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年,人類依舊沒有解決貧困問題。
地球上依舊有很多人餓肚子, 每天有數不清的人死於饑餓和營養不良, 死亡人數是死於戰爭的人數的2.5倍, 僅次於癌症。
有那麽多人在餓死的邊緣掙扎, 即便是虛擬的食物, 也不可以浪費。
許幼鳶猛吃一大頓,吃得兩眼發直, 拿著杓子的手在顫抖,眼前如山的主食依舊巍峨不動, 分明沒有消減多少。
許幼鳶在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時悅趴在一旁給她念叨各種貧困的數據、饑餓的故事,一遍又一遍鋤禾日當午。許幼鳶一把握住她的手, 惡狠狠地看著她,心跳指數10分,已經降到了79分。
“你, 安靜會兒。”許幼鳶警告她。
時悅不敢再說了,生怕繼續念叨下去許幼鳶的心跳指數還會再往下降。再掉10分她們就得被淘汰。
時悅手指橫著在嘴前方拉了一道, 示意自己乖乖聽話不吭聲。
許幼鳶緩了緩, 看了眼阿雪她們。
阿雪她們已經度過了凍結時間,當被告知要將搭檔拿來的食物全部吃完的時候, 她們的表情和許幼鳶這邊截然不同。
那是如饑似渴,求之不得的興奮。
餓了這麽久,總算有的吃了!
阿雪握住淚流滿面的草野象:“你的那份,我一定幫你吃出來!”
糯米糍對著宅內安全那盤食物狂吞口水, 宅內安全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杓子,生怕吃得慢了,還沒開始計時他已經忍不住口水長流。
女解說道:“看來現在場上的形勢再一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一直處於領先位置的Nothing和等離子帶花奶油蛋糕這組選手陷入了苦戰!上一個場景中她們利用手握物資的優勢淘汰了職業玩家聯盟的幾組選手,沒想到當初的優勢會變成現在的劣勢。暗廂的總決賽場景瞬息萬變,完全不可以掉以輕心啊。”
男解說:“沒錯,現在就看Nothing她們要如何化解危機了……哦!哦哦!”
男解說剛說到一半忍不住興奮地叫起來,全場的觀眾一並沸騰了。
大家的關注點都在吃不下飯的許幼鳶和迫不及待開吃的阿雪和宅內安全身上,極少人發現一聲不吭低頭猛吃的閻容!
閻容將所有的食物一口氣倒入火鍋中,埋頭苦吃,一刻都沒停,手臂快得幾乎消失。
所有人:“?!”
蒼麓卻一點都不驚訝。
身為女明星,無論是遊戲外還是遊戲內,閻容都有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
無論什麽時候,少吃,是她的人生信條。
長時間精準控制熱量的生活讓閻容對食物基本上不太感興趣,荒野生存的時候有許幼鳶她們誘惑敵人,她自然不用衝在誘敵的第一線,所以一直也沒吃多少。
但在關鍵時刻,在許幼鳶吃不動的這一刻,閻容終於能找回自己。
找回那個吃垮了老家無數自助餐的自己。
閻容的進食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她的速度將比賽推向另一個高潮,所有的直播蜂都飛到她身邊,從各個角度拍攝她的特寫,全世界屏息靜氣看著她狂吃。
電視機前的時冶也忍不住再拆開一包家庭裝特大薯片,跟著閻容吃出節奏感。
“嘔!”宅內安全扶著桌子瘋狂嘔吐,剛才吃下去的所有食物都吐了出來。
他的虛擬角色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突然暴飲暴食導致胃部受到強烈刺激,發生排斥反應,吃多少吐多少。
【系統提示:所有玩家必須要將搭檔取回來的所有食物吃進肚子裡方可通關。若是嘔吐,請進行第二次進食。】
“什麽玩意?!”宅內安全臉色蠟黃,指著嘔吐物叫道,“你是說要把這些再吃回去?”
阿雪聽到他的話,胃裡一陣翻湧,急忙捂住了嘴。
【系統提示:系統再次提醒玩家,請不要和系統對話,更不要爭執,謝謝。】
宅內安全剛剛經歷了職業生涯的重大打擊,此刻擺在眼前的是人生危機。
這特麽的還讓不讓人活?
“全全。”糯米糍在一旁鼓勵他,“我相信你。”
宅內安全:“……”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蛋炒飯,吃!
厚切牛肉,啃!
許幼鳶眼睛裡全是血絲,嘴裡都是食物。扒開主食,裡面居然還堆了四顆水煮蛋……
許幼鳶看向時悅,時悅:“咳,這樣能夠穩定結構,裝下更多的食物。”
“你是想噎死我。”
許幼鳶吃得整個人要爆炸,覺得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去的時候,看見閻容依舊像永動機般吃得兢兢業業,一點怨言都沒有。蒼麓給她拿了多少東西她就吃多少,眼睛都不帶眨。
這是愛。
閻容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愛。
許幼鳶捫心自問,她怎麽能浪費時悅的愛呢?
許幼鳶深吸一口氣,放空自己,無論是心理上放空還是胃的放空,她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虛擬的,所有飽脹的感覺都只是程序。她本人其實並沒有吃多少東西。
只要她靜下心,克服虛擬的痛苦,心無旁騖,一定能全部吃下!
“媽媽,撐死我了。”時冶吃下一整包家庭裝的薯片之後又喝了一罐可樂,感覺內衣有點緊,站起來走走。
“等會兒。”阿芙一把抓住了她,“鳥姐好像要開始反擊了!”
許幼鳶真的做到了“放空”“無我”的狀態,與閻容一模一樣,雙眼和Monster DL的匹諾曹玩偶似的,沒有任何情緒。
此時此刻她們不是許幼鳶也不是閻容,她們只是沒有感情的進食機器!
阿雪的身體也出現了排斥反應,她守著最後的底線沒有吐出來,但是被嗆得劇烈咳嗽。
而閻容已經率先吃完,許幼鳶也只剩下最後一碗面!
“你們先走!”時悅推著蒼麓和閻容讓她們先往上一層“喝”場景前進!
一共就只有4個場景,每一秒鍾都至關重要!
蒼麓拉著閻容就走,閻容捂著嘴,一陣瘋狂想要嘔吐的感覺湧了上來。
倉鼠和直播蜂立即圍在她面前,只要她吐出來,一切都得重來。
閻容抬手一個魔法棒將倉鼠打暈,直播蜂也被擊碎,畫面一黑,等再拍到她倆的時候,閻容已經健步如飛。
男解說:“這……魔法少女選手算是犯規了嗎?”
女解說:“據說約會商城是搏殺的天堂,進入商城之後可以在任何區域對看不順眼的人下手,所以,魔法少女選手好像並不算犯規。”
昏迷中的倉鼠:“……”
蒼麓和閻容躍升至第一位,本來許幼鳶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吃完了,結果將上層食物全部消滅之後,發現最下方還藏著一塊碗,碗裡是油滋滋滿當當的面。
已經快要昏迷的許幼鳶幽幽地看向時悅。
時悅:“咳,我這不是為了食物的金字塔能夠穩固,能取得更多的食物麽?放心,寶貝,這碗面好吃的!我拿的時候就聞到它的香味,特別誘人,你可以抱著品嘗美食的心情去嘗一嘗!”
許幼鳶:“我嘗,我能不嘗麽。”
最後一碗面了,不能在這裡功虧一簣!
許幼鳶繼續放空,揮著發酸的手臂,吃得天昏地暗。
因為時悅拿的食物多,又有5kg的加成,許幼鳶最後吃下的食物一共有15kg。
這在現實裡是不可能的,許幼鳶一定會當場暴斃,但是全息遊戲裡一切皆有可能。
她吃完了,真的吃完了。
許幼鳶吃掉最後一根面條的時候,站起身來,全場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觀眾一邊抹眼淚一邊感歎:“總決賽的遊戲策劃,想必是活不成了。”
與此同時阿雪也吃完了,草野象扶著她想幫她站起來,阿雪雙手撐在桌上,似乎魂魄跟著食物一塊兒被她吞了。
阿雪:“給我,嗝,給我十秒鍾的時間,休息,嗝。”
許幼鳶卻一點都不想耽誤,拉著時悅就跑。
“小心一點,千萬別吐了!”時悅擔心許幼鳶一心求快,前功盡棄。許幼鳶站起來活動一下卻發現消化得挺快,有點出乎意料。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不是特別難受。”
許幼鳶正說著,很久沒有存在感的開開忽然開始噴屎球。兩人立即戒備起來,向四周看,並沒有人想要偷襲她們,甚至宅內安全已經被自己惡心到暴斃,主動放棄了比賽。對手只剩下阿雪和草野象了。
“怎麽回事?”時悅戳了戳開開的肚子,開開張開嘴打了個驚天大嗝,又瘋狂噴出了滿地屎球,挪了挪位置,重新臥下,但是感覺還是堵得難受。
“看來開開在幫你分擔飽脹的痛苦。”時悅說,“它跟隨你的時間越長,越是和你心意相通。”
許幼鳶揉了它屁股一頓,開開發出“呼呼”的聲音,威脅許幼鳶。
“脾氣還是這麽臭。”許幼鳶的確輕松了很多,雖然還是很脹很難受,至少不再想吐就行。
許幼鳶和時悅跟隨著蒼麓和閻容的步伐往上跑,阿雪顧不得休息,將鬥篷旋上天際,電閃雷鳴,阻擋許幼鳶時悅前進的步伐。
草野象也將城市安全套件裡的“警隊”派了出去,警笛聲大作,五六輛警車將她們圍住,喇叭架上車頂:
“你們已經被包圍,你們已經被包圍!不要再做無畏的抵抗,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她們的冰櫃貨車無法在約會商城裡行駛,停在了一層門口,此時她們赤手空拳連掩體都沒有,被持槍的警察團團包圍。
許幼鳶和時悅背靠著背,遊戲裡沒有開口,她們選擇在現實中交流。
“我買了強力膠水,我數到三,膠水送到的第一時間你我一人一桶潑出去,然後立即臥倒。如果能躲過子彈的話,馬上將水槍裝滿。”
時悅渾身發熱,興奮道:“好!”
強力膠潑出去的一瞬間,槍聲狂響,強力膠將大多數的警察粘到地面上,卻還是漏了一兩位。
許幼鳶和時悅灌強力膠需要時間,但對方已經瞄準了她們。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還不太舒服的開開整個身體鼓了起來,仰天一抖,這回換許幼鳶感覺到了危機,立即將它的屁股扭轉過來對準了警察。
警察開槍的同時,海量屎球鋪天蓋地向他們噴去,警察眼前一黑完全沒看清襲擊他們的究竟是什麽玩意,瞬間被淹沒。
許幼鳶被強勁的後坐力拋了出去,幸好時悅扶住了她,否則脖子要被當場折斷。
半個商城的地面都鋪滿了開開的屎球,場面十分駭人。
開開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暢快不已,安心地臥回了許幼鳶的腦袋上。
“咕……咕咕咕……”許幼鳶摸著肚子,難以置信地看向時悅,“我,餓,了。”
從外賣工具箱裡買了一根長長的鋼管插在地面上,吸引雷暴,許幼鳶和時悅則迅速往樓上跑。
阿雪強忍著不適,和草野象一起緊隨其後,3組人馬前後腳抵達了約會商城第二層,“喝”。
許幼鳶和時悅到第二層時,已經看不到蒼麓和閻容了。
第二層有歧路,分為“飲料”和“酒”兩條路。
只是看這兩條路的名字就已經感覺整個肚子隱隱發脹。
但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阿雪和草野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快速瀏覽關卡說明,“飲料”的機制非常複雜,不僅要親自調配飲料,達到標準之後,另一位隊友才能開始喝。“酒”那邊就簡單多了,只要喝就行,喝夠2斤2兩,立馬放行。
時悅平日裡飲料沒少喝,可樂一口氣喝一罐對她來說也是小菜一碟。飲料調配也算廚房事務,時悅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走。”時悅拉著許幼鳶往“飲料”那邊走。
許幼鳶卻定在原地。
時悅看她正朝著“酒”那邊看:“難道你想進酒這邊?”
“飲料的過程太複雜,只要有一個環節失誤,很有可能被翻盤。但是酒不一樣,酒這邊只要喝下去就行。”
許幼鳶說話的時候阿雪和草野象來了,她們倆相互看了一番之後很快決定往“飲料”那條路走。
“可是酒……”
“放心。”許幼鳶說,“正因為是酒,我才會選。”
看見許幼鳶選擇了“酒”這條路,電視前的許毅樹感覺心窩裡被誰搗了一拳,又酸又痛。
“怎麽了,老許?”時爸爸發現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僵硬,忍不住問他。
許毅樹沒有開口,但是時冶明白了。
時冶道:“鳥姐她……有酗酒的經歷。”
“酗酒?”江蘊和阿杆都吃了一驚,“真的嗎?完全沒聽說過啊。”
“是真的。”許毅樹道,“她事業上壓力最大的那幾年的確在酗酒,甚至因為醉酒差點兒丟了性命。她媽媽一直在控制著她飲酒,陪伴在她身邊很長時間,經歷過許多心裡疏導和治療,這才慢慢戒掉了。幼鳶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酒精有這麽強烈的依賴性,和醫生聊過之後,醫生詢問她家族史,親屬中是否有人有酗酒的先例,她才知道,原來這事兒也遺傳……”
許毅樹沒往下說,許幼鳶的朋友都知道許毅樹在不久之前還因為酗酒問題摔傷了。
當初許幼鳶花了非常多的時間和精力,經歷過極端的痛苦,好不容易才將酒戒了,且發誓再也不喝酒。
這是對基因的挑戰,對命運的挑戰。
這件事許幼鳶並不避諱,但很多朋友也不太知道,每次聚會大家都在喝酒的時候,許幼鳶會默默坐到一旁,有人勸酒的時候時冶也會幫她擋開。
許幼鳶好不容易才將酒從自己的生活中抹去,可是現在,她居然再次選擇了“酒”。
* *
CRUSH大廈NCOUNT總部,今夜運營一組和二組以及開發團隊的所有員工留守崗位,確保總決賽順利結束。
黃總讓易如雙暫時擔任運營組副主管,監督整場總決賽全部流程。
易如雙今個兒喝了三杯美式咖啡,從早上上班開始一直到入夜,賽程已經過了一大半,她幾乎都沒怎麽從工位上挪開過。
黃總接了個電話回來,腳步匆忙臉色也很難看,對易如雙說:
“我老婆好像闌尾炎,這會兒送醫院了可能要馬上手術,我得去看看。這兒你先盯著,我已經給時總和老何打電話了,老何在外地,現在正在往這兒趕。時總電話沒接,一會兒可能回過來。”
易如雙鎮定道:“你去吧,嫂子手術要緊。我會盯著,有事手機聯系。”
“好。”黃總見她絲毫不慌,似乎發生任何事情都能理智地解決,心裡也稍微踏實一點。開發總監老何還有半小時就來補位了,總決賽賽程已經過半,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黃總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拎了兩大摞宵夜的小泰迪進來。
“咦,黃總,你這就走了?”
黃總又說了一遍他老婆開刀的事,小泰迪安慰他,闌尾炎小手術,不會有事的。
黃總點點頭,下樓坐進車裡的時候,想到小泰迪說的那句“不會有事的”,就好像在強調些什麽……
他看向前方高樓聳立的夜色,連月光也被悄然遮蓋。
“給。”小泰迪將宵夜放在易如雙面前,“超豪華加肉套餐,專門給你訂的。”
易如雙微笑:“謝謝。”
“休息一會兒唄,看你眼睛,黑眼圈這麽重。別總決賽順利結束你反而病倒了。”
易如雙捏了捏鼻梁:“怎麽會,只不過一晚上沒睡覺而已,死不了人。”
小泰迪震驚:“難怪你升職升這麽快,也太拚了。給你說,身體要緊,今晚就沒看見你吃飯。先把飯吃了,有體力才好乾活是吧?”
“好,謝謝了。”易如雙拿起飯盒,一邊吃眼睛還沒能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小泰迪受不了,正要吐槽她的時候,忽然發現她整張臉似乎被凍住了。
“怎、怎麽了?”小泰迪問。
易如雙面前有三個電腦屏,她緊盯著其中的一個,有一串代碼,亂了。
易如雙對於代碼了解得不太多,但也能看出有問題。
她立即通知開發部門,開發那邊的副主管就要查看的時候,發現系統被黑了。
“怎麽回事!”
“訪問權限被鎖定了!”
“我們這邊也是!”
“老大老大!”負責數據庫的開發跑過來,整張臉慘白,“咱們數據庫裡玩家的信息正在被大量拷貝到未知網絡!我已經操控不了系統了!”
“什麽?”副主管一把拽住他,“被拷貝多少了?”
“30%!”他回頭看了一眼,“36%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副主管愣了幾秒鍾,立即打電話給老何。
易如雙掉頭就跑,立即衝出門。
“你要去哪裡!”小泰迪急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