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掛了周媽媽的電話之後, 就直接朝客廳裡許濃的方向走了過去。
許濃擦著頭髮,能感覺到周起的視線一直注視著她。
她悄悄垂眸打量一下自己的全身上下, 並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啊。
正疑惑著呢, 就見那男人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一把將許濃手裡的毛巾接過, 手隔著毛巾按在她的發頂, 然後不輕不重的替她擦著頭髮。
許濃有點不自在, 想搶回毛巾自己弄,哪想被他閑著的那隻手,反手一摟, 不止雙臂,連整個人都直接困在了他身前。
她身上的奶甜味和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相撞,房間裡的空氣仿佛都忽然有些凝固了。
周起也沒說話,單手給她擦著頭髮, 隔了一會兒,將半濕的毛巾拿下來扔到了茶幾上,摟著許濃的手也沒放開。
“一會兒要跟你說個事, 這個擁抱就算提前安慰了。”
許濃在他懷裡輕眨了下眼睛,聯想到他剛剛在陽台那邊打的電話,心裡頭也像是猜到了一些什麽。
她抿了抿唇,輕輕推開周起,抬頭看向他。
“是我晚上遞過去的劇本有回復了嗎?”
“嗯。”周起垂眸看著她, 俊臉上沒什麽表情, 眸子漆黑深沉, “劇本沒有通過。”
許濃表情滯住了, 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但就是這樣,也足以讓周起感覺到她的失望和失落了。
他忽然覺得剛剛自己說的話可以當成放屁了。
周起覺得他媽說得也挺對的,他想什麽信任和尊重,能讓她不委屈不傷心才是真的。
不然她這眉頭微微皺一下,他就先心疼的跟什麽似的。
原則算什麽?
在她跟前根本什麽都不算。
……
周起心裡頭想了無數,看著她默默不語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了,衝著她開口。
“其實我……雇主,就是你今天見過的那位阿姨,她剛剛電話裡說了,雖然你的劇本那個導演覺得不合適,但是她挺喜歡的。如果你願意,她可以給你投資拍攝。”
周起頓了頓,聲音有些沉,“你想嗎?”
許濃聞言,直接搖了搖頭,很堅決的那種。
“不要。”
她這個反應周起也猜到了,所以並沒什麽意外。
見他沒出聲,許濃還以為他是沒把自己的拒絕當回事兒,於是趕緊認真的又對他說:“周起,你千萬不要背著我替我答應什麽,不然我真的會生氣的。”
周起被她這副小模樣逗笑了,微微歪著頭傾身朝她湊近,“你生氣會怎麽樣?”
“倒計時取消。”許濃黑亮的大眼裝滿沉靜,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然後也不再管你了。”
許濃承認,她確實可能是對周起心動了,也很感動他之前在自己身邊做的一切。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能干涉自己的選擇,哪怕是以後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了,她覺得也不會允許對方這麽做。
現在劇本已經被專業人士否定了,那位阿姨是知道了消息才給周起打的電話,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給自己投拍,這已經能算成是人情了。
她想在導演這條路上長久的走下去,就不可能從一開始就靠著人情過活。
況且這人情……還是從周起那邊算的。
那位阿姨今天才和她見過一面,就算對她印象不錯,也不可能僅僅因為這一面之緣就決定往她身上砸個幾百萬吧?
她覺得應該是周起說了什麽。
先不論她和周起現在還什麽關系也不是,就算以後真的有了發展,有些東西也是一定要算清的。
事業上面,她不想依靠任何人。
……
周起見她說得認真,倒忽然有了想逗她的心思,懶洋洋的勾了勾唇,說:“不想用外人的錢?那周哥哥以後努力賺錢,然後給你投資怎麽樣?”
許濃一聽這話,表情有點一言難盡的樣子。
“你知道投拍一部電影要多少錢嗎?不需要大製作,低成本的那種。”
這問題周起倒真有點被難住了。
他對娛樂圈的事情是一點也不感興趣,自己兄弟沈慕彥倒是做娛樂公司的,但和那個悶葫蘆平時在一起時,也很少提到公司的事啊,就算陳進偶爾聊起來,他也懶得聽。
所以他怎麽可能知道這種內行話題。
多少錢?一個億?三個億?
許濃看他不說話,就知道他肯定不太清楚,於是她安靜的看著他,吐出了幾個字:“至少三百萬。”
“……”
周起面上沒顯,但心底倒微微有些驚了。
拍個電影這麽便宜?他車庫裡隨便一輛車都不止三百萬。
想到這兒,他又默默在心裡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己買過的那些豪車,就算哪天他破產了,把車都賣了也夠給他家姑娘投個幾十部電影了吧。
周起這番想法許濃是不知道的,她只看見他聽完自己的話,一直不出聲,所以以為是被嚇到了。
於是,又無奈的衝他開口:“所以,你覺得你能投得起嗎?”
周起想了想自己名下的房產和股票基金,又想了想車庫裡成排成列的豪車以及家裡那些名表,和他爺爺從小到大每逢生日送他的古玩和名畫,默了默。
接著,慵慵懶懶的勾了下嘴角,對她說:“投不起。”
“所以呀,以後不要老是瞎說話。”許濃聲音軟軟的,沒有了剛剛的嚴肅認真,回到了平時的狀態,“我是不會當真,但別人可不一定。萬一……”
她話沒說完呢,就被周起截住了,“嗯,都聽小同學的,以後我歸你管。”
他說話的時候含著笑,眼裡帶著細碎的光,“那你現在心情好點了沒?”
許濃愣了下。
他剛剛說那些,難道就是為了轉移話題逗自己開心?
她眨了下眼睛,沉默片刻,然後才又開口:“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有好有壞吧,至少能知道自己不足的地方在哪兒,啊……”
說到這裡,許濃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問他:“那……那位導演有說劇本的具體問題嗎?”
“說是基礎架構的問題,不過他也誇你了,說你的劇本看上去很有靈氣。”
許濃點點頭,“基礎的話……我確實還不夠好,學的還不夠。”
這點許濃倒沒什麽質疑的,如果只是這個問題的話,那倒也不算太難。
現在自己和謝女士已經鬧開了,她也不用顧忌什麽了,她原本是打算表演系這邊畢業再轉去導演系那邊研讀的,現在看來可以提前了。
兩個人說著話,許濃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微信視頻通話的聲音,她拿起來一看,那邊顯示的是劉艾的微信。
她原本想直接接通的,但忽然想起周起還在自己跟前,現在他住在自己家裡這件事是肯定不能讓別人發現的,所以想了想,她直接拿著手機回了自己的臥室。
“你先洗漱吧,我一會兒接完視頻再出來。”
兩個人回來之後也沒吃飯,許濃之前點了外賣,估計通話結束外賣也就送來了。
進到臥室後,她第一時間按了接通鍵。
手機屏幕那邊出現的不止是劉艾的臉,還有池沙沙。
兩個姑娘似乎還在外面逛街,周圍背景亂糟糟的,聲音也比較嘈雜。
見許濃這邊接通了,她們趕緊笑嘻嘻的和她說話。
“未來的許導,今天怎麽樣呀?有沒有見到那位大導演呀?”
說話的是池沙沙,她語氣誇張的不行,倒把許濃逗得想笑。
許濃斟酌了一下,然後把今晚的事情和兩個人實話實說了,末了,她又對池沙沙說了感謝。
“兼職費在我這裡了,回頭咱們找個時間就去吃那家海鮮自助吧,我請客。”
這會兒兩個人誰還有心思想什麽海鮮自助啊!她們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許濃的表情,見她確實不像強顏歡笑的樣子,才微微松了口氣。
“小許同志,你真沒事啊?”說話的是劉艾。
許濃搖搖頭,“其實換個角度想這也算好事,有些挫折早經歷總比晚經歷強,而且基礎問題是大問題,這個不解決,我以後在這條路上不可能走長久的。”
一聽她說這個,兩個人就知道她確實不是裝的了,於是都放心了,又開始嘻嘻哈哈在那頭說笑。
聊了兩句後,池沙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趕緊說:“哎,對了,今天給你拔視頻除了問你劇本的事情以外,還有一個事兒。之前我們說的聯誼,你和你家周大帥哥提過沒有啊?咱們這周末不是沒課嗎?我倆就想著不然就把時間定在周末好了。”
一提到這裡,許濃心裡頭倒有些犯難了。
之前發短信問的時候,周起那邊也沒說行不行,她如果貿然答應了,萬一他那邊再沒辦法,到時候事情搞砸了怎麽辦?
看出許濃的猶豫,視頻那邊的兩個人有些急了。
“不會吧?他沒答應?不然還是我們倆去對面直接找他吧,反正……”
一聽這話,許濃什麽糾結也沒了,生怕她們真的一個衝動找去對面職校,於是趕緊說了句:“沒,他答應了,答應了!”
對面的兩個人滿意了,又笑嘻嘻的和許濃聊了兩句就掛了視頻。
視頻掛斷後,許濃長長的籲了口氣,在床上趴了好半晌,才起身提著步子走了出去。
外賣這會兒已經送來了,周起也已經洗過澡了。
他換了一身居家服,黑色t恤外加深灰色的長褲,頭髮半濕不乾的搭在那兒,側臉在白熾燈下,線條突顯。
聽見許濃那頭開門出來的響動了,他也沒抬頭,一邊開著外賣盒一樣一樣擺著鋪在茶幾上,一邊開口出聲:“東西到了,過來吃飯吧。”
許濃默了默,一言不發的走過去,和周起隔了些距離的地方坐下,然後拿起茶幾上的一盒飯。
她拿著筷子戳著飯盒裡的米粒,低著腦袋斟酌了好一陣,才悶聲開口:“那個……之前和你說的聯誼的事情,你能幫幫忙嗎?”
周起手裡正好夾了塊排骨準備遞到許濃的飯盒裡,突然聽見她說這話,筷子倒默默放下了。
“你真要相親?”
“……不是我,是我同學她們……”許濃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可能也會陪著她們一起。”
周起笑了下,“那你跟誰配啊?跟那個‘特別喜歡你’的男人?”
之前的短信許濃只要一想起來,就控制不住的雙頰發燙,這會兒被周起忽然再一提起,更是覺得臉紅極了。
她瞪了周起一眼,“你正經點兒!”
周起笑得更歡了,說:“行,這事兒我可以幫你辦了,但是我有條件。”
“……”
許濃忍不住想罵人了,想了想,她又悶聲問了句:“什麽條件?”
周起懶洋洋的勾著唇,笑得壞極了。
“來,跟周哥哥撒個嬌。”
“……”許濃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樣了。
回來公寓坐電梯的時候,一起進電梯的有一對情侶,非常恩愛的那種,進到電梯裡就旁若無人的一直膩膩歪歪。
後來女孩子求了男孩子一件事,男孩子故意逗她,說叫她給自己撒個嬌,滿意了就答應她。
許濃當時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覺電梯裡全是讓人窘迫的曖昧,但周起在旁邊倒挺淡定的,表情也沒怎麽變。
結果……現在卻忽然學以致用開始悶壞了?
許濃收回之前說的他是好人的話,什麽好人!這男人簡直從裡到外都壞透了!
她“凶巴巴”的一直瞪著他,始終沒開口。
周起也不急,側著身子,一邊手肘搭在沙發背上,一邊則輕搭在自己交疊的雙腿上。指尖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膝蓋,姿態閑散。
又等了一會兒,許濃在心裡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動了。
她緩緩抬起手臂,輕拉住周起的手腕,力道很輕的搖了一下。
“周……周哥哥,求求你了。”
她說話時,因為不好意思,所以聲音比平時要更軟更小。
頭微微抬著,雙頰紅撲撲的,頭上卡了一條她洗臉時經常用的那個粉白色的貓耳發帶。
黑亮的大眼看著他時,帶著一層軟光,因為太過勉強,所以她的眼神中有著平時沒有的閃爍,但卻也莫名多了一分嬌態。
周起看著她,眼神越發的深沉,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胸膛有一股邪火在慢慢燃起。
他暗暗罵了一聲,接著抬起手,手掌忽的將許濃的雙眼遮住。
“以後不能讓你隨便撒嬌了。”
許濃的眼前隱入一片黑暗,聽了周起的話,有些不明所以。
“什麽?”
周起一動沒動,依舊捂著她的雙眼,也沒回她。
但心裡卻不由想著———
她這哪裡是撒嬌,這他媽明明是想要他的命。