拍的。你不是想要找回戀愛的感覺嗎?”
“是得找,可我也不能找個小孩兒吧?你和我同歲,知道咱們這個歲數想的是什麽,做什麽事都分秒必爭,沒時間浪費了。是,我是想找個人談戀愛,可也不是隨便找個就行。年齡越來越大,時間成本就越寶貴。我想找的這個人除了可以戀愛,可以給我做戀愛遊戲更多的靈感之外,我希望她本身就是個可以長久交往,適合與我過日子的人。現在找不到沒關系,我能等。”
車開走了,時冶心中略略悵然,到了博奧軒內的包廂,阿杆江蘊她們已經等不住開吃了。
“小悅呢?”時冶發現她妹不在。
“啊?她不是一直和你們在一塊兒麽?”江蘊說,“之前在咖啡廳的時候就去找你們了,後來本來讓她和我們一塊兒過來,她正好在外面打電話,說一會兒跟鳥姐的車來。結果你們沒碰到啊?”
“什麽?在咖啡廳就找我們了?”
“對啊,看你們去衛生間那麽久沒出來,撈你們去了。”江蘊賊賊地笑。
時冶呆了一呆,緩緩坐下,自言自語道:“我靠,那不是都被她聽到了麽?”
“聽到什麽?”
時冶沒回答,喝杯水壓壓驚。
“沒事。”阿杆安慰她,“跟她說過博奧軒的地址了,這麽大人丟不了。”
周末時分,城市娛樂中心的交通可以輕易讓手動駕駛者崩潰。
最深15層的地下停車場早就已經被塞得滿當當,入口全部關閉,許幼鳶得自個兒沿街找漏,開出快兩公裡才在一個酒店的地下6層找到個位置。
下車的時候時冶打電話過來,她一邊拿包一邊懟回去:“快了快了馬上就去,你們先吃別等我了。”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就掛了。
從停車場出來,看了看手表地圖,離博奧軒2.3公裡。這種距離很尷尬,這個點鍾這塊區域這點路程約車的話沒人會接單,如果步行過去的話又累個半死,得走好久。
許幼鳶沿著街邊走,想要看看能不能走好運撿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
走了三百多米,別說出租車了,街道上的所有車都被堵在原地,動都沒動過。車內的車主們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許幼鳶。
許幼鳶卻很痛苦。
暗廂的體感芯片完完全全模擬所有感官就算了,暗地裡作弊提升體感強度也沒什麽好計較,可能不能把感覺全都留在app裡?兩天了,她還真實地腰酸腿軟是什麽意思?她絕對不承認是自己年齡大,且很久沒運動的鍋!肯定是體感芯片測試沒做好,超出了用戶所能承受的范圍。
想到此處,許幼鳶忽然停住了腳步。
測試?超出承受范圍……
她詭異地停在人行上,似乎想到了什麽,雙眼發直望向車海。
一輛黃色的共享電動摩托車突突突地晃悠到她身邊,停下。她回頭看,和時悅對視。
“上來不?”時悅的腦袋向車後座偏了偏。
許幼鳶沒搭理,將包往肩頭提了提,加快腳步。
“還有兩公裡哦。”時悅慢慢地跟在許幼鳶身邊,突突突突。
許幼鳶從人行道上下來,要過馬路。
電動車繞著她拐8字型,突突突突突……
許幼鳶一根青筋炸起來,拎住時悅的後衣領。
時悅趕緊停車,一條腿撐在地上控制平衡,回頭看她。
“我開。”
時悅下車,將電動車讓給許幼鳶。
許幼鳶騎了就走,時悅反應過來時許幼鳶已經衝出十多米了。
時悅也沒追,淡定地站在原地,拿出手機。
許幼鳶騎得正歡,忽然車猛地一停,差點兒將她掀出去。
電動車跟死了一樣停在原地,許幼鳶看了眼電子屏,已經完全黑掉了。
怒回頭,時悅晃晃悠悠走過來,揚了揚手機:
“我租的,隨時能鎖,專門對付偷車賊。”
許幼鳶瞪她,她完全不在意,還咧嘴笑,一笑兩排整齊的白牙。
車流中不知道誰率先按下了喇叭,暴躁的情緒掀起一片附和。
所有人都在想要快些奔赴目的地,而被困在原地,左等右等依舊沒有絲毫進展時,發泄是他們唯一能做,且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事。
許幼鳶開著電動車小心地在車流邊前進,她總覺得身後會突然飆出來一輛氣急敗壞的人工駕駛車輛。
時悅悠然地坐在車後座,難得非常安靜,可這小鬼沒說話的時候也讓人不安,總覺得接下來會有什麽陰謀。
“哇。”
果然,電動車沒突突出一百米,就聽時悅憑空叫了一聲,許幼鳶一驚,看向後視鏡。
後視鏡裡沒有任何車輛從後威脅到她們,反而是許幼鳶的腰間一緊,被時悅抱住了。
“幹嘛!”
時悅不緊不慢道:“這兒路不平,我怕被震下去。”
許幼鳶騰出一隻手,非常堅定地左一撇右一推,將時悅不老實的胳膊從腰間剝開。
是,她們是已經上過床,不過這並不影響許幼鳶拒絕現在的親密,這是兩個概念。
或許可以這樣說,真正有過關系的是Nothing和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是這兩個在虛擬世界裡精神體間的事,不能因為虛擬世界中有了關系就默認現實世界中也可以隨意進行親密行為。
而且都什麽年代了,約過會不代表關系確定,許幼鳶完全可以說她在性騷……
許幼鳶全心全意在心裡抨擊時悅,當她注意到正前方因為施工真有個土包時,想要調轉方向已經來不及。
“咣”地一聲,絲毫沒有猶豫重重地撞在土包上,整輛電動車被震到空中,威力比減速帶要強勁許多。
驚呼之下許幼鳶和時悅的屁股幾乎離開坐墊,騰空而起。
許幼鳶忍不住喊了一句“我靠”,尾音都沒敢喊得太大聲,生怕顛起來咬著自己的舌頭。
兩人同步顛了又落回來,用力一蹲,屁股巨痛。
冷汗都下來了……
“都說了路不平,好疼啊。”相當出色維持平衡沒被甩出車外的時悅小聲嘟囔,委委屈屈。
許幼鳶沒臉一塊兒喊疼,只能忍著,悄悄抹眼淚。
放緩了行進的速度,許幼鳶目視前方,小心駕駛。
時悅一聲不吭坐在後座,被嫌棄的雙臂老老實實地抓住身後車尾杠,往後仰,整個重心都落在後方。許幼鳶從後視鏡裡看到了她此時的姿勢,還挺舒服哈?
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路兩個人都沒說一句話,許幼鳶仗著老臉皮厚,假裝無事發生。
只不過每開出個十米許幼鳶都會在心裡默默奇怪一下。
現在可以肯定,餐廳的面基就是時悅下的套,當面挖坑戲弄她以達成不為人知的目的。
有時候根本不用分析這幫小崽子們的目的,她們不為任何有價值的結果,只需要達成“好玩”兩個字,就能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許幼鳶也不是生下來就三十四歲,她也是那個年齡過來的,心思都懂。
就這麽個不安分的小混蛋被人撕下來之後居然能乖乖地待在原地,真的就抓著後安全杠?
只為了無聲的嘲諷?
許幼鳶不帶任何其他情感,隻理性分析,覺得不太可能。
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許幼鳶認定了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便開始尋思。
她自小思路活躍,又軸,凡事非得想出個能說服自己的邏輯才行。
難為她聰明。
很快靈光一閃,她想明白了,但這結論實在太可怕,後背的汗剛下去又撲了一臉紅潮。
現在許幼鳶坐在前面開車,小鬼大喇喇靠在後面的姿勢,和當初兩人在暗廂末日風暴的車中粘在一塊兒,一邊逃跑一邊瘋狂地不可描述的姿勢一模一樣!
我……靠……
主動要求駕駛,且強迫時悅呈現如今姿勢的許幼鳶冷汗都下來了。
如坐針氈,後悔不迭。
難怪,小鬼會一路默認!
這一波,是許幼鳶自己把自己拐到大坑裡,真怨不得別人。
沉默是如此的鬧心。
每一秒的推進都帶著彼此心知肚明的詭異和難捱的尷尬。
“許幼鳶。”時悅突然發話。
“閉嘴!”滿臉通紅的許幼鳶喝令。
“哦。不過……”
“不許說!”
時悅無比乖巧地沒說出口。
直到又開出了五百米,稍微緩過來些的許幼鳶越看周圍的景色越是覺得不對勁。
這哪兒啊!
一個刹車,停在路邊。許幼鳶單腿撐在地上控制著平衡,調出地圖查看方位。
媽的,走錯路了。
剛才那個路口就該左拐。錯過了就得到前面1.2公裡的地方才能再過馬路……一來一回多出兩公裡。
時悅:“我剛才就想說你走錯路了。”
時悅掛在車上,一絲想要為維持平衡出點兒力的想法都沒有,任由許幼鳶艱難地把電動車扶正,好不容易控制好兩人份的平衡繼續往前開。
這也就罷了,風涼話說得順溜,讓默念五百遍“為了小事發脾氣回頭想想又何必”的許幼鳶沒法就這麽讓這件事過去。
許幼鳶:“你怎麽不早說!”
“我說了啊,您不是讓我閉嘴嗎?”時悅眨眨委屈的大眼睛,可憐的像一隻初到家門殷勤地為主人叼鞋,卻被莫名嫌棄了一通的小狗子。
“不過,你想到什麽了?”時悅往前湊,“不讓我說?”
許幼鳶右眼猛地一跳,一臂將她的腦袋撐開。
這小鬼從頭到尾都是明白的。
時悅心滿意足地靠了回去,欣賞著許幼鳶略帶怒氣的臉。
她散下的頭髮不時被風吹動,單肩跨著包,雙腿修長,笑容比城市的燈火燦爛,像是坐在情侶後座上打情罵俏,享受約會甜蜜的普通大學生。
即便面對已經變得分外陰沉的許幼鳶,她也全然沒有危機感,還能做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
“閉嘴吧你。”
“行,我閉嘴,姐姐您安全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