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幼鳶發出微信之後才發現已經半夜三點，今天過關斬將這麽累， 還舀了半天的水， 時悅應該很累了， 不該打擾她。

　明天再向她道歉吧。

　許幼鳶手裡有了一小筆錢， 打算先給自己買台熱水器， 這天氣沒熱水器得凍死人。

　如今各大網商平台都已經是24小時配送，一、二線城市還有一小時極速達的服務， 即便是夜裡三點下單熱水器，天沒亮許幼鳶就能享受熱水澡。

　估計跟現在的小孩說以前網購平均速度是兩到三天才能收到快遞， 她們肯定無法相信， 誰會花這麽長的時間等待一個包裹。而她們這代人還真就是這樣過來的，更何況更早以前連網購都沒有。

　買熱水器花了2500RMB， 許幼鳶挑選了所有品牌裡性價比最高，售後最好的。

　之前那台熱水器也沒丟，她還壓了一個月的房租在房東那兒。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這兒的話， 走的時候要把新熱水器帶走。這台老是閃火花的她打算繼續修一修，明天再去二手市場淘個控溫器回來。

　洗了個熱水澡， 順便把髒了好久的阿雙也洗了。

　阿雙從小洗澡的時候就特別乖， 以前往浴缸裡一躺就等著洗澡工許幼鳶來給它按摩。現在沒浴缸，依舊能老實坐著， 讓它抬爪就抬爪，讓它合上嘴就合上。

　許幼鳶為它衝掉泡沫的時候，看它老實又端莊的身姿和身後破舊的瓷磚形成鮮明的對比，完全是一位落魄的小少爺。

　許幼鳶用柔軟的浴巾幫它擦乾， 吹乾毛，拍拍它說：“走！給你挑罐頭去！”

　一人一狗窩在小小的沙發上，許幼鳶抱著電腦給阿雙挑選罐頭，阿雙靠著她打著呼，睡到翻白眼。

　許幼鳶買好了罐頭，將厚厚的毛毯扯過來，不想打擾阿雙的美夢，就和它一塊兒睡在沙發上。

　居合苑的房子破，暖氣還湊活，一晚上睡在客廳也不太冷，估計是客廳和臥室差不多小的緣故。

　許幼鳶一覺睡到天大亮，被饑餓的阿雙扒醒。

　許幼鳶看手機，一堆app的推送，還有快遞送達提醒，狗罐頭已經放在樓層走道的快遞櫃裡了，等待她去取。

　在一堆垃圾消息裡翻到時悅回復的微信：

　“突然這麽好，請我吃飯啊。行，我早午飯都不吃，等你的晚飯了。晚上幾點哪兒見？”

　時悅的聲音一路上揚著，聽起來非常開心，讓許幼鳶心情也跟著更好，開快遞櫃的時候忍不住再聽一遍。

　回到家把阿雙喂飽，許幼鳶回復時悅：

　“不知道你的口味，你愛吃什麽我們就吃什麽去。”

　今天小助理請假沒來，許幼鳶去廚房刨出來半包掛面和一顆蛋，給自己煮了碗香噴噴的面。

　把面端到茶幾前，時悅回了：

　“你愛吃什麽，我就愛吃什麽。”

　時悅站在公司走廊上發出了這條語音，手裡還抱著筆記本，含笑發送之後一回頭，發現小泰迪站在身後，嚇了她一跳。

　時悅：“你在這裡做什麽。”

　小泰迪：“我在這裡很久了，剛才叫您您沒聽見。”

　“嗯，什麽事？”

　“黃總說有一批款您這邊還沒批，讓我過來問問您。”

　“哦我知道，你讓他到我的辦公室。”

　“好嘞！”

　小泰迪走了兩步，還笑眯眯地回頭，意味深長道：“老板，你今天真美。有種不一樣的光彩，看得出來最近心情很好。”

　時悅：“……謝謝。”

　小泰迪一溜煙跑了，時悅看著玻璃裡自己的倒影，回想一番剛才給許幼鳶回微信時的表情，重演了一番，笑起來明顯的春心蕩漾。

　剛才她說的話不會也被聽到了吧……

　時悅覺得接下來要好好端正一下自己在公司的態度，本來一群人看她年紀小就容易不安分。

　她決定在公司要收起笑容，做個冷酷的霸道總裁。

　回到辦公室剛坐下，許幼鳶的回復和黃總一塊兒來了。

　許幼鳶一向發文字消息，這次居然破天荒發了語音。

　黃總已經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等著她開口。

　時悅想要過一會兒再回復許幼鳶，又不想讓她等，更是著急想知道許幼鳶回復了什麽內容。

　三秒的語音，能是什麽？

　不會是隨便敷衍她吧？

　嚴肅地看了眼黃總，黃總見她這幅模樣，有點兒緊繃，感覺老板心情似乎不太好，款也沒批，是不是有什麽麻煩事？

　時悅點了語音，將手機貼在耳邊，整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在聽什麽噩耗。

　許幼鳶的聲音很近，說話的時候應該離話筒非常近，能夠清晰地聽到她的氣息：

　“我們小時悅怎麽這麽乖啊。”

　時悅聽完之後將手機鎖屏，放在桌上，扶著額，低頭。

　黃總見她這樣，真實地緊張了：“Boss，出什麽事了？”

　時悅消化了很久，總算將上揚的嘴角和心裡那隻瘋狂亂顛的小鹿給摁住了，恢復了冷面總裁的表情，皺起眉頭：“有幾件事你要幫我辦了……”

　一小時之後黃總離開，時悅見他把辦公室的門徹底關上之後，立即拿出手機，發送了一個4D表情給許幼鳶，連帶著一串語音。

　許幼鳶正在和美食遊戲的團隊全息視頻會議，時悅的微信進來了。

　正好有人在找數據，許幼鳶就將微信點開，一隻小奶狗表情包從手機屏蹦噠出來，舔了舔許幼鳶的手腕。

　許幼鳶最受不了這種太高調的4D表情，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偏偏這會兒對話的還真是個小孩。

　許幼鳶對其她同事抱歉地笑笑，戴上一早就準備好的耳機，聽時悅：

　“我哪天不乖了？是你請我吃飯，還要我動腦筋。都說你愛吃什麽我就愛吃什麽了，快決定吧！今晚我就等著你帶我見見世面了。”

　許幼鳶這邊會議繼續，她只能迅速回了個“好”字。

　時悅盯著手機屏，等了半晌就等了這麽一個字，有點兒泄氣。

　許幼鳶在忙什麽啊？

　在接下來許幼鳶沒回復她也沒確定晚飯去哪裡吃、幾點見面的一個半小時時間內，時悅做什麽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等待期末成績的日子。

　快下午四點的時候，許幼鳶總算又活過來了，甚至申請了視頻聊天。

　時悅看見視頻聊天的邀請，心砰砰直跳，就自己在辦公室裡，忍不住縮著肩膀亂剁腳。

　不過她沒有點“確定”，在視頻申請就要自動掛斷的時候轉成了語音。

　“嗯？你是不是在忙？”許幼鳶都打算掛了，沒想到接通了，雖然不是視頻。

　“是有點。”不知道是不是許幼鳶的錯覺，時悅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冷淡。

　“你是在忙還是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

　“剛才突然有個會議，所以沒辦法和你及時確定。我問了一下年輕的同事，她們有推薦幾家網紅店，吃烤肉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還有幾家創意菜，我都記下來了，等著給你挑。”

　時悅沒想到許幼鳶居然這麽認真挑選，看來她是真的挺重視今晚的約會。

　不管，就是約會。

　時悅不打算再為難許幼鳶：“那就吃烤肉吧。幾點？你發個定位給我。”

　許幼鳶把定位發了過去：“幾點都行，看你什麽時候能到吧，我這邊會開完了什麽時候走都行。”

　時悅恨不得說“現在就出發吧”，不過理智還是拉住了她，不能這麽著急不可如此主動。

　“我六點下班。”時悅說，“我盡量按點走，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7點半到。”

　“行。”

　“那下班的時候跟你聯系，告訴你能不能按時下班。”

　“好。那我先掛了。”

　時悅“哎？”了一聲，沒讓她掛得這麽快：“你說你在開會，還有同事？你又上班去了？”

　“坐班暫時沒指望，上次劉峰也說了，我現在在同行眼裡就是個潛在罪犯，誰會冒險要我？”

　時悅：“你不是。”

　“嗯……哈哈，謝謝你相信我，但是別人不信的。不過我有個好朋友，她這邊給我的機會，本來要做一款遊戲，不過還沒準備好，今天在說其他遊戲的事。”

　“什麽遊戲？我能知道嗎？”

　“一款美食遊戲，現在還在討論階段。”

　時悅知道這屬於商業機密，她不該問，可就是想要逗許幼鳶，想要看看在許幼鳶對她的信任程度。

　她覺得許幼鳶是不會說的，即便如此時悅也想知道她會用什麽話題繞過去。

　許幼鳶的確是老江湖，跟她說了個概念，不算敷衍她，也沒透露商業機密。

　許幼鳶接著追了一句：“怎麽樣？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時悅：“行，挺滿意的。”

　套路許幼鳶這麽多回，許幼鳶是不是心裡早就總結出一套經驗了？還是說……

　想起許幼鳶先前說過，澎湃廣場劉峰找茬的那次，她以為許幼鳶沒看見她，其實許幼鳶早就看見了。

　說不定許幼鳶早就看穿了很多事，只不過都藏在心裡沒說而已？

　“滿意。”時悅的確心滿意足。

　“行了，你趕快去工作吧，爭取準點下班。”許幼鳶又要結束通話。

　時悅不好再纏著她，隻好依依不舍地掛了。

　放下手機，時悅打開衣櫃，發現裡面製備的全都是工作服，一排深藍一排全黑，實在太正經了，看著就噎得慌。

　幸好現在還有點時間，去澎湃廣場買一身衣服還來得及。

　時悅看了一下工作日志，迅速去各部門交代了一些事之後背著包離開了公司。

　到澎湃廣場買了件時下最流行的軍綠色長款絲綢外套，配上短裙，裸著腿穿短靴，完全不覺得冷。

　買了罐奶灰色染發噴霧和星辰效果噴霧，自個兒在衛生間折騰，兩個噴霧疊在一塊兒的效果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樣。

　肯定是許幼鳶會喜歡的元素，最起碼親切，不討厭。

　進澎湃廣場的時候時悅就是個穿著沉穩的上班族，出來時完全變成了渾身上下每個細節都非常閃耀的時尚少女。

　這是許幼鳶第一次約她，可以說是兩人之間非常有紀念意義的第一次約會，她自然要全力以赴。

　時悅的心情非常好，刻意把自動駕駛系統換成了手動操作，打開音樂，播放最新最流行的愛情歌曲，一路跟著哼，往目的地去。

　這家烤肉店是間網紅店，之前時悅有聽說過小泰迪她們說過，但是她從來沒有去過。

　在網上隨便翻短視頻的時候，十個網紅有九個都來這家店打過卡。

　這家店的烤肉分量足，味道好，服務員都是穿著背心的肌肉男。

　像許幼鳶這種宅基本上不會選擇來這麽熱鬧的地方，看來她的確是做了一些功課，為了和年輕人打得更近些。

　想到這裡，時悅更加滿足。

　時悅特意把上一次許幼鳶給她的3D打印手辦掛在車鑰匙扣上，到了地方停好車，顛著往樓上走。

　一進店門就看見許幼鳶坐在角落裡，穿的是很普通的那種輕便簡單的帽衫，完全沒為這次約會精心準備什麽。

　許幼鳶看到時悅，向她招手的時候，微微一愣。

　“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坐下來的時候時悅對著許幼鳶微笑。

　“小鬼心事挺多，打扮的這麽好看，是要把姐姐襯托得更老土嗎？”

　“你哪裡土？懂得挑這種網紅店吃飯，完全緊跟時代潮流啊。”

　許幼鳶笑著把點單的電子屏轉向時悅：“你看看想吃什麽，隨便點，別跟我客氣。”

　“那肯定不跟你客氣，好不容易撈著讓你請客的機會，是吧？不過你不是老跟我說錢不要亂花嗎？你剛開始重新做項目，錢還沒到手吧？這就開始請客吃飯了？這裡人均起碼要800，有點兒鋪張浪費了吧老許。”

　“叫誰老許呢？幾天不打你上房揭瓦是吧？上回就是你請客吃飯，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今天先吃著肉，以後等姐姐掙了錢，再帶你出去玩去。”

　時悅立刻拿出手機，對著許幼鳶說：“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許幼鳶被她逗樂了：“怎麽著啊？你在遊戲裡錄屏還不夠，吃個飯還要錄音？”

　“怕你說過的話不兌現唄，現在覺得我乖想著帶我去玩，回頭指不定又覺得我煩了立馬反悔，我肯定得留下點證據啊。”

　許幼鳶看到她車鑰匙包裡掛著的吸血鬼手辦。

　她當然認識那個手辦，是她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打了好幾次才完成的。本以為時悅會隨便放到一旁，沒想到她居然隨身攜帶著，而且還在外面噴了一層保護膜。

　幾個月沒見，吸血鬼和剛打出來時沒有區別，一點刮痕都沒有，笑起來的弧度還是有點賤兮兮的，就是時悅本人嘛。

　“行，你錄吧。”許幼鳶把目光收回來，“反正咱們手裡彼此的證據已經一籮筐了，也不在乎多一個。而且我說話算話，絕對不反悔。快點餐吧，我快餓死了。”

　“你想吃什麽？”

　“都行，你決定，我跟著你吃。”

　“那我不客氣了啊。”

　說是不客氣，結果時悅也沒點什麽東西，就一盤厚切牛舌和精品五花肉，一盤香菇一份小饅頭，兩杯果汁，點了提交。

　“不是吧，你胃口什麽時候變這麽小了？不像你風格，千萬別給姐姐省錢好嗎？”

　“我們公司下午茶話會，我吃了一大堆的零食，喝了一缸的茶，現在也沒那麽大的胃口。為你省錢還不好，有沒有良心啊？”

　“不是說早飯午飯都不吃，就等著這餐晚飯嗎？怎麽還飽著肚子來了？我不需要你為我省錢，該吃吃啊，提錢沒勁。”

　時悅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她問許幼鳶：“你到底哪來的錢？”

　“幹嘛跟審問犯人一樣審問我？肯定是正規途徑得來的，別怕。”

　時悅突然想到了：“你不會把那個特殊外觀賣了吧？”

　沒想到時悅的觸覺還挺靈敏，許幼鳶又加了兩盤精品雪花牛肉卷、碳烤和牛、蟹肉燜飯和一大盤蔬菜，她問時悅要不要喝點酒：“我同事說她們這裡的燒酒也挺好喝的，你喝得來嗎？要不來點？這麽冷的天，剛好暖暖身子。”

　時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凝視她的雙眼道：“許幼鳶，回答我，你是不是把外觀賣了？”

　許幼鳶有點不明白，她為什麽非要追著這件事不放：“是啊，我賣了啊。外觀這種東西也沒什麽實際作用，不過就是有點收藏價值，我又不喜歡許仙，留著幹嘛？留著再抱你大腿，被你笑話？”

　許幼鳶對著時悅笑，時悅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那是我們cp外觀，你都沒問過我怎麽就把它賣了？”

　許幼鳶還真沒有想到這一出，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不就是個外觀嗎？而且那種又慫又傻的直男外觀，有什麽好惦記啊。”

　時悅用非常認真非常篤定的語氣再說一次：

　“慫又怎麽樣？傻又怎麽樣？那是我的cp外觀，是我們好不容易一起闖關獲得的獎勵，不是用錢能衡量的。它是個紀念，屬於我和你共同的紀念，你怎麽能說賣就賣了呢？”

　時悅這番話讓許幼鳶傻眼，她怎麽會想到時悅看著比同齡人成熟，居然會執著在這種事上。

　認識時悅這些日子從沒有見過她這麽嚴肅說一件事，精心裝扮的大眼睛居然有一點發紅，這副失落的模樣，讓許幼鳶的心裡也跟著不好受。

　“我沒想到你這麽在意這件事。”許幼鳶隻好坦誠地認錯，“這樣好嗎，回頭咱們繼續闖關，下次開出來的外觀我絕對不賣了，行嗎？”

　許幼鳶特別怕這種感覺，在不知不覺中辜負了時悅的一番心意，讓她傷心了。

　時悅也沒有再怪她，只不過剛來時的興奮的感覺已經變成了失落。

　許幼鳶全程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找出手機查一查現在的小姑娘該怎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